對于闕清言正巧和林棉住在同一公寓里這個事實,柏佳依在沙發上足足消化了數十分鐘才緩過來。
柏大小姐抬頭白凈的天花板,話都說不利索了:“為什麼他要住在這兒啊”
為什麼
林棉去廚房削了蘋果,切小塊裝碗,邊咬邊含混道:“因為這里離k大近而且住在這里有什麼不好的”心里了,不要臉地用口型無聲補了句,“住在這里能看見我啊。”
“棉寶,”柏佳依提醒,“我能看見你在說什麼的。”
林棉把水果碗遞給柏佳依,去書房拿了筆記本電腦出來,跟著窩進沙發:“好不容易能近水樓臺,我不是那種見到不為所的人。”
語氣居然還有些小自豪。
柏佳依現在很想知道,要是闕清言聽到有人把他當該是什麼反應。看向正聚會神敲鍵盤的林棉,忍不住問:“你在干什麼”
林棉的表立即垮了下來:“寫檢討呢。”
四,萬,字。
.
林棉上一次寫檢討是初三畢業那年,洋洋灑灑寫下來也就千百來字,算起來,還是第一次寫四萬字的。
趕了幾天,幾乎博覽了網上掛著的檢討范文,集百家之長,融匯小學生與中學生文筆,最終東拼西湊地攢了一份文風奇異的檢討書。在完后,林棉把稿打印冊,抱著近四十頁的檢討書險些喜極而泣。
“你這個表,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寫書。”柏佳依在一旁敷著面,“離得這麼近,直接上樓去給他不就好了還能順便做點什麼。”
言語間十分曖昧。
林棉目憂郁又惆悵:“我也想直接上樓做點什麼。”按照漫的套路,還應該只穿著單薄的睡去敲他的門。
但不敢。
而且即使是住在同一公寓樓,和闕清言也從來遇不到一起。
別說平時上下樓在電梯里不到了,就連有次刻意地算好他下課的時間在樓下花園蹲點,也沒能蹲到他。這樣想想,也只有上課能明正大地看見他了。
國際經濟法的課,從開課到現在,每節都座無虛席,沒有例外。
這次林棉總算挑了后排靠窗的座位,位置既蔽又能聽見闕清言的聲音,最適合睡覺。
沒有馬上就睡,而是支著腦袋強打神,不聽課,只看人。
講臺上的男人正在分析一起國際商法案例,邏輯清晰、名列詳盡,聲音是冷的質地,偶爾有學生對細節提出疑問,他都能確地細述起某則法條,連法案的修訂日期都回憶得分毫不差。
后排時不時傳來生小聲的議論,抑著快要按耐不住的激緒。
隔得遠,林棉看不清闕清言的神,只能看個大概。這種模糊不清的距離最撓人,看得清襯衫領口,看不清脖頸的線條,看得清袖子廓,看不清分明的指骨越看心越,連睡覺都讓人覺得索然無味。
快后悔哭了。
就不應該坐在后排的,坐前面至還能看闕清言,就算不小心再當著他的面睡著也無所謂。
林棉深刻地認為自己是個行主義者,當再三確認了沒人會注意這個角落以后,面目沉著地拿出手機,解鎖了屏幕,點開相機拍攝,用指尖放大了畫面。
手機屏幕里是放大的講臺中央,畫面清晰聚焦在闕清言的上。
他正好在回答前排學生的問題,漆黑沉靜的曈眸注視著對方,林棉一瞬不瞬地看著,視線一點點挪下去,修長的眉宇,低落的眼睫,直的鼻梁五深邃好看得像漫畫。
接著,男人抬起眼掃過一遍前座,頓了頓,將目投向了后座。
聽見后的生輕聲低呼,林棉倏忽覺得一陣心虛,剛想收起手機,就見屏幕里被拍的人方向準確地看了過來,隔著屏幕跟闕清言對視兩秒,清楚地看見他微微瞇起了眼眸。
看到了。
在人群中被他一眼找到,林棉的心跳聲如擂鼓,腦海一片空白,灼熱的燙不斷從腳尖往上竄。微屏著呼吸,本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突然眼前白一亮。
這下連前排的人都后知后覺地轉了過來,林棉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按到了拍攝鍵。
閃燈
忘關了。
“”
啊啊啊啊啊
林棉手忙腳,恨不得著窗口跳出去徹底消失。
片刻。
“法學大二三班,許彤。”闕清言的聲音響起,不疾不徐,意味不明,“下課后留一下。”
.
整潔亮的辦公室煮著咖啡,約彌漫開一片香醇的咖啡香氣。紅木桌上攤開一本看了一半的案卷,黑的鋼筆擱在一旁,闕清言擰開鋼筆,在論文封皮導師一欄簽上了名字。
“太謝謝老師了。”徐逐收起論文,“之前您給的推薦信我用了,律所那邊同意給我三個月的實習期,還讓我幫忙問問您最近有沒有空。”
“最近會忙。”闕清言應了一聲,語氣平穩,“我這里還有個學生。還有事嗎”
徐逐忙說:“沒事了。”
路過一旁等著的林棉時,徐逐腳步稍停,對著眉弄眼地示意,用口型問:“你怎麼在這兒”
林棉也用口型回:“你,管,那,麼,多。”
太丟人了,才不說。
其實對于第二次來闕清言的辦公室,林棉是不介意的。
這個前提是不是來訓的。
等徐逐走后,林棉乖順地把手上的期中論文和檢討一并遞給闕清言,低聲道:“闕教授,這是我的期中論文,還有之前的檢討”
嚴格來講,這份檢討的字數沒滿。
四萬字的檢討,林棉拼死拼活湊了三萬四千,剩下六千多字抄了十遍的師說,最后一頁,在空白的地方還畫了個栩栩如生的漫小人兒,小姑娘神悔恨地跪在地上,旁邊手寫添了個對話框。
左聯:悔過自新痛改前非。
右聯:放下屠刀洗心革面。
橫批:闕教授我真的錯了。
“”闕清言叩住頁碼,停在最后一頁,目留駐幾秒,開口,“許彤。”
檢討拼湊得這麼明顯,他肯定看出來了。
林棉惴惴:“啊”
他按了按額角,問:“我的課這麼好睡嗎”
這句不是呵責的詰問,闕清言語氣平淡,林棉回想了一遍,確定了是句再尋常不過的問句。
“不是的”
其實我到現在也只會睡你的課,當初大學的時候還從來沒睡過別的課。
當然林棉還是怕死的,對生命的制止住了,最終沒敢把這句話說出口。
改口:“不然,我給您簽個保證書吧。要是我再犯,就”思忖一瞬,話口而出,“就不要這門課的平時分了。”
“不用了。”闕清言合上了檢討書,目掃過林棉,淡淡道,“沒有下次了。”
罰也罰過了,檢討也寫了。小懲大誡,他從不信奉罰式教育,對本科生的要求也放得比碩博生要低,這次的四萬字檢討罰一個大二生,是嚴重了。
林棉睫微,抬起眼來看闕清言。
什麼沒有下次了
他不會生氣了吧
林棉此刻的神既乖又,下被咬得殷紅,襯著烏黑分明的眼眸,整張臉上了大寫的“不安”兩個字。
闕清言帶過不學生,在法庭上也打過不案子,有時氣勢冷下來的時候確實凌人,當庭辯護時他的字字句句都是最鋒利的刃。但迄今為止在認識他的人里,還沒有一個是像這麼怕他的。
束手而又拘謹,小孩兒一般,生怕惹他生氣。
“我的意思是,”他失笑,逆著點窗外的,眸中有星星點點的暗淡,“這次就算了。但沒有下次了,明白嗎”
這句話的語氣是低沉溫的,像輕過心臟的手,力道正好地拿住命脈,心口又酸又。
從的角度看,能看到闕清言線條分明的下,往下是修長的脖頸,剩下的景沒在了領扣里,他放下檢討,襯衫隨著里線條而拉出幾道褶。
說不出的人,又帶著不同于年輕小男生的魅力。
林棉的耳朵尖以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蜷起手指,覺得腦中有哪弦倏而一下就繃斷了。
“闕教授,”一眼都沒舍得移,比腦子得快,“有沒有人跟您說過,您長得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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