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會所回來的三天后, 編輯給林棉打了個電話。

下一期雜志刊要做一個木眠老師的專欄訪談，在此之前編輯跟林棉商量好了時間, 隔天帶了兩個助手過來。

帶來的兩個助手, 一個負責問答筆錄，一個負責攝影。三個人搬弄儀在林棉公寓里找了一圈, 沒能找到一個搭采訪布景的地方。

“老師，”編輯從客廳逡巡到臥室, 又進了林棉畫稿的工作間，第三次從工作間探頭, 忍不住商量, “你能不能暫時把墻上的海報給撤了”

其實按照環境來說, 工作間的落地窗朝, 采非常好，很適合排采訪照。

但木眠老師，一個畫純漫畫的漫畫家，在工作間里滿了恐怖電影的宣傳海報, 隨便一拍就是一張夜半驚魂午夜兇鈴，這采訪還要不要做了

前兩天林棉空去了會所，回來后又在腦海中反復回憶那個踮起腳都沒能吻功的吻, 革命斗志暫時偃旗息鼓，在公寓里無所事事地消沉到現在，早欠了一堆稿子。

此刻從稿子中空探出頭, 額角抵了會兒筆, 舍不得道：“這些是限量簽售海報你要撕就撕我吧。”

“不撕下來, 遮住也行。”編輯讓步，“以前我寄過來的樣書，里面有漫畫本的周邊海報，不然先用那些海報遮一遮。對了，老師你把那些海報放哪兒了”

木眠老師咳了一聲，聲回：“忘記了。”

以前編輯寄來的漫樣書，無一例外都會被塞進書柜角落深，要找出來都困難，更別提周邊海報了。

“”就沒見過有哪個漫畫家這麼不待見自己畫的漫的。編輯磨了磨牙，直接道，“那就找漫畫手稿起來。”

工作間不缺畫廢的漫畫手稿，編輯和兩個助手翻了翻桌案上的一沓手稿，翻出幾張像樣的，打算遮掉墻上的海報。

片刻后，編輯拿了畫稿，邊看邊疑問：“老師，這是下回要出場的新角嗎”

手上的兩張畫稿，畫的都是同樣的兩個人。

其中一張稿子上，小姑娘拉著男人的領帶，霸氣側地吻了上去。

另一張，小姑娘踩著男人的皮鞋，依舊霸氣地吻了上去。

木眠老師跟著看了會兒，幽幽回：“不是，是我在模擬演練。”

最后四個字念得一字一頓的，顯然怨念深重。

那天林棉在會所灑了兩回酒，等吃完飯，闕清言開車把送回了公寓。

走前只來得及跟闕敏一行人打了聲招呼，還沒有解釋住在同一公寓的事。闕敏心里默認兩人已經同居，笑得一臉意味深長，走前還殷切地留了林棉的電話。

車里，林棉思忖片刻，還是問了：“我和您不住在一起的事不向他們解釋，可以嗎會不會對您不好”

闕清言開著車，聞言開口：“這件事我會給闕敏打電話解釋清楚。”一頓，又道，“不是說話的人，不用太擔心。”

“不是的，我不是在擔心我自己。”林棉小聲補充，“我是怕您會介意。”

沒好意思說，出于自己心里那點齷齪的小心思，就在剛剛闕敏誤會他們在一起時，居然不是那麼快想澄清。

林棉紅著臉暗暗腹誹，實在太沒臉沒皮了。

想到剛才那個失之臂的吻，林棉又悔得想撓車窗玻璃了。偏過頭，借著車窗倒影，看到了主駕駛座開著車的闕清言，他正注意著路況，眉目如畫，在車窗上倒映出英雋深刻的側臉來。

林棉紅著耳尖，悄悄地手，在車窗倒影上，用指尖挲了下他的，又迅速地回了手。

“服”林棉突然想到了什麼，回頭道，“服我還穿著，等我回去把服洗干凈了，明天就來還您。”

之前的子灑了酒，上的服還是借的闕敏的。

“服不用這兩天就還。”闕清言頓了頓，道，“過幾天我在s市有講座，不會在公寓。”

這幾天他都不在了

林棉抿：“您什麼時候走”

“今晚。”闕清言察覺到的遲疑，隨口問，“怎麼了”

他今晚的航班，那中午還把帶去會所吃飯，現在還送回公寓要耽擱不整理行李的時間。

林棉突然發現，雖然特別特別喜歡闕清言，但對于他的工作和生活安排卻一概不知，顯然在一個黑的狀態，有時候甚至還不如徐逐知道得多。

想進他的生活，暗示明示都不夠，必須必須要找一個正大明的理由。

林棉心里沒來由地有些慌，愣了幾秒，突然低聲問：“我可以追您嗎”

“”

車開過減震帶，在紅燈前緩緩停了下來。

借著等紅燈的空隙，闕清言側過臉看向林棉，眉眼被線勾鍍上一道矜斂的廓，黑眸沉沉，沒有接話。

林棉對上他的目，準備好的解釋瞬間卡了殼：“我，我不會追人，也是第一次追您。”

“所以很多事都不懂，”簡直是想到什麼說什麼，一段話用盡了這輩子的厚臉皮，不死心道，“有時候我不懂怎麼追您的時候，您可不可以像像中午那樣教我”

中午闕清言只是言語教，要是真的行上

林棉想象了下場景，覺得自己馬上就能心過速被送進醫院了。

追人能追得這麼狗膽包天理直氣壯的，木眠老師是古往今來第一個。

闕清言聽完這番話，了眉心，低眼一笑。

那天生日宴上闕敏問他，從哪里撿來這麼個寶貝。

還真的是個

“你要追我，還想我教你怎麼追。”闕清言頓聲，淡然問，“林棉，誰給你的膽子”

這句問話到了他這里，被低了尾音，沒有質問的嚴厲語氣，倒是像簡單的疑問，在林棉聽起來，無端勾出幾分人來。

臉上一熱，乖巧回：“您，您啊。”聲音得太小，也不知道對方聽見沒有。

此刻紅燈結束，闕清言打了個轉向，駛回市的路線。

林棉還在等他的回答，蜷著指尖，惴惴地出聲問：“不可以嗎”

要是別人對闕說這樣的話，早就被甩冷臉扔下車了。

闕清言修長的手指叩在方向盤上，看了眼時間。

他沉回：“等回來再說。”

.

因為闕清言這句話，林棉這幾天過得都異常煎熬。

以至于在接雜志采訪的時候，還于心不在焉的走神狀態。

闕清言沒有當即回復，是覺得追他的決心沒有那麼強烈，所以在考驗嗎

不然不然為什麼晾著

“下一個問題，”編輯微笑，“那麼想問一下，作為暢銷漫畫家，老師你平時有什麼興趣好嗎比如關桃老師平時就喜歡去風小鎮旅游”

林棉：“看驚悚恐怖電影。”

“”編輯保持微笑，轉向舉著錄音筆的助理，“這一段別記，文字記錄的時候改看皂劇，看小清新文藝片，除了恐怖片，其他什麼都可以。”

如果闕清言回來以后，直接拒絕了怎麼辦

“老師你的漫畫已經是暢銷作品，那麼在功以前，有過什麼讓你覺得憾的事嗎”

林棉：“沒能長到一米八八。”

當時要是要是再高一點就能親到了。

“木眠老師，”編輯的笑容維持不下去了，由衷問，“你知道我現在最想干的一件事是什麼嗎”

林棉回過神，問：“什麼”

編輯看著那雙清純無害的漂亮杏眸，把一句“想揍你”咽了回去，繼續下一個問題：“能畫出人的漫

是很耗靈的，那麼老師你平時創作的靈是來源于哪里呢”

就在編輯下意識地覺得會從木眠老師里蹦出“天賦”兩個字時，林棉思慮片刻，反問：“到時候這些都會登刊嗎”

編輯點頭：“基本會的。”

林棉想好了話，了臉，開始回答剛才的問題：“是因為一個人”

最后拍采訪照的時候，林棉不是戴著口罩拍的。

木眠老師第一次以真容面，編輯激地抓著攝影助理來來回回凹了數十個造型，把在工作室里畫稿的木眠拍出了唯大片，就差沒出一套寫真集了。

臨走前，林棉又難得開口問編輯預定了樣本。

“雜志出刊以后我肯定會寄一本過來的，”編輯多問了句，“老師你是想看照片嗎不然我單獨洗一份出來，到時候一起寄給你。”

“不用了。”

林棉看著墻上新上去的手稿，輕咬著筆，默默想。

是想把雜志給一個人。

.

這周k大的國際經濟法課，闕教授出外差講座，來代課的是手下帶的博士生。

林棉每天例行下樓跑圈，跟周圍巡邏的安保混了個臉，雖然知道闕清言還沒回來，但還是抱著運氣的小僥幸來上了課。

沒有闕教授，階梯教室趴著睡倒一片學生。一旁的許彤撐到一半，神渙散地痛苦道：“棉棉姐，我先睡一步啊。”

林棉的睡眠依賴癥的對象顯然只有闕清言，這會兒講臺上換了人，清醒得還能幫許小彤記筆記。

記到一半，林棉擱下了筆。出包里的手機，劃開屏幕，慢慢開微信。

闕清言的微信頭像沒有變過，態一片空白，兩人上一次聊天記錄還停留在發的那條上。

在每個社平臺上，他好像一直都像這樣低調斂。

就在不久前，林棉意識到似乎沒有深了解過闕清言后，著去查了他的facebook。

他在英國留學的那幾年，多多會用facebook，上面寥寥幾條態，每一條下都有幾百近千條留言。

留言的有同校人，也有陌生人，多數都是形形的人。

林棉瀏覽完那些或曖昧或骨的搭訕，心里腦補的小劇場已經把手帕給咬出了虎牙印。

好在闕清言對于這些搭訕，從來沒有回復過。

不對

這有什麼可開心的

他不回復別人，八也不會回復。

等過兩天闕清言回來以后，說不定就會用冷低沉的聲音無地告訴：“我不接你追我。”

“”

林棉腦袋磕在筆桿上，要被自己的腦補給慘哭了。

慘完一節課，林棉和許彤打了聲招呼，決定暫停腦補，還是回公寓趕稿比較現實。

出了教學樓，沿著林蔭道走到一半，林棉被一道悉的聲音住了。

“同學”男生急得住，“等一等”

林棉循聲回頭，出聲住的是之前那個小男生。

“”

怎麼又雙叒叕是他

林棉默了默，客氣地開口：“學長，是真的不用還傘了。”

男生追上來，聞言了口氣道：“我不是想還傘，我是想問”他臉上靦腆的紅著，停頓一下才繼續，“你是木眠嗎”

他問的猝不及防，林棉愣住了：“啊”

“我前天在網上看到照片了，”男生解釋，“當時我第一眼看到就覺得跟你很像，越看越覺得你就是木眠，我沒想到你就是。”

林棉艱難道：“我”

“我以前不知道你就是木眠，怪不得之前會在t市的簽售會上到你。”男生是純粹的激，言之殷殷，“你應該不是k大的學生吧是來聽課找創作靈嗎抱歉我之前還你學妹”

本來林棉還想下意識地否認，但對方似乎已經篤定了就是木眠，似乎還有進一步跟探討漫畫的意向。

林棉突然想起，眼前這位小男生好像還蹲在自己挖的恐怖漫大坑里。

這麼一想，瞬間覺得自己的人安危難保。

剛才在課上開微信的時候，編輯好像也給發了信息，當時在出神想別的事，沒仔細看。

發的什麼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