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愧,趙三爺命廚房備了好些珍貴藥材,日日送藥膳來清萱閣。起先薛令薑還吃兩口,如今卻是再不肯了。
絮因歎了口氣:“三娘子,您就是不為自己想,也要為老夫人想想。若泉下有知,知道您這樣糟踐自己,不知怎樣心疼呢。”
口中的老夫人,乃是薛令薑的祖母張氏,要湯藥吊著最後一口氣,風風的將孫兒出嫁。卻沒撐到薛令薑回門,便撒手人寰。
聽絮因說起祖母,薛令薑眉心微:“我不吃這些難聞的東西,你廚房熬一鍋清粥來。”
絮因有些為難,趙府的規矩和薛府不同,隻有一個大廚房。各房吃食都是由廚房烹飪,而後送來的。前兩天親去大廚房問了,人家說趙三爺發了話還定了食譜,不肯給除食譜之外的東西。
這群狗眼看人低的小人。絮因心裡恨起來,不就是看老爺太太都不待見自家小姐嗎?給了令箭,還真抖起來了。
但這話又不能直說,免得傷了小姐的心,絮因聲勸:“這一來一回,不知道要耗費多功夫,娘子豈不壞了?還是略微用些吧,這薏仁粥如何?”
薛令薑直皺眉,冷笑道:“好好好,如今我想吃點什麼都不行了!”
聽了這話,一屋子人垂下頭,大氣不敢出。
絮因忽然想起帶回來的花卷,心想死馬當活馬醫罷,說:“娘子別急,我在外頭買了些新鮮點心,您要不要試試?”
靜了一會,薛令薑長吸一口氣,往後靠在椅子上:“拿出來看看。”
絮因出去向丫鬟討了一個青瓷盤,將買回來的花卷擺好,再掀簾子進來。
“那賣的人是個小姑娘,長得清婉靈秀,心思也巧。您看這花卷,不像點心,倒像真花。”
青瓷盤捧上來,一照,襯得花卷更小巧玲瓏。碧玉與雪白重重疊疊,一瓣一瓣舒展開來,真像貴的花兒。
旁邊的小丫鬟用碟子盛了一朵,呈給薛令則。
薛令薑輕輕咬了一口,而勁道,比尋常饅頭多一清香。
還。
見終於用膳,絮因長籲一口氣,逗趣道:“那丫頭還畫了張怪模怪樣的畫,著作招牌,我瞧著好玩,買了回來。”
說完,一個才留頭的小丫鬟將畫展開來。
“噗嗤”一聲,薛令薑竟笑出聲來。
這是這幾個月來,第一次這樣笑。
絮因看了眼那怪模怪樣的狼,心裡有些欣。
如果月牙兒在這兒,就會告訴們,這才不是狼。
這是比狼更神奇的——水墨哈士奇。
眾人一齊笑起來,引得看門的小丫頭都好奇的往裡探。過了一會兒,笑聲方停了。
薛令薑又嘗了口金玉花卷,品味道:“樣子好看,味道也算清冽。隻可惜用的材料一般,損失了一些滋味。該多放些糖。”
絮因端著盞茉莉花茶,上前道:“娘子不知道,他們外頭的人家,糖是稀罕。家裡有幾個錢,恨不得飯上都撒一層糖。”
“原來如此。”薛令薑接過青瓷盞,淺呷一口:“你尋兩瓶上好的玫瑰,再拿些蔗糖,給那賣點心的丫頭送去。對了,再帶些今年新收的麵,要上好的,重新做一份送來。價格上,也別虧待。一個小姑娘,拋頭麵的做生意,怪不容易的。”
主子發了話,自然得漂漂亮亮辦好。絮因一口應承下來,待伺候完薛令薑午睡,出府尋人的時候,卻有些發愁。
熱熱鬧鬧的長樂街,哪裡還有那個小姑娘的影?
風吹下來幾片樹葉,有一片正打在月牙兒上。把小板凳拖出來,放在屋簷下坐著,午後的被秋葉剪裁破碎的金黃,將小院照得很亮。
在月牙兒麵前,擺著一隻裝滿水的木盆,和一隻大陶罐。陶罐原本的用途是醃鹹菜,例如豆角鹽鴨蛋之類的,月牙兒家的這隻醃得是鹹鴨蛋。鹹鴨蛋早就被取出來了,列在灶臺上,總共有七八個。
月牙兒拿著瓜瓤,裡裡外外將陶罐刷幹淨。好不容易洗完了,站起來,扭扭子,開始醃豆腐。
準確的說,是醃製臭豆腐生胚。
豆腐是才買來的。方才回來的時候,路過一家豆腐坊,聽見一陣打罵聲。看了一眼,原來是一個男人在打兒。
挨打的小姑娘瘦瘦小小的,一聲也不肯,隻用手護著臉,任憑他爹打。
打得疼了,子會唞一下,然後得像刺蝟一樣。
月牙兒看見了,有些心疼。
看熱鬧的人多,卻沒誰去勸的。大概心裡想著,爹教訓兒,天經地義。
月牙兒本想就這樣走去,畢竟現在孤一個,自難保,實在沒有逞英雄的本錢。
一雙腳已經走過那家豆腐坊,卻又停了下來。
歎一口氣,心想,穿越到這年頭,遲早會被這心的病害死。
不由自主的,月牙兒上前擋住男人即將落下來的掌。
男人愣了一愣,惡狠狠道:“哪來的臭丫頭,給爺滾開。”
月牙兒有些發楚,但轉念一想,我好歹是西黑帶,是沒鬆手。
“做錯什麼了?被你這樣打?”
男人見是個小姑娘,語氣很不客氣:“老子自家的事,要你管?走開,不然連你一起打。”
見月牙兒不讓,男人氣得上手來拽。
他的手到月牙兒的時候,月牙兒反手用手肘勾住他的脖子,接著就地一帶。
借著月牙兒自的重力,男人竟然該摔在地上!
月牙兒歎了口氣,心想這樣總可以好好說話了。
果然,男人爬起來,拍拍手上的泥,雖然裡仍是罵罵咧咧的,卻不敢和月牙兒手了。
“你們看我丫頭做的好事!老子好好的豆腐,禍害的,都發黴了!”
男人說的七八糟,講幾句事,又罵幾句娘。月牙兒好不容易聽明白了。
原來這男人辜大,他兒辜瓶兒昨天沒把豆腐賣完,剩了一些,今年就發黴了。
這麼點兒事,至於這麼毒打自己兒嗎?
月牙兒眉頭鎖,攔在辜瓶兒前:“你別打,這壞了的豆腐,我就買了。”
“當真?”
“當真。”
商議之下,月牙兒今天賣花卷的錢,全給出去大半,買回來一缸黴豆腐和好幾斤好豆腐。
看熱鬧的人嘖嘖稱奇。
“這丫頭真敗家,花錢賣壞豆腐。”
任憑人家怎樣風言風語,月牙兒都沒放在心裡。
你們懂什麼,心想。要知道,後世聞名的青方腐,相傳就是源自一缸壞豆腐呢。
月牙兒以前拍尋訪食VLOG的時候,聽說了這個故事。
說是康熙年間,有一個落榜的考生王致和,一邊讀書,一邊靠家傳的做豆腐手藝謀生,有一天疏忽了,剩下一擔豆腐沒賣完。等回過神來一瞧,好家夥,全壞了,雪白的豆腐竟然了青黑。壞了的豆腐,該丟掉。可王致和窮呀,他心疼錢,變著法兒的想怎麼吃這樣的豆腐。最後他用鹽把豆腐醃起來,過了幾天,是頂著臭氣吃了一口,味道竟然還,人也沒吃死。後來逐漸改良,就做了名小吃臭豆腐。此臭豆腐非長沙火宮殿的臭豆腐,而是更像一種青黑腐,曾在四九城風靡一時,據說連慈禧太後都喜歡,賜個了文雅的名兒,青方。
陶罐洗好了,月牙兒先把臭豆腐上的一層絨剃幹淨,過了一遍水,整整齊齊的碼在罐子裡,放鹽醃著。就算大功告。
這時看了一眼天,時辰已經不早了,鄰居家有炊煙升起。月牙兒吃力的將罐子挪到涼的角落,走進廚房準備晚飯。
飯早就煮上了,蒸在灶上,嘶嘶冒著白煙。米柴火燒出來的飯,有一種獨特的香氣。時間剛剛好,月牙兒揭開蓋子盛出來一瞧,鍋底還有焦黃的鍋呢!
忙著將買回來的豬膘切小塊,而後下鍋。白的豬膘塊遇火炙烤,積漸漸小,染上一層焦黃,脂肪的香氣頓時充盈於室。
等豬膘油渣,月牙兒才不不慢的裝了出來。油渣和熬出來的豬油分別放在兩個小碗裡。
滾燙的豬油往柴火飯一澆,刺啦啦的響,香的要命。↙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再倒一勺醬油,細細拌好,就到了油渣該出場的時候。金黃的油渣蓋在豬油拌飯上,勾得人食指大。
月牙兒甚至覺得,能吃三碗!
正打算就鍋吃,好洗一個碗,忽聽見外頭有人喊:
“月牙兒姑娘在家嗎?”
第5章豬油拌飯
如同房花燭夜被無辜打擾的人,月牙兒不得不暫離一鍋豬油拌飯,不捨的走出廚房。
門外一前一後站著兩個人,竟是絮因和勉哥。
這兩人怎麼會摻和在一起?
月牙兒腹誹著,開了門:“有什麼事。”
絮因舒了口氣:“幸好你在。”朝外頭喊了聲:“把東西拿進來。”
門邊過來一個小廝,懷裡抱著一堆玩意兒,笑說:“絮因姑娘,你看我這兄弟靠譜不?”
能被他稱為兄弟的,在場隻有一個。
勉哥提著小半籃山楂,掀起眼簾瞧了他一眼:“沒別的事,我就走了。”
“真是多謝這位哥兒。”絮因忙道,轉頭對月牙兒說:“我家娘子吃了你做的花卷,覺得滋味很好,想請你用一些好材料再做些,不知方不方便。”
月牙兒很想說,有銀子就方便。但覺得還是要含蓄些,便說:“什麼材料?單做幾個倒費事的。”
絮因見狀,知道有門,笑著從袖子裡出一個小荷包,遞給:“這是辛苦費,勞煩你費神了。”
漂亮的一個小荷包,像是緞做的,還繡著梅花。最重要的是,分量不輕。
月牙兒一邊說著“客氣客氣”,一邊將荷包收了起來,引著兩人進廚房。
東西挨著灶放下,月牙兒看了一眼,大概是些糖、和麵之類的,品相不錯。絮因先同說了一會兒要求,約定明日送到府上。說著說著話,一雙眼卻被香氣勾著,不自覺地往灶臺上瞅。
等該說的話代完了,絮因好奇的問:“你這煮的什麼?這樣香?我還沒進屋就聞見了。”
“豬油拌飯。”
月牙兒客氣客氣道:“姑娘還沒吃吧?要不要嘗一嘗。”
按照常理,這大戶人家的婢估計會禮貌拒絕吧?畢竟比尋常人家的小姐也不差什麼,不知吃了多食。
絮因的確想推辭,可鬼使神差的,話出口竟然變:“那我嘗一嘗。”
月牙兒愣了一瞬,心想這人怎麼不按套路來?
但好歹這也是目前最大的客戶,月牙兒忍痛裝了一小碗,雙手奉上。
陶瓷碗裡,豬油拌飯直冒熱氣,絮因不自覺的咽了口唾沫。用筷子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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