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個人，墨風見過。

當日在鎮厄潭他被風花暝襲打碎妖丹，本是拚了最後一口氣衝出來，不料一轉頭卻被兩個人類修士抓住，眼前這老東西正是其中一人！

雖然不知後來為何自己被丟棄在落仙穀，但冤家路窄，墨風下意識後撤一步擺出迎戰姿態，同時手往腰側探去——結果了個空。

他的兵刃不知失在何，總之，在落仙穀醒來時就已經不見了。

沈老也在看到墨風時神一怔，但他反應不大，隻是角抿起一抹神的笑來，而後便將目挪開，好似不認識墨風似的開口招呼起筱雨來，“小雨丫頭來啦，貓小子也在，來來，都進來坐吧。”

說完，沈老徑自轉，朝院子裏走去。

記瑉第一個跟過去——在經過墨風邊兒時，還特意打量了一下他此時的作，並用眼神充分表達了自己的不解。

墨風：……

“阿風，別發呆了，走啊。”

筱雨扯了扯墨風袖口小聲道，“沈爺爺院子裏有陣法，不跟上的話，一會兒你該找不見我們了。”

墨風看看筱雨，又抬眼看了下走出去好幾步的沈老跟記瑉——這老家夥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竟然裝不認識？

“我在外頭等。”

就算這沈老看起來跟落仙穀關係不錯，墨風也不想冒險，誰知道這老東西當初抓他的目的為何呢。

“那……好吧。”

筱雨想了想也不再勸，反手從背簍裏掏出幾個柿餅塞他手裏，“那你可別跑，在這兒等我們出來。”

墨風：……

這丫頭以為他是三歲小兒嗎？還塞個吃的怕他跑？

**

沈老院子裏不見半點兒積雪，花壇裏各種靈芝仙葩競相開放，東牆角種著一株枝繁葉茂的桂樹，樹下設有石雕的桌椅，桌上擺著一壺酒、兩個斟好酒的玉杯。

“你們來的也是巧。”

沈老把人引到石桌邊坐下，“再過兩日我得回沈家一趟，估著出了二月才能回，昨兒我還想著要不進山一趟，可巧今天你們就來了。”

“今天是年前最後一場大集，得置辦年貨呀。”

筱雨一邊兒解著儲袋一邊說道，“再說，穀裏多了一口人，要添置的東西可不呢。”

“哈哈。”

沈老捋著胡子直樂，“小丫頭任重道遠啊。”

“‘任重道遠’放二師兄上還好，怎麽就跑我頭上來了。”

筱雨笑道，雙手捧著剛解下的儲袋遞過去，“沈爺爺，這是三師兄最近煉製好的丹藥。”

沈老接過儲袋探神識一看，原本隨意坐著的板兒一下子直起來，“盤龍丹？落小子連七階丹藥都能煉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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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雪覆蓋的山林看裏，連空氣都好似明的凝冰，吸一口，心肺的涼。

幾隻灰羽鶇結伴自樹梢飛過，拍翅聲震落椏間殘雪，一小團一小團簌簌落下。

墨風盯著那些落下的雪，啃了口柿餅。

這味道他並不喜歡，但隻要是食，他就不會浪費。

後銅門輕響，墨風背一板，不等回頭，就有團而暖的氣息靠近過來。

“阿風。”

墨風側臉去看，筱雨上比進去時多出來一件鬥篷，大紅繡梅花的鬥篷麵，邊緣一圈絨絨白。

狐貍。

他淡然在心裏下著判斷。

還是隻至五百年道行的老狐貍，織錦與繡製的梅花上也靈閃爍，這鬥篷一看就不是凡品。

“沈老送的。”

看墨風一直盯著，筱雨扯了扯鬥篷邊兒，笑容裏帶著幾分靦腆，“我跟大師姐一人一件呢，沈老說是提前送的年禮。”

托盤龍丹的福，沈老的的確確給了個好價錢，又因要出遠門長時不歸，沈老年禮也給得格外厚，除兩件造價不菲的鬥篷外，另有極品靈茶一斤、八階丹方三張、八階靈藥五盒、八階九階靈藥種子五袋、食材若幹。

“還有兩瓶東海明月，沈老特別囑咐是給你的。”

筱雨笑得滋滋，“這明月專門滋補經脈損之癥，沈老真是有心了。”

銅門又是一聲響，墨風回頭去看，卻是記瑉出來時順手合上了門。

“走吧。”

筱雨衝山下比了個出發的手勢。

**

飛霞鎮每逢十五、三十有集，不過平日的集市大多是周邊小村落的人匯攏過來，不像今日的大集，甚至能見到百十裏外江悅城的商販。

還不等走到鎮上，遠熙熙攘攘的人聲已經隨風傳來，等當真看到集市上肩踵的人群，墨風腳下頓了頓，心底幾乎立時生出一懊悔來。

他不適合這種地方——絕對不適合！

可不管適不適合，他都被筱雨拽著一頭紮進集市，賣聲立即自四麵八方湧來。m.X520xs.Com

“金桂酒！上好的金桂酒唻！”

“豆麵筱麵蘿涼麵兒、團糕橘糕五糕！”

“剛殺的黃靈羊二十二文一刀咯！買三刀送棒子骨！”

“柿餅子菜幹兒——柿餅子菜幹兒——”

“上好的紫橘金瓜，上好的紫橘金瓜。”

“上好的胭脂水香頭油！”

——“來十斤紫橘、九個金瓜。”

跟已經快被賣聲沒頂的墨風不同，筱雨總能第一時間從各種賣聲中找出自己的目標。

從進集市開始，記瑉就把背簍接過去，沒再讓它回到筱雨背上。

墨風起初不理解他為何這麽做，但很快他就明白了。

落仙穀門人在飛霞鎮實在太歡迎了，那些擺攤的本地人隻要看到他們，就一定會湊上來往他們手裏塞東西，吃的用的塞什麽都有，甚至還有個十二三的姑娘，往背簍裏塞了一大捆帶著花苞的龍草。

“小仙師，過年到鎮裏來吃團年飯啊！”

不人都發出這個邀請，而筱雨隻紅著臉頰一一推辭。

一趟集市長街走完，儲袋跟背簍都買得滿滿當當。

但這還沒完。

腳下一轉，筱雨帶著墨風記瑉前往王大娘的裁鋪，走近鋪子時，裏麵傳來斷續輕咳聲。

筱雨在店門前稍停，從記瑉背著的背簍裏提出一爿羊、六條臘魚、六包點心、五斤紫橘跟一個大金瓜。

“王大娘。”

拎著東西推門而，“我來看你啦。”

“小雨來啦。”

裏麵立刻有人回道。

墨風跟在記瑉後麵走進裁鋪，打眼便瞧見正臨窗製的店主王大娘。

墨風有些稀奇的是，這王大娘竟然是個修士，修為在築基期左右，大概沒吃駐丹的緣故，外貌看起來有六十多，滿頭銀發梳得很板整，穿一藍布夾棉袍，雖然是冬季的厚裳，卻半分不見臃腫拖遝。

見人進來，王大娘放下手中活計，眸子在三人上一又落回筱雨上，隨即漾出慈的笑來，“小瑉也在，還有個麵生的俊後生，穀裏又來新人了？”

“是啊，所以又得麻煩您給置辦新裳。”

筱雨門路地把東西堆到一旁，特意把那個金香瓜抱出來放到桌上，“剛從集上走，看這家的金瓜不錯，我就順帶給你也捎了個。”

金香瓜外表金黃裏多子，果味清香且儲存時間長，正月供金香瓜是西昆吾流傳的年俗，尋常百姓講究個多金多子添福添壽，在筱雨來說，隻單純圖金香瓜氣味好聞罷了。

“你這丫頭，就花錢。”

王大娘嗔一句，“去年你給買的金瓜，我把籽掏出來種去後院，結了一大堆呢。”

“結一堆你可以拿去熏布料啊，又不會浪費。”

筱雨衝王大娘彎著眼笑，“再說了，你種的是你種的，我給的是我給的。”

時至今日已經有人知道，散修王大娘除了補補的手藝，還很擅長調製藥膳，剛被撿回來的筱雨子骨弱，吃什麽吐什麽，記千秋便請王大娘過去照顧了一段時日，故而兩人間分要較他人深厚許多。

王大娘不止給墨風量了尺寸，還是留三人在那兒用了頓午飯，冬天日頭短，等一行人打裁鋪子出來時，太已經開始朝西邊兒挪了。

告別了王大娘，筱雨又帶著另外兩人拜訪了幾戶人家，墨風留意到，這些人家多是沒有青壯年在的。

每次拜訪，背簍裏的東西都會下去一層，墨風這才明白為何有時買一樣東西，筱雨要把它們分許多份兒，而且存放的位置也不同，有些裝進儲袋，有些卻放在背簍裏。

到天黑時，一陣風起，又開始落雪。

正在往爐灶裏添柴火的張老爺子聽見外麵犬吠不止，便披好襖子外出查看，然而外麵什麽人都沒有，隻在籬笆上掛著兩刀羊、一袋子白麵、一個金香瓜與一大壺酒，他急忙推開籬笆朝外追了幾步，可遠隻看到一片暮蒼茫，不見半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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