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吃到戌時將至，眾人才收拾了東西各自散去，筱雨熬了藥讓墨風喝了，兩人便回屋歇息。

至夜半，起了風。

這風不似尋常，刮過小院時，甚至能覺到房屋在疾風中猛地一。

藥效帶來的睡意在這震中瞬時散去，墨風驚坐起，燭自遮雨簾另一端幽幽晃晃漫過來。

屋隻有他一個人在。

院子裏傳來些響，墨風起走過去打開房門，未曾想剛一開門，狂風就像迎麵拍過來一堵氣牆，把他整個人吹得後退三步，房間一些零碎擺設也隨著這陣風被吹得七零八落。

“誒！”

剛從灶間走出來的筱雨見狀趕忙出聲，“快關上門！”

墨風一步邁出屋外反手用力帶上門，彼時筱雨已經跑過來，抬手往他上拍了一張符。

是定風符。

此符一出，原本由狂風施加在墨風上的力頓時消失不見，他緩了一口氣，垂眸一看，果然筱雨上也了張一模一樣的符籙，難怪能在這狂風中來去自如。

“風吵醒了？”

筱雨抬頭笑看他，“你初穀不曉得，這裏每到臘月總會刮場大風，風過了就是雪，能一連下好多天呢——等到來年你就該習慣了。”

來年……

墨風眸微垂，沒接筱雨這句話。

灶間裏傳來水燒開的聲音，筱雨說了句“先進來吧”，便立刻折返回去。

墨風於是跟著走進灶間，隻見灶臺上七個陶瓷盆一字排開，三個盆裏裝著麵團，另外四個盆裏則裝著餡料，有火焙魚散子調龍芽菜的、有冬筍火的、有鮮的，還有一盆黃乎乎的麵蓉，聞著甜滋滋的，好似是栗子餡。

筱雨用指尖了麵團。

“這是……今日的早飯？”

墨風盯著那些餡料問。

“不是。”

見麵發得差不多，筱雨端起一盆麵走到案板前，開始作麻利地切分劑子，“這是給大師姐們準備的。”

的麵團經過按搟，變一個個大小均勻的麵皮，等包裹上餡料，沾著麵的十指翻飛，很快就將它變一個個圓鼓鼓的包子。

上蒸籠，燒旺火。

等第一籠包子蒸出鍋時，第二籠剛剛好包完。

蒸到第四籠包子時，屋外風聲毫無征兆地消失了。

筱雨放包子的作一頓，隨即用一種略帶歎息的口吻道，“下雪了。”

墨風踱到門口朝外看，果不其然，外麵下起了紛紛揚揚的鵝雪，大團大團的雪花自深邃的夜空中傾瀉而下，院中剛剛走出來的腳印，幾乎一眨眼就被填平了。

一團雪循著隙落到墨風手背上，緩緩融化開來，墨風淡金的瞳孔隨之微微一——這雪裏，怎麽摻著一非妖非魔的古怪氣息？

“阿風，先關好門吧，別讓雪進來太多，師父他們說這雪不幹淨。”

筱雨的聲音自後傳來。

“他們也說這雪裏有東西？”

墨風沉聲問。

“對。”

筱雨加快了包包子的作，“其實不師父這麽說呢，飛霞山這一帶每到年就會下一場古怪的大雪，聽鎮上老人說，在師父來這裏開宗立派前，每到年關大雪封山時，鎮上都要死很多人，老人們就說，他們都是被雪神帶走的，因為沒收夠供奉，所以雪神出來作怪了。”

“後來落仙穀開宗立派，每到落雪之時師父就會帶人外出救助周邊百姓，這種況才有了好轉，漸漸的也就沒人再提‘雪神作怪’的事了。”

“不過這雪裏究竟有什麽，我是從來沒見過的，隻知道年年到這時候兒，門中的人都要兵分兩路，一隊去巡視護山大陣的邊界，一隊去鎮上救助百姓——而這些。”m.X520xs.Com

看向蒸好的包子，“是給外出的人準備的幹糧。”

話音未落，院門就從外麵推開，披著大紅織錦鬥篷的秦紅袖大步走進來，在後跟著一黑的記瑉，兩人一來就直奔灶間。

“還以為能睡個安穩覺，想不到今年的風雪早了三日來。”

秦紅袖念叨著進門，先拐去洗了一把手，而後著已蒸好的包子問，“寶兒，哪些是的？”

“東邊兒四籠都是的。”

筱雨朝擺包子的地方一指，“往西邊兒排下來四個籠屜一個餡兒，龍芽菜、冬筍、黃米栗子。”

秦紅袖三步並兩步上去，掀開籠屜先拿出個鮮包子來咬上一口，口中不停嗬著氣道，“好吃、好吃。”

記瑉也洗了手，走去包子跟前悶著頭往儲袋裏裝，一裝就是一整籠。

秦紅袖三口兩口把那個鮮包吃完，也開始依樣畫葫蘆，兩人風卷殘雲似的裝走八籠屜包子——每個餡兒平均裝走一整籠。

“都弄好了，走吧。”

秦紅袖朝記瑉道，“咱們得趁雪沒漫過邊界先趕過去。”

“嗯。”

記瑉點點頭。

“你們兩個要小心些啊。”

筱雨不甚放心地囑咐道，“除了吃的，看看其他東西可都帶好了？”

“放心吧，早上半個月去就整備齊全了。”

秦紅袖衝笑著一抬下，“你安心看好家，等我打一整隻的黃靈羊回來咱們烤著吃。”

筱雨頓時笑起來，這還惦記著吃呢。

秦紅袖跟記瑉離開後不久，落行雲跟沈寧也來了，這兩人也跟之前的秦紅袖們一模一樣，進來就開始往儲袋裏裝包子。

“還有十來天就過年了，可我看這雪，到年兒都不見得能停。”

落行雲一邊兒裝著包子一邊兒念叨，“年關難過咯。”

“藥。”

沈寧衝他說道。

“莫急，還能忘了不。”

落行雲從儲袋裏出一瓶丹藥，穩穩當當放到筱雨手邊兒。

“這次我跟二師兄離開的時間怕是要比往年長，這瓶寧心丹你隨帶著，若是有哪裏不舒服了趕吃一粒，記好了。”

落行雲鄭重囑咐道。

“知道啦，你們就放心好了。”

筱雨歎著氣應下，明明在一家人裏最安逸的就是，除去幫外出的人準備點兒幹糧，什麽累活兒都不必幹，偏二師兄三師兄總是特別張，“我保證，隻要有一丁點兒不舒服立刻就會吃藥。”

“乖。”

落行雲手了筱雨腦袋。

“墨風。”

沈寧此時也開了口，喊的卻是墨風。

一直袖手站於一旁的墨風聞言朝他看去。

“雪未停之前，盡量不要離開院子。”

沈寧似乎躊躇片刻，才將後麵半句話說出口，“穀裏諸事，就暫且托付給你了。”

墨風與他對視片刻，垂眸道，“好。”

他沒筱雨那麽天真，能落仙穀的人如臨大敵，這場雪看來當真是來者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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