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風一直昏睡著，等藥熬好，筱雨試著喚了他幾聲都沒把人醒。

隻能先喂藥了。

筱雨歎口氣，用枕頭將墨風後背頭部墊高，再給他脖子下圍了塊布巾，一勺一勺仔細地將藥湯給他喂了進去。

撓門聲從屋外響起，筱雨愣了下，走過去打開門，發現小紅竟然沒離開院子——再朝野狐貍後一看，好家夥，兩隻雪貂三隻獨夜隼、還有一群山雀，一群野生在簷下挨挨，看到屋門打開也不走，顯然打定主意要在這兒混吃混住。

“嗚嗚。”

小紅呲溜一下鑽進屋子，咬著筱雨角低鳴兩聲。

“你肚子又啦？”

筱雨哭笑不得，“今年你這胃口倒是比往年好呢。”

不過確實也到做晚飯的時間了，如果墨風沒出意外狀況的話，這會兒晚飯都該做好了。

回頭看了眼躺在床上一不的墨風，筱雨眼底不住浮上一抹擔憂。

好端端的，小師弟怎麽會突然暈倒在院子裏呢？而往年吃完就跑的野生們今年也一反常態，竟然在院中不肯走，這也很是異常。

“嗚嗚。”

小紅又開始拽角。

“好啦，別拽了，我去弄點吃的給你。”

筱雨小心合攏房門，帶著小紅走去灶間。

說來也怪，自打墨風暈倒後，雪明明一直還在下，院中卻就是不曾堆起積雪。

這算是第三件怪事了。

筱雨抿了抿，快步走進灶間。

原本晚上計劃燉竹花魚的，這種靈魚對經脈也有滋補之效，眼下最該吃它的人昏睡不醒，筱雨便改了計劃，燉了一鍋山藥大骨湯。

山藥跟湯歸，帶的大骨頭歸小紅。

一人一狐用完晚飯，筱雨在灶臺裏留了火，然後回返房間。

小紅很不見外地再次跟進來，跑去取暖用的炭盆邊兒蜷一團，打個嗬欠就睡下了。

筱雨走到墨風邊兒手探了下他的溫。

還好，暫時沒起熱。

**

墨風今日的確是冒險了。

在那些雪人朝著院子前進之時，院中原本正在吃食的野幾乎同時發出了示警聲，並紛紛跑到筱雨的房間前躲避起來。

野的反應讓墨風愈發確定，絕不能讓這些雪人繼續靠近，他試著調了一下靈力，腦中快速想著應對之法——以他目前的能力，要出去迎戰是不的，要退對方恐怕隻有一個法子可用。

化形。

對妖族來說，當他們重傷或靈力枯竭之際，原形強悍的軀與自帶的威便了最後的殺手鐧。

墨風的冒險一搏最終功了，龍不僅功斥退圍攏來的雪怪，甚至連院子裏的雪都一掃而，隻是這一來，好不容易有些起的經脈也再度迸裂，強撐著變回人形回到房間，在聽見筱雨說雪沒了後，他便失去了意識。

意識再度恢複時，最先知到的是耳邊絨絨的，接著是一陣細微而均勻的鼾聲。

睜眼，轉臉。

墨風看著枕邊的小紅陷沉思。

這玩意兒幾時進來的？

墨風手住小紅後頸，想把這隻不知天高地厚的狐貍丟下床去，結果剛拎起來，就看到不遠燭火昏昏，筱雨竟然伏在桌上睡著了。

撒手把被住後頸開始哼唧的狐貍扔回去，墨風起下床，走到筱雨邊，手輕叩了兩下桌麵。

“……嗯。”

筱雨發出跟小紅差不多的聲音，轉頭換了個姿勢接著睡。

墨風沉默片刻，又敲了兩下。

筱雨這會兒才緩緩睜開眼，迷迷糊糊看到站在邊兒的墨風，登時一個激靈坐直了，“阿風？你醒啦？”

“去床上睡吧。”

墨風輕聲道。

“啊？啊我睡著啦。”

筱雨神間還帶著一分大夢初醒的恍惚，“我要幹什麽來著……哦對，阿風你要不要吃點兒什麽？剛才你怎麽的傷？”

一邊兒迷迷糊糊念叨著一邊起。

“我不，也沒傷，剛剛隻是意外。”

打斷筱雨被困意攪擾到毫無邏輯的問題，墨風後撤一步，給筱雨讓出走向矮榻的路，“困了就睡吧。”

自來這房間住下，墨風還沒見過筱雨睡覺的樣子，本還在心裏奇怪，難道天福靈是不需要睡眠的？

現在看來，也不過是撐罷了。

“可灶臺上還留著火呢……”

筱雨拍拍臉頰驅走殘留睡意。

墨風轉頭朝門口走去。

“我去熄火，你休息吧。”

筱雨還想說什麽，但墨風走得跟風刮似的，不等開口人就走出門外。

門一開，那些在屋簷下的們都被墨風上的氣息震懾，各個兒低頭耷腦努力把自己得更小。

山野小亦有趨吉避兇的本能，今年的雪來勢洶洶不同往日，所以它們一反常態，賴在這兒堅決不肯挪窩。

墨風自然也不會與它們計較什麽，甚至連眼神都懶得給它們一個，越過那群野徑自走向灶間。

一陣風來，濃鬱的腥氣驟然拂過鼻端，墨風猛然抬頭看向院牆，卻見方才還空的院牆上不知何時多出來一道人影，此人半披雪半紅，散開的長發被與雪粘黏一縷縷的，手中倒持著的筆狀法寶也被染遍，不時有暗紅的漿跌落。

“啊！”

偏在此時，筱雨的驚呼又從後傳來。

墨風聽得心頭一跳，當即抬手朝後一揮，“回房間！”

來人雖一狼狽，然修為深不可測，就算獨一人墨風都沒把握能退對方，更別說再加上個筱雨。

“可是阿風……”

筱雨話沒說完就被墨風一把推回房間。

疾風忽至，竟是牆上那人突然發襲擊，目標不偏不倚直指墨風咽要害。

命一刻，墨風雙目泛紅，眼看就要再度化出原形，不料筱雨忽然撲過來大喊一聲，“師父住手！這是小師弟啊！”

簡簡單單一句話，功將畫麵定格，沾滿漿的法寶堪堪停在距離墨風的咽不足一寸之，而墨風的妖化也隨之停止。

驚疑不定的目落在眼前這個看起來落魄不羈的人上，不管怎麽看，墨風都無法將他與傳聞中風霽月的落仙穀掌門記千秋劃上等號。

但事實卻由不得他不信——筱雨已經幹脆利落從對方手中奪走了那隻沾滿的法寶。

“說過多次了，不要拿千秋筆當斧頭。”

形容淒慘的法寶把筱雨看得直搖頭，“當砍刀也不行！還有你自己，上都弄什麽樣子啦……。”

筱雨本想說燒些洗澡水讓記千秋泡一泡，但在仔細觀察過後，確定隻用洗澡水搞不定自家師父，遂歎氣問道，“師父你還記得淨塵訣怎麽念嗎？”

方才還氣勢洶洶出手就要取人命的記千秋，現在卻笑得一團和氣，聽見徒弟這麽問，還十分乖巧地點頭，“記得，記得。”

“記得就好，趕對自己用一下。”

筱雨立刻發號施令。

記千秋原地站了一會兒，才抬手對自己施展了淨塵訣，汙積雪在法訣作用下漸漸消失，出了被遮擋住的本來麵目。

墨風看著那張臉又是一陣心梗。

很好，當日跟沈老一道兒抓他的第二個人，找到了。

“你的發冠呢？”

筱雨繞著記千秋轉了一圈，“怎麽不見啦？”

“嗯……”

記千秋頓時出一副冥思苦想的神來。

筱雨忍不住又歎了口氣，就不該對記千秋的記抱有期待，除了們師兄妹幾個跟醫方麵的東西，家師父幾乎什麽都能忘。

“算啦，丟就丟了，師父你先跟小師弟回屋歇著去，我給你弄點兒吃的。”

這師父哪兒都好，就是有點缺心眼記差，出門在外有時連吃飯都不記得，能生生把自己得瘦骨嶙峋，也就仗著修為高深還能吊住一口氣。

“誒。”

記千秋點頭，但卻不急著走，而是手一揮，院子裏登時多出一堆小山似的妖。

都是死的。

死不瞑目那種。

倒是很好地解釋了記千秋之前那一糊滋啦的樣子怎麽來的。

墨風：……

筱雨：……

“小雨，這些都是師父打的，給你們留著吃。”

記千秋衝筱雨笑道。

“收回去。”

筱雨麵無表道，“師父你直接把儲袋給我。”

記千秋：“哦。”

把那些妖重新收起來，記千秋當真將儲袋遞到筱雨手中，這才回頭進屋。

筱雨掂了掂那個儲袋，搖搖頭，抬起眼看向神略複雜的墨風。

墨風還在那兒心梗呢，跟筱雨對上眼後愣了下，“怎麽了？”

“阿風，師父他剛才不是故意的，他沒見過你，隻看到你推我那一下就把你當敵人了。”

筱雨眼底著一無奈，“你別往心裏去，等相久了你就知道了，師父他是個好人。”

墨風：……

好人。

這個好人，曾在他拚死跑出鎮厄潭時夥同沈老將他製服。

這個好人，還把他捆到樹枝上，說他“烤了味道一定不錯”。

這個好人……

可真他娘的好啊！

不過今日一見，倒是墨風對他為何抓自己有了初步推測——若不是他命大，說不定剛剛那堆妖裏就有他一席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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