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
哢嚓哢嚓——白睢磕著瓜子,漫不經心把腦袋一點:“準了。”
便是這漫不經心的態度,郭慧心不敢耽擱,生怕他反悔,忙便起去了隔間,提筆回信。約莫過了半盞茶,便寫完了,攤在皇帝麵前請他先過目。
白睢也不看,疊起來幫裝進信封,一臉沒所謂:“害人你是害不了的,就別去琢磨這個了。好生在寧安堂過日子,不你吃穿。”
“陛下教訓得是。”
白睢將信封揣進袖中,又繼續嗑瓜子,舉止隨,眉心的壑卻顯出指點江山的氣韻:“朕不是與你說笑,你郭府中前幾日後花園裏新種了株牡丹,乃是花了百兩銀子買回來的名種,買花的同賬房多報了三兩銀子,這等小事朕都知道。”
郭慧心驚了:“……”
“朕還知道你爹用的茶乃是戶部劉文送的,羊脂玉做的,南叟先生的手藝,比用的還珍貴。”
郭慧心聽得不能言語,尚不及搭話,又聽皇帝道:“朕百般順從但求自保,給你爹裝孫子當狗兒子,但你覺得,朕當真一輩子如此了?”
聽了這滿麵英氣,泰然不驚嗑瓜子的皇帝說的話,那自然曉得了——他非池中,自不可能一輩子這般窩囊。而今這樣一個人,在自己麵前了本,他究竟想做什麽?
郭慧心理了理呼吸,試探著問:“那……儒生彈劾我父親的事……”
皇帝淺淺一笑:“方同之列了你爹六十條罪狀,還有八條是朕加的。”
也就是說,這次朝堂上天底下鬧得沸沸揚揚的彈劾事件,始作俑者本是麵前這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皇帝?
果然啊……
“告訴你這些,無非是給謝懷安麵子,朕還想用他,總得保他的心上人。昭儀,朕是在提醒你,千萬別踏錯了路。”
心中百轉千回,郭慧心低下頭:“妾省得的。”
皇帝的人早不知安到了哪裏,實力有多強,竟連郭府賬房的事都知曉。本無心做壞事,而今聽了皇帝的話,更打定主意不敢偏幫父親。
更何況,皇帝看重謝公子,於公於私,兩不相幫才是最正確的選擇。將來若是父親贏了,自己必棄子,謝公子也難保命。倒是假如皇帝贏了,許能得個圓滿,說不準還能借著謝公子幫父親留下條命。
這樣很好,也不用害人。
白睢說完這番話,心忍不住誇了誇自己的睿智。其實他告訴郭慧心的僅僅是一方麵,在郭府探聽消息有多難他不會說,他也不會說其實他的人在兵部一點力都使不上,幾十萬軍隊握在郭放手中,隻要想死他這個沒實權的小皇帝,隨時都可以。
這些話,唬一唬深閨子罷了。
另再找個人來監視,不怕不乖順。
年皇帝那微微笑著的臉頗為和藹,細看,眼中卻有刀。就這麽的,這一晚的房,唱了一出攤牌戲。
坐下用了些吃食,了水來洗漱,罷了皇帝便說犯困,和躺上床,指了指角落裏的榻,示意去那裏睡。
窺看不,滿眼算計,這皇帝……和想象的真是不一樣。
次日皇帝早早上了朝去,不敢再睡便也跟著起了。方才用了膳,並聽說那位不一般的苗姑娘來給請安。
“快,快請進來。”片刻不敢怠慢,郭慧心忙人撤了這些碗筷吃食,親自迎了出去。
苗小眼底青黑,站在臺階下,用手掩著打了個哈欠——好困啊,昨晚在夢裏跟白三歲捉迷藏捉了一個晚上,那小子居然藏在豬圈裏,氣得潑了他一豬食。
半夜醒來好氣又好笑,回憶起三歲這些年幹的一堆蠢事,繼而又想起他去寧安堂前說的那番話,便樂得睡不著。
郭慧心一出來就看到苗小神不大好,當即憶起自己下藥的事,愧疚之下忙問:“苗姑娘抱恙了麽?”
正走神呢,苗小這才發現郭慧心眨眼到了跟前,已走下臺階,著手要拉。
趕把頭埋下去,跪下行大禮:“謝昭儀娘娘抬,倒是不曾生病,不過是昨夜被貓兒驚了幾次,未能飽睡。”
方跪到一半,被郭慧心握住手,隻聽得熱言道:“那日一別,聽了些流言蜚語,說你病了。我擔心了許久,一直想寫信問問你來著,信卻連家門都出不去。”
哦,這樣啊。
“那日確是瞧過病,早就痊愈了。”苗小用帕子捂捂,不小心又打個哈欠出來。側目瞧見彤史抱著記錄宮闈起居的冊子從角門離開,一時又走神了。
聽說彤史還記錄了侍寢的事。
——三歲……已經不是小時候的三歲了。
郭慧心搖搖的手,打量著明顯不在狀態的,想提一提解暑藥的事:“其實我那天……”
作者有話要說: 白睢:“運籌帷幄,看誰還敢爺三歲。”
——
你萌看來是不喜歡主了,開文到現在,“大彪”滿天飛,有誰溫溫油油過人家一聲“小”。
苗小:“嗬,最是人間不值得。”
第27章
“其實我那天……”
——其實我下藥隻下了一半,不求你原諒,我也有苦衷的。
話說一半,郭慧心卻沒說完。見苗小好端端地站在這裏,應是那日的藥量確實沒傷到,故而何必話多提這等敏[gǎn]的事呢。
於是話音一轉,道:“其實我抄了兩本佛經,為苗姑娘祈福呢。”
“哈?”苗小哈欠打完,有些莫名其妙,被拉著一起進了客堂,“這樣啊……昭儀娘娘有心了,我怎好勞您費力傷神抄這個。”
方才在想跟一起長大的年,不過瞥了眼彤史,就忽然又覺得自己像個被兒媳婦兒搶了兒子的娘,心眼兒小得讓人煩躁。
郭慧心招呼下人端上果盤糕點,又引了座,麵上掛著溫婉微笑,竟有幾分討好味道:“那日與苗姑娘聊得投緣,我將你視作姐妹,自是擔心的。不怕你笑話,慧心長這麽大,還不曾見過說話比苗姑娘風趣的人。我生來養在後院,出門的次數兩隻手都數得過來,苗姑娘講的那些見聞啊,可從未有機會親經曆。這便日日都念著你,盼著能再同你說話。”
這麽熱?幾分真,幾分假?怕不是愧疚吧。苗小看破不說破,知不過是郭放棋子,倒不十分討厭,便坐下同聊聊天打發時間。
然郭慧心七分熱是真,三分敬重也是真。的話不假,喜歡苗姑娘這樣的人,同時也礙於皇帝,曉得必須敬著這位。且苗姑娘這等拋卻命搭救陛下的子,是打心眼兒裏佩服。
於是兩人坐在一起,聊罷了見聞聊針線,聊罷了針線又聊妝容。苗小好些日子沒這麽暢快言語過了,一時便不討厭來寧安堂請安了。
聊了約莫一個時辰,說得口幹舌燥,竟覺得頗有些投緣。
先前白睢曾跟提過,這個郭慧心看起來是個敵對的,可他總有法子將之變個立場。能利用的人便要充分利用,利益麵前朋友可以變敵人,相對的敵人也能變朋友,委實沒有必要揪著過去不放。若最終仍咽不下那口氣,待了大業,這筆賬再慢慢清算不遲。
假若事事較真,便會疲於應付,漸漸忘了自己最大的敵人究竟是誰。細細想來,覺著這郭姑娘也不過是個可憐人,若對白睢還有用,好言好語著就是了。這不外乎便是負重前行,既然都決意當狗了,再忍下一件又何妨。
把對立藏起來,坐下談笑風生,竟也能開開心心。
隻是,這份兒開心並沒有很長的。
這皇宮中最大的是皇帝,其次就是郭昭儀了,印雖尚未賜給,一早上卻來了十幾批大小管事來參拜,儼然已將捧做後宮未來的主子。
目下闔宮的大小事務名義上由皇帝親自過問,實則大多由崇之代勞了,從某種意義上說,按著郭放的意思在辦,隻是到了要,崇之不得留個心眼兒。
大大小小的事聽都聽煩了,苗小覺著聊也聊夠了,明日繼續就是,便告了辭,回去躺床上看閑書。▲思▲兔▲在▲線▲閱▲讀▲
這本閑書卻是郭慧心手抄贈與的,講了些佛法故事,也頗有些趣味。看著看著,讚不絕口,直道故事好看,字也寫得漂亮。
郭慧心這姑娘很是不錯,字如其人人如其字,若沒有個姓郭的爹,許能與真正做朋友。
這日白睢下了朝徑直去了寧安堂陪郭昭儀,並未來這裏看一眼,隻著崇之來問了安。一連三日皆是如此,直到第四日,才回來陪一起吃了頓飯。
“想我不想?”年舒舒服服仰在圈椅上,著這裏獨有的安寧氣息,一連了兩個懶腰。
“不想。”
“那就是想。”年咧著笑,半瞇著眼睛瞅,“嘿嘿,人就喜歡說反話。”
“哪頭豬告訴你的?”
“崇之那頭豬。”
幾日沒見,白睢可想了,一日見不到他便食不知味睡不安寢,剜心掏肝地渾不得勁兒。這會兒賴在苗小邊,要是有可能,恨不得掛在上。
“嘁。”苗小賞他一個白眼,笑了笑,“來——喏,這幾日我可日日都幫你喂兒子的,快去看看,你兒子長得多好。”
盆兒裏那幾隻王八悠悠閑閑爬來爬去,一看就是吃飽了。
白睢從圈椅上爬起來,拿起兒竹簽逗了幾下,嘿嘿笑道:“祖自是把重孫子照料得百般好,我心啥。”
苗小:“……”
白睢:“嗯……有件事忘了跟你說——雙已經到了東洋,前頭來人報了平安。說倆剛到就在島上了朋友,還拜了個先生,學讀書寫字做文章……依我看,倆個是真長大了,說不準幾年後回來那字能比你寫得漂亮。”
安頓下來了?那就好,苗小安了心,與此同時抓住了重點,下一抬:“你什麽意思,我的字怎麽了?”
“跟狗啃似的。”
“你且著你的良心再說一次?”
“是夫子說的,他老人家氣得胡子都歪了,逮著訓了我兩回。”
“……”幫這混蛋抄書還被埋汰,閑得皮了才幫這個忙。
白睢堅持己見,自床頭揀起那本佛法故事:“喏,你看,郭慧心的字就比你漂亮多了。蠅頭小楷,紙張還熏了香,一看就出自人之手。”
“我的一看就出自醜人之手,是嗎?”
白睢:“……”
苗小冷笑,大眼睛森森斜斜瞅著他:“合正宮第一醜,是吧?你那些宮全都是萬裏挑一的人,我就是丟臉的那個,不如丟到雜役房去洗馬桶。”
錯了,他大錯特錯了!
年“唰”地丟了書,渾上下掛著兩個字——耿直——趕忙一本正經道:“人在骨不在皮,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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