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已經無力吐槽這破爹的小兩口穩住后默默站到了一邊，沒一會兒，林嬤嬤一臉關切地走了進來。

鎮北王忙躺下做虛弱狀，卻不想跟在林嬤嬤后進來的只是個送粥的小丫鬟，并不是鎮北王妃蕭氏。

鎮北王一雙炯炯發亮的虎目瞬間變得黯淡，他往林嬤嬤后看了又看，確定不會再有人進來，這才撐起子不死心地問道：“嬤嬤怎麼來了咳咳，是不是阿瑤讓你來看我的”

他是真的生了病，也是真的在發燒，再加上心中失，整個人都蔫了下來，瞧著就更憔悴了。林嬤嬤見了很是吃驚，忙上前兩步道：“是王妃讓老奴來的，王爺怎麼病得這樣重可請太醫看過了”

“看過了”鎮北王原本眼睛又亮了起來，可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又整個人一喪，“嬤嬤，真是阿瑤讓你來看我的嗎”

林嬤嬤一愣，忙點頭：“這回真是王妃讓老奴來的，王爺，王妃心里是有您的，只是”

“算了，你走吧，”想起每次他傷生病，林嬤嬤都會假裝是得了蕭氏的吩咐來看他的事兒，鎮北王便郁悶得只想撓墻。他有氣無力地轉過，蜷起自己高壯的軀將自己蒙在了被子里，“我剛吃完藥，想睡一會兒。”

“王爺，王妃真的”林嬤嬤哭笑不得，想說什麼，又突然頓住了。看著床上滿病氣的中年男人，和藹的眼底閃過了幾許幽，“那老奴就先告退了，王爺好好養病，保重子。”

說完，又沖蘇妗和越瑢行了個禮，這便恭敬退下了。

蘇妗沒想到就這麼走了，見越瑢正若有所思地看著老太太的背影，忍不住低了他一聲：“夫人”

咱們現在要干嘛

越瑢回神，給了一個“先回去吧”的眼神。蘇妗意會，剛要出言告辭，床上的鎮北王突然翻看了過來：“兒子。”

蘇妗一時沒反應過來，半晌才忙應了一聲：“父、父王”

“你留下，我有話跟你說。”鎮北王說完，沖一旁的“兒媳婦”出一個威嚴又慈祥的笑容，“妗娘就先回去吧，父王沒事，過兩天就好了，你不要擔心。”

被他這笑笑得渾寒直豎的越瑢：“是。”

這是要干嘛不會是看苦計不好使，又找想招兒來了吧蘇妗下意識回頭看了越瑢一眼，心里有些發虛。

越瑢以為是擔心自己會在破爹面前餡，微微一頓后，給了一個安的眼神：別怕，不管父王說什麼，你只聽著就是了。

蘇妗見此暗松了口氣比起在鎮北王面前餡，更怕被他知道自己給鎮北王出苦計這主意的事兒。

畢竟，那實在不是“端莊優雅，恪守禮教”的世子夫人能做出來的事兒。

“那兒媳便先告退了，父王好好休息，早日康復。”

見越瑢聲說完后，邁著小碎步裊裊出了屋，蘇妗整個人放松了下來。

然而不知道的是，越瑢出屋之后并沒有直接離開，而是形一閃拐到東邊的窗戶下，借著茂盛樹叢的掩藏，豎著耳朵聽起了屋里的靜，并做好了時刻沖進去打斷兩人說話的準備。

他這麼做，不是怕蘇妗會餡，而是怕自家破爹會不經意間抖出他的真面目畢竟他們父子倆私下相的時候，向來都是百無忌的。

卻不想剛剛站定，屋里就傳來了破爹又是沮喪又是頑強的聲音：“你說說你給老子出的都是啥破主意我早就說過你母妃生氣不是因為在意我，而是因為芝蘭背叛了，你還不信，還非讓老子去試你看看這試出來的結果，除了老子白期待了一頓還有啥趕的，再給我想想轍兒，這回不要試探，就要能把人給哄好的這都多天了，老子天天睡破這書房，屁都要睡六瓣了”

越瑢：“”

有那麼一瞬間，他有點懷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問題。

他家破爹剛才說什麼，這勞什子苦計不是他自己想的，而是他媳婦兒給他出的

這怎麼可能

一進門就看見越瑢正獨坐在窗前下棋，蘇妗一頓，下意識放輕了腳步。

一亮麗的翠碧百花，一套俏的蝶花金玉發飾，今日的打扮富貴明艷，與超凡俗四個字扯不上任何關系，然而大概是因為眼下住在里的，是個自帶仙氣的轉世仙君的緣故，蘇妗瞧著自己，竟莫名生出了一種“有仙子兮飛天”的覺。

尤其半開著的窗戶外，正好能瞧見一片盛放的紅梅，再加上屋里暖爐飄出的白煙，更為這本就清雅的畫面增添了一仙氣。

蘇妗突然不想再往里走了這個樣子的太了，簡直就是小仙本人啊必須得多欣賞一會兒

“夫人回來了。”

然而越瑢已經抬頭看過來，蘇妗回神，只能忍下心中憾，緩步走上前笑道：“是，世子在下棋”

越瑢頷首，見住在自己里的姑娘笑容溫雅，步履瀟灑，行坐臥間沒有半點從前那種令人難的拘謹，不由長睫一閃。

“可要來上一局”

琴棋書畫是這年頭的大家閨秀們必修的技能，蘇妗對此算不上通，水平卻也是達到了及格線的。見他有興致，點頭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雙方各執一子，開始博弈。

“父王方才，都跟你說什麼了”一子落，越瑢狀似隨意地問道。

蘇妗心中微跳，面上卻是優雅從容地跟著落了一子：“母妃沒有來看他，父王很傷心，與妾訴說了一番，又讓妾幫他想想哄人的主意，只是妾不知道父王母妃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實在是無從下手，便尋了個借口先回來了。”

的語氣不緩不慢，隨意自然，看不出半點心虛之意。若不是他剛才就在窗外，還親耳聽見了和他家破爹之間的對話，越瑢怎麼都不會想到，自家這一向給人端莊古板之的小媳婦說起謊來，竟能這樣從容不迫。

他心里一時翻起了滾滾浪花，蘇妗見他遲遲不落下一子，不由有些奇怪：“世子”

這一子并不難落，他為什麼猶豫了這麼久

越瑢回神，落下手中的棋子，沖微微一笑：“除此之外，父王可還說了別的”

沒說什麼，就是一個勁兒地抓著，要幫忙想主意哄好婆婆。蘇妗想著鎮北王那明明很失很難過，卻從沒想過要放棄的樣子，心里好笑又有些容。

世上男子多薄，見過許多為癡狂，因妒瘋狂的子，卻從未見過公公這樣的，恨不能將一顆心都掏給自己的妻子，哪怕對方冷淡無，從不回應，也甘之如飴的男人。

尤其他居高位，富貴名利半點不缺，這樣的真心，便更顯難能可貴。

所以忍不住，真心實意地安了他一番。

但也只是這樣了，不知道他們之間的故事，就算有心，也不知道該怎麼幫助他。

蘇妗想著，落子堵住越瑢的路：“父王沒再說什麼，只是妾實在不忍見父王這樣難過，便胡勸了他幾句。”

越瑢手中作一頓，沒有抬頭，只有些好奇似的笑了一下：“哦他老人家竟肯聽你的勸”

“勸沒勸住妾也不知道，不過妾是子，雖然不知道父王和母妃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但總能站在子的角度說上幾句。”平時兩人下棋的時候，他是不怎麼說話的，今天這話卻好像有點多

莫非是察覺出了什麼異樣

蘇妗心中暗驚，又想著日后兩人換回，這些事他要是想知道，早晚都能知道，心里頓時一陣發虛。不過很快，就穩了穩心神，半真半假地說道，“妾告訴父王，若真想哄好母妃，應該先弄清楚母妃的心思。只有知道到底是為了什麼而生氣，才能找到解決辦法。其實，這話妾上回就跟父王說過，只是那會兒他竟是誤會了妾的意思”

越瑢不著痕跡地瞇了一下眼：“上回”

“就是父王拉我去找母妃求那回，”蘇妗說著，神有些不安地放下手中的棋子，“那日妾也是這麼勸父王的，父王也聽進去了，后來妾見天有些冷，便叮囑父王要多穿裳，免得著涼了關心他的人擔憂。卻不想父王竟誤會了妾的意思，回頭就將自己折騰病了，想要用苦計引起母妃的心疼我說父王一向康健，怎麼突然就病了呢。這事兒都是我不好，是我說話太不注意，這才害得父王想岔了”

越瑢一愣，沒想到竟把這事兒捅開來了。

又見滿臉愧疚不似作偽，說的話里也沒有什麼，他微微瞇眼，一時竟有些拿不準說的是真是假了。

難不真是他父王誤會了的意思，自己折騰出的苦計，跟沒有關系

可破爹明明又說，是要他去試探母妃的心意的

“世子”見他半天沒說話，蘇妗心頭微跳地了他一聲。

越瑢回神，垂下眸子出了一個溫如常的笑容：“這事兒不怪你，是父王自己太心急了。”

蘇妗見他神無異，也沒再問別的，不由暗松了口氣。

有了今天這番話，就算以后換回了，他再和鎮北王說起這事兒，也沒什麼要的了，因為確確實實只給了鎮北王暗示，從沒有明著說過什麼。

蘇妗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個小機智，忍不住在心里給自己豎了個大拇指。

越瑢不知在想什麼，只看著棋盤上錯相落，勢均力敵的黑白棋子，眼神玩味地暗嘖了一聲。

說的這些話，若都是真的便罷了，若不是

那他這媳婦兒，可就太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