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出門去了。

阿沅也要隨那李都頭下山，正要走人，卻聽耳背一道暗急嘯！

阿沅連忙避過，不敢久留，展而去。

廳，謝素不由道一聲：“好快的法！”

他本意要追，卻聽聞小廝通傳，恩師梅如故先生進莊。

謝素隻能迎出去。

阿沅這才，與和尚約在山莊馬廄外。阿沅在草料堆裏等候多時，方見著和尚喪氣而來。

“你這禿驢躲哪去了？”阿沅冷笑。

和尚鼻青臉腫，道：“和尚誤闖進園中陣法，若不是和尚武功高強，隻怕要往西天參見佛祖了。”

“你必是日日飲酒，得罪佛祖，才有此戒！”

“檀越莫要幸災樂禍！和尚問你，可查出線索？”

阿沅便將那首是誰，大致道明。

和尚沉，道：“總算沒白來一趟，檀越，此不是推敲說話之，咱倆還是下山要。”

阿沅點頭道：“這是自然。”

話分兩頭，卻說此時天已近暮，那無憂公子的獵隊，滿載而歸。

偏有那獵狗靈覺，嗅著草坡底兩個公人，吠聲不止。

謝家莊客瞧見，連忙稟報無憂公子。謝無憂驚詫之餘，吩咐將兩位公人扛上馬，帶進山莊救治。

行不過半裏山道，迎麵正遇上李都頭一隊人馬下山。

李都頭見是無憂公子，難免勒馬寒暄幾句，正瞧見馬上的傷者，認出是手底人，大驚失。旁的公差，亦是麵麵相覷。

這會他們才曉得，那兩個慢行的公差，並非懶耍，而是中了暗算。

謝無憂心下早已清明，道：“想必是有賊人，披上公服，混我莊裏去，圖謀不軌。”

“這可如何是好？”

“不妨，你們且帶著這兩位爺，下山救治，至於山上的賊，正好等我來治！”

李都頭大喜，連忙謝過，這才帶著一隊手下，下山去了。

謝無憂則笑嘻嘻吩咐莊客幾句。

莊客們會意，已潛桃花林中，暗中擺下繩索圈套，專等那獵下山死。

作者有話要說：

☆、城南挖墳

暮天雲暗沉，天邊疏疏幾點星子。

和尚與阿沅騎馬下山，腸轆轆，隻說要去吃頓好的，慶賀一番。

兩人正論起揚州城的茶館，轅門橋有二梅軒，教場有文蘭生香。還有天寧門之天福居，西門之綠天居，又是素茶肆中的名店。

而這茶肆裏，有糖餡、莧萊餡的燒餅，又有糟窖饅頭、鬼蓬頭燒麥，還有甑兒糕、鬆包子。

這兩貨說著說著，口水直咽，又說茶肆逛完，還要去泡個澡。或是去開明橋的小蓬萊、徐寧門的陶堂，或是去北河下的清纓泉、東關的廣陵濤。

揚州真是一等一的樂地，試想暖房水霧，茶清酒淳，侍者肢按……

兩個嘖嘖不已，阿沅隻問道：“和尚，你帶夠錢罷？”

“檀越！你出門不帶錢的嗎？”和尚大驚。

“我哪來的錢？”

“和尚又哪來的錢？”

“你不是有田產嗎？白馬寺的田產，都被你霸占著。”

“那幾畝薄田菜地頂什麽用？你也不算算咱倆的開銷，還有供佛的香油，四灑掃修補的所費。阿彌陀佛，不當家，不知當家苦哇！”和尚道。

阿沅心裏罵娘，麵上卻不敢頂。若論銀錢，都是白吃白喝，哪有資格指手劃腳？

……

此時，兩人騎馬到了山，勒住馬，染金的樹早已黯淡下去，山下城郭的景已瞧不太清，

不知是阿沅心裏有愧，還是暮讓人傷懷，忽然開口道：“我把那玉牌當了，請和尚你上酒樓吃頓好的。若和尚有雅興，我還可請你到北郊虹橋的佳麗地，樂一番。”

“阿彌陀佛，多謝檀越的好意，小僧一心向佛，不敢僭越。至於你那玉牌，既是你相好的所贈，還是珍重罷！”

阿沅冷哼一聲，道：“和尚，你與虹橋的小玉好多年，每逢三節，必去顧人家的生意，還往人家的畫舫上題一句酸詩，以為我不曉得？”

阿沅馬鞭一揚，慨然道，“小玉素眉避凡俗，郎君倚扇在船頭。和尚，這又怎麽說？”

和尚啊一聲張大，反駁不得，索閉上，攬轡策馬飛馳而去。

阿沅這賊骨頭，怎一舉一都被賺在眼裏！

不想，和尚打前頭又行了二裏多地，四下黑黢黢，驟然一聲繃響，馬下一滯！和尚的坐騎已跟著向前猛的一栽！馬嘶之間，和尚不提防，已重重滾落在地，跌得腰酸背痛，連帽子也跌沒了。

又聽得耳際一聲呼哨，四忽剌剌，湧出大隊人馬，擎出火把來照，正照著和尚鋥亮的頭。

當頭的謝無憂笑道：“原是個和尚！好大膽！竟敢假扮差，混我掃垢山莊！”

和尚心裏苦不迭，急要，一躍騰起，踩上那些個謝家子弟的肩頭，鴻鵠起落，奔向大道。謝無憂似早有所料，一聲令下，高聲道：“放箭！”

和尚怕得要死，心道：“阿彌陀佛，好狠的無憂公子，要把小僧刺蝟哩！”

隻見火把中，一陣箭雨，噔噔釘在和尚的腳後，每每隻差分毫。

此時，阿沅的馬亦追上來，早聽著前頭人聲鼎沸。

棄了馬，進桃花林中，飄渺而至。見和尚危急，一掠，悄悄立在謝無憂背後的桃樹上。

謝家子弟，竟毫無察覺，直到一把冷涔涔的長劍，自高引在謝無憂的脖子上，冷得骨。

“放人罷？”阿沅淡聲道。

謝無憂才知道未現的那個，竟是一個子！

他後脊發涼，又驚又怕，這劍既能無聲無息擱在他脖子上，必也能要了他的命！

謝無憂咬牙，吩咐道：“收箭！”

手下人不曉得是何緣故，隻得聽令收起弓駑。和尚借機，逃之夭夭，飛奔下山去了。

阿沅也不著急，飄然落下，坐在謝無憂的馬背後，道：“公子送一程罷？”

謝無憂如芒在背，不敢強抗。火把齊齊掃來，謝家的莊客們才曉得，公子被一個子用劍比著脖頸，皆是大驚失。

謝無憂卻還算鎮定，吩咐手底莊客，道：“你們先回去，我送這位姑娘下山。”

那些莊客哪有回去的道理？無可奈何，眼看著兩人共乘一騎，馬蹄急促，馳下山道。

……

夜過二更，開明橋小蓬萊，此間浴池空無一人，水霧繚繞。

和尚剝下無憂公子三層裳，結繩結，繞翻過梁，一頭纏在臂上攥了，一頭倒吊在謝無憂腳上。

“嘩”一聲，謝無憂頭臉沒白玉池的熱水中，咕嚕嚕吐著水泡，苦不堪言。

阿沅手上剝個溜溜的蛋，道：“和尚，你把他吊起來。”

“為何？”和尚不滿。

“和尚你忘了，咱們這錢袋子還是他給的，合該禮尚往來。”阿沅道。

和尚一笑，臂上一拽，那謝無憂嘩一聲破出水麵，臉上熱，漲得通紅，卻還罵道：“你倆是哪來的無知狗賊，竟不曉得我掃垢山莊數百年的威……”

話未說完，阿沅已把蛋塞進他的裏，噎得謝無憂吐不出、咽不下，倒豎橫眉，有苦難言。

“管你什麽掃垢山莊，天下名門是下流，對罷，和尚？”阿沅俏麗笑道。▼思▼兔▼網▼

和尚翹腳坐在竹椅上，笑著點頭，忽而他又鬆了手，臂上繩。

謝無憂撲通一聲，又倒栽進熱水，濺得阿沅滿臉水漬。

“你這禿驢！”阿沅一抹臉，罵道。

“手誤，手誤！”和尚合掌告罪，臂上繩結便鬆了。

謝無憂了束縛，撲騰著打水花，轉眼站起來，吐出口中子，破口大罵道：“我看你倆個狗頭往哪逃！”

和尚向阿沅道：“咱倆走罷，免得謝家子弟搜到此。”

阿沅曉得和尚故意放人，也不強求，隻隨手一揮，翻起盛著綠豆荑子的盒子，直直掃向謝無憂。謝無憂抬手一打，綠豆末子橫飛，水霧裏倒灑迷了他的眼睛。

阿沅隨手袖走銀錢荷包，已與和尚前後腳，溜出了小蓬萊。

這兩個既得罪謝家人，不敢現，隻躲在戴蠻家四五日。

又一日，聽聞那李都頭帶了手底下快手，往城南墳崗掘墳，要尋蕭進的。

這墳掘了好些天，那掃垢山莊的謝無憂，素來好管閑事，屢次吃虧都不改的。他滿城尋阿沅與和尚的蹤跡不得，憤憤不平，認定二人與蕭進之死有關。

他便一麵派人暗暗搜掠揚州城，一麵也帶著幾十個莊客，往城南手挖墳。

這下兩隊人馬齊出，掘得那枯草昏的葬崗，骨曝，坑坑窪窪，一時又了揚州城的茶餘閑話。

又說阿沅白日不出門，夜裏卻不著家。常常四更天回來，和尚也不多問。

這日，半夜，和尚坐在天井裏，對著一株寶珠茶花，正賞月哩。忽見阿沅從那飛簷邊的月裏，飄然而落。

“檀越，你夜行無蹤，扮鬼狐到城中嚇人？”和尚問道。

“不用你多管閑事。”阿沅話畢，正要上樓。

和尚又道：“你看景的那池塘，水木明瑟，繚白縈青，不勝收。這筱園，果然是當世名園，怎不帶和尚一起去？”

阿沅冷聲道：“我的事不用你多。”

和尚悠悠吐字，道：“那對岸的琴聲也好，比和尚彈得好，法度可學，意境難學，難怪阿沅你冒著風也要去聽。”

阿沅曉得堵不上和尚的，索倚在簷下，看那月，看那花，漸漸的，隻覺夜暖和，還有些螢火青，飛逐烏簷。

和尚道：“聽聞傍晚時分，那城南葬崗，已挖出一無頭，腐爛已久。”

阿沅問道：“是那蕭進的首？”

和尚道：“蕭進的左肩曾在數年前，挨過黯奴的刻骨刀。仵作驗過，那無頭的肩骨上，確有砍傷，想必正是蕭進。”

“首已壞，頭卻新鮮，這是為何？”阿沅問道。

“戴掌櫃從衙門仵作那套出話來，那人頭已經化出水，想必是被凍在哪家的冰窖，存下半年有餘。”和尚道。

阿沅想著當日捧那人頭，麵青紫，是有些冰冷。

道：“揚州城，富戶雖多，但建著冰窖的園子，仔細查訪，還是查得出來。”

“是哩，李都頭已派人逐家暗訪去了，想這蕭進的結拜兄弟沈衝，不日也要到揚州了罷？”和尚道。

阿沅點頭，凝眉道：“到時候，興許能從這個沈衝上，查出這蕭進為何孤一人到揚州？又為何死在此？

至於是誰割下這蕭進的頭，存在冰窖，於半年後拋出嚇人？卻又不得而知了。”

“怎會不知？我佛的法眼瞧著呢。”和尚坦然笑道。

“你家佛祖既曉得真兇，怎不托夢給你？”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