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到。”
兩人閑話半晌,夜已三更,冒著風,徑回小秦淮安。
接連幾日,衙署大街前茶樓,自有差來往,阿沅與和尚久候在那裏,使銀子買通小二,專打聽消息。
第三日,天變,刮起大風。
終於聽得小二進門,稟道:“二位要小的打探的,小的已問著了,今日大風,河上不能走船,龍江下關避著許多客舟。
聽聞那個俞婉,清晨從市河買舟,從揚州城逃走,正困在那裏。已有船家認出,悄悄上岸,急到府稟報。公差們回過知府老爺,都要騎著快馬,去龍江下關拿人。”
正言語,茶樓窗外一陣馬蹄急響,阿沅推窗,果然見許多差人騎著快馬,沿青石板大街馳去。
知府老爺尊貴,與方師爺慢一步,匆匆出了衙門,坐上套好的馬車,七、八個騎馬的公差前後擁著,趕在後頭,急去。
和尚掏出銀子打發那小二,亦不由讚道:“龍江下關,蘆葦陣,這番大陣仗,必定驚仇家。府未到,謝家必先擒著仇人。府揀現便宜,謝家也正好撇清。諸般都穩妥,謝大公子好謀略!隻有咱倆,慢著一步。”
阿沅含笑道:“和尚看戲便看戲,又不教你唱,慢一步怕什麽?”
和尚笑道:“是也,是也,小僧這就親自瞧瞧謝大公子的手段如何!”
說著,兩人下了茶樓,騎上快馬,逆風趕出城,沿著河岸,一路直往龍江下關。
作者有話要說:
☆、蘆葦設伏[第一卷完]
隻見龍江下關,江河茫茫,大風掀起浪頭。蘆葦蒹葭,遮定兩岸。
十餘裏起伏,若是藏著人馬,千百餘也是不見的,當真深不可測。
遠遠見一塊平地,數十位手持朱纓樸刀的黑蒙麵人,正被數百位謝家弟子陣圍住,打殺之聲不絕於耳。
河岸邊高地,一棵駝背大柳樹下,謝家大公子端坐在椅上。
俞婉則抱著個包袱站在一旁,隨侍的還有謝大管家、王喜,以及數位掃垢山莊莊客。
和尚並不上前,樂得看好戲,道:“這招引蛇出,倒是十分管用。早曉得人頭也會捉兇,咱倆何必下山?”
阿沅問道:“驚雷劍蕭進料事如神,為何難以自保?”
和尚並不則聲,但心裏也明白。
下毒的,定是蕭進的親近之人。
但見謝家陣,變幻無窮,四麵劈打,八方來風,無孔不。那些個黑人,武功弱些的,盡被打中手腕、肩頭、膝蓋等關節,被捧挑起,逐一夾持,好比羊狼口,雀墮鷹群。還有武功強些的,也是苦苦維持。
和尚也是吃過虧的,道:“謝家陣法,果然了得。”
那些個困的黑人,知不敵。三五個厲害的,騰刀一掃,覷著空隙,飛出陣,可謝家棒層層阻攔,影繚。
最後隻有領頭的那個黑人,武功了得,飛出埋伏,跳下岸中蘆葦去。大風吹拂,人影霎時不見,竟被他逃了去。
此時,謝大公子旁一位莊客站出來,呼一聲口哨。隻見蘆葦叢上下遊,幾十艘靈活小船,從兩麵包抄。
那黑人躲在那裏,隻有擒的份。而江麵風起,大浪滔天,他若跳進水裏,恐怕難逃一死。
阿沅也不免道:“天時,地利,看來這謝大公子早有把握。”
正這時,卻見江上搖櫓,從蘆葦叢中逃出一艘急飛小船。不知是哪家漁客避風停下的,竟被那黑人尋得,逃出升天。
謝大管家此時一聲號令,謝家駕船的弟子紛紛舒出長繩撓鉤,去鉤取那黑人的小船。當當鉤中,正要往回拉拽。
那黑人手起樸刀,斬斷長繩,刀法又快又狠!小船打晃之間,隨著急流逃去。
此時,謝大公子冷冷一笑,起問道:“弓呢?”
莊客立時呈上一副彩畫頭雕弓,並魚飛箭壺。謝大公子取一枝白翎箭,夾在指間,弓拉月滿。弦繃,覷得那黑人持刀的手臂較親,隔著大風急浪,一箭飛去。
轉眼中!
那黑人手臂吃痛,握刀不穩,樸刀滾落進浪裏。
一霎時,謝家子弟又飛來鐃鉤,拽住他的小船。謝大公子怕他狗急跳水,引弓又是一箭,如銀星耀日,中那黑人上!
那人又吃這一箭,子一退,倒在小舟上!轉眼,謝家人已鉤近他的小船,擒著他,拖上岸去。
杜知府看眼前一番好殺,也忍不住暗暗讚這謝家人的圍獵功夫,十分了得。
而和尚也不由道:“這謝家大公子,果然是世間難得的好男子!聽聞他還未娶妻,不知哪家子有這個福份?檀越,和尚幫你做怎麽樣?”
“高攀不起。”阿沅一口回絕。
“做妻高攀不起,做妾也不委屈。我看謝家高門大戶,檀越嫁進去,用不盡。”和尚道。
“做妾要低得段,我習武多年,腰背太。”阿沅冷聲道。
“那檀越為子,總要有個依靠。”和尚道。
“嗯,白馬寺不錯。”阿沅道。
和尚搖頭笑。
此時,但見那黑人被推在地上跪下,臂上、上各中一箭,流不止。
杜知府坐在馬車上,揮揮手,方師爺連忙跳下馬車,親自開那黑人的蒙麵。眾人定睛一瞧,竟是蕭進的結拜兄弟沈衝!
車簾卷起,杜知府吹著冷風,心不佳,怒喝道:“你這徒,怎麽殺死自家結拜兄弟?還不快與本招來!”
那沈衝咬牙忍痛,道:“大人何曾見著小民殺死結拜兄弟,今日是我追拿蕭進妻子,正懷疑是殺我兄弟的毒婦!”
杜知府沒料到這沈衝反咬一口,為難之間,朝不遠的謝素,緩聲道:“謝大公子怎麽看?”
謝大公子歇下弓箭,正拿帕子拭手,略一點頭。
謝大管家從懷中掏出那兩封信,道:“啟稟知府大人,這裏有蕭進死前留下的兩封信。一封將他如何安排妻子布下人頭計,栽髒謝家,引謝家出手……來龍去脈,寫得清清楚楚。
另一封,則將他為誰所害,為何那人要害他,也說得分明。知府大人有這兩封信,還有人證俞婉在此,不怕這沈衝不招。”
沈衝也是慣走江湖的,強辯道:“隻憑那兩封信,就斷定小人殺害兄弟,未免兒戲!”
謝素丟下帕子,微微一笑道:“早知你不會招,忠叔,給他念一段罷。”
謝忠點頭領命,拆開一封,朗聲道:“當年大漠一別,早埋後患。吾心不安,故多番請辭,有生之年,若逍遙——”
“慢著。”謝大公子忽揚聲止住,手上接過那兩封信,步到沈衝跟前,道,“這信上所載,事關重大,我掃垢山莊無意涉其中,你若招了此案,去謝家嫌疑,我……”
謝大公子傾下`,低聲在沈衝耳際,說了幾句話。
那沈衝心下驚疑不定,良久低頭,咬牙切齒,忽而慨然一歎,直板,洪聲道:“小的願招!蕭進與我同在天下門效勞,他武功高我一籌,行事深得人心,久在我之上。老門主還多番要抬舉他。
若不是他歸,我何時才有出頭之日?但老門主常說要召他回門下,小的為除後患,故一路送別。洪澤湖畔,他將要登船之際,敬他一碗毒酒。那酒藥力緩慢,待他發作,無人知是小的所為。”
“原來如此!”杜知府輕歎一聲,道:“來人,把這沈衝拿下!”
此話才落,沈衝抬眼,牢牢看定謝大公子。謝大公子點點頭,舉著手,手上一鬆。那兩封信隨著大風,飄搖上天。直落落刮向江流,不知要浸沒在何了。→→
方師爺一見證湮滅,高聲要。杜知府已抖開一柄扇子,那紙扇墨字,一麵寫“鐵麵無私”,另一麵卻寫“難得葫蘆”。
這扇正攔住方師爺,道:“此案多勞謝大公子相助,本這就命人將無憂公子放出牢獄。改日良辰,本再設一席酒,與大公子一聚。”
“多謝大人好意,草民莊還有雜務,不敢勞煩大人。”謝大公子話畢,拱手為禮。
此時,莊客牽來馬匹,大公子上馬。數百位莊客子弟跟隨左右,揚長便去。
杜知府擒著沈衝,還要帶俞婉回府問話眾位都頭快手,亦也去了。
而揚州城百姓,聽聞已擒著真兇,俱是去衙門看的。阿沅與和尚已知結果,自然不必去了,兩人回到虹橋,與花紅玉敘過此案原委。
畫舫上,輕簾垂下。
花紅玉親手斟下素酒,和尚飲一口,並不言語,阿沅喝口酒,也懶得說話。
花紅玉道:“那信上所記之事,看來隻有俞婉、還有謝家人曉得。沒想到這謝大公子,不止權謀了得,還是個生意人,與兇手也能做一番買賣。
宗師聽見逍遙二字,豈不是和逍遙樓有關?果真如此,不知沈衝為掩下何事,竟肯認罪……”
和尚微微一笑,道:“謝家的確老謀深算,若真是逍遙樓與天下門的瓜葛,他們不必引火燒。隻是不知那俞婉,何去何從?”
阿沅道:“若有個三長兩短,定是天下門所為,他們不敢。”
花紅玉道:“這倒也罷,蕭進已死,兇手也已擒著。我讓銀兒去衙門,接過來作伴,隻怕不肯。”
不多時,天已將暮,銀兒一個人回來畫舫,掀簾進來,稟道:“俞姑娘說要回興教寺街的宅子,多謝姑娘的一片好意。”
花紅玉微微一笑,道:“是了,還有這麽個去,倒是我唐突。”
銀兒道:“俞姑娘在公堂之上,當著眾人的麵,將蕭進的人頭與骨收進藤匣,手上小心,臉上帶著淡淡笑意,堂下竟沒個人敢言語了。”
阿沅聽了這一句,道:“和尚,我往興教寺街看看。”
和尚還不及說話,阿沅已徑直離開了畫舫。
顧沅還未到興教寺街,就聽見有人高喊“走水”、“走水”!自街邊飛上屋簷,隻見城西那紅衝天,烏煙騰騰,周遭多是提桶挑水去救的百姓。
麵一冷,飛簷走壁到了那興教寺街,但看看門首,那火果然是從蕭宅燒起!大風襄助火勢,火苗愈刮愈烈,呼呼有聲。
門外的鄰裏早有歎的,說這火是蕭夫人自個兒放的。
先前有人抬水救到裏頭,隔著好幾丈的火,蕭夫人端坐在正堂中央的胡床上。頭發兒、裳都著了火,也不曉得疼,微微含笑,直像火裏的泥胎菩薩!
大夥衝進去想救,四大梁卻已著火,那樓要是倒在火裏,誰敢進去送死?
一時間,眾人都說蕭夫人心事已了,為夫死節。
還有人說,要到衙門,給立個貞節牌坊。
想來眾人已棄了蕭宅,隻忙著止住大火往四蔓燒。
阿沅一騰,過牆飛進火裏,石子路熱得似炮烙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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