髫發生長，猶如青草發芽，勢頭蓬而不可阻擋。

摘掉帽子，靜楠本溜溜的小腦袋上，簇簇短發齊刷刷地向上衝，可不正像出芽的小草。

比荀宴上次所見，又長了點。

鍾九一見便樂了，手了把，的紮，“這是剛長頭發呢，自然了。”

微微的刺手不錯，他來回了幾次，才一本正經道：“沒事，正常呢。”

靜楠仰著腦袋看他們，滿眼茫然，想到什麽，紮手的短發道：“剪掉。”

“不用剪。”荀宴出聲，見依然不解，耐心道，“過段時日，就不了。”

可過段時日是多久？小靜楠不知道，無人和說過不在庵裏就要留頭發了，所以還是想剃掉，可惜自己尋不到工。

荀宴三人番的小腦袋，繼續對賬冊琢磨。

靜楠亦坐回去，荀宴解下腰間玉佩給玩，小孩被吸引了心神，專注地看起來。

片刻後，靜楠被浪聲吸引，想去艙外看看。

車船正快速行駛，這樣小，無疑十分危險。

荀宴抬手，散了一桌宣紙，對道：“圓圓，幫我撿起來，疊好，再一個個認上麵的字。”

原來那一疊紙是他早備好的，每張都寫了一字，正方便靜楠學習。

“噢。”小孩果然被哄住了，站在小桌旁，一張張撿紙。

總是這樣好打發，乖巧得近乎神奇。

這時候，鍾九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不對勁，遲疑道：“圓圓小師傅是不是有點……”

他指了指腦袋，“有點問題？”

思及相中的種種，鍾九覺這很有可能。

“沒有。”

先出聲反駁他的，竟是寡言語的林瑯，他看向乖巧撿紙的小孩，再看鍾九，目有些冷，“沒有任何問題。”

鍾九：……

他隻是心疼小孩罷了，又沒有嫌棄的意思。

沒想到林瑯會這樣維護圓圓，鍾九意外之餘，也覺得在理之中。

畢竟林瑯也不過是個心的年人。

他無法和一個孩子較勁，斂了笑意，也認真回道：“我沒有旁的意思，別誤會。”

“每個人天生擅長的方向不同。”荀宴頭也未抬，翻了頁賬冊，“隻是行事比旁人專注，並無大礙。”

說罷，清瘦的指節叩了叩桌麵，“認真，莫要分心。”

二人齊齊應聲，不再分神。

江浪滔滔，腳力加持下，車船船速大增，僅一個時辰，便臨近海城。

海城與夔州界，江麵水域大部分仍屬於夔州，往東三十裏海，才真正屬於海城。

意外便在此時發生。

下屬報：“公子，有船跟上了我們，速度很快。”

烈下，江麵遙遠，一艘車船正飛速駛近，帆布隨風起舞。

遠遠去看不清人影，但想來不會。

拿到賬冊後，荀宴不作猶豫快速離開夔州的原因便在此，九田心狠手辣，欽差也暗殺過，一旦他份敗，九田絕不會有顧忌。

棄陸路走水路是為了安全著想，畢竟夔州一路往北，接連三城都是九田的黨羽，唯有海城總督敢對九田板。

如此迅速地追了上來，他這手中的賬冊，看來當真是九田死。

荀宴立刻做出反應，令另外兩人將賬冊藏懷中，“船不要停，加速，其餘人張弓，對麵一旦靠近立刻箭。”

他冷冷地吐出幾字，“生死不論。”

船上皆是見過生死之人，也清楚此次案子的重要，齊刷刷應下。

荀宴大步往上走，視線掠過左臂傷的林瑯，對鍾九道：“你護著他。”

說罷略一猶豫，手抱起了靜楠，手臂隨之一沉。

他還是低估了小孩分量，瞧著隻是了點，手了方知這沉甸甸的不可小覷。

但這點重量倒不問題，荀宴低聲對靜楠道：“抱我。”

船顛簸起來，小孩本站不住。

靜楠立刻手抱住了他脖子，小被荀宴一手托著，極穩。

一手抱著，並不影響荀宴指揮。他從未參與過征伐，但好似天生脈中就流傳了作戰天賦，數聲令下，船中本稍顯忙的眾人立刻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或引弓，或護船，或準備泅水。

荀宴聲音清冷，並不高昂，落在每人耳畔卻十分有力，極說服力，令人不由自主便按照他的每聲吩咐去做。

他登至船頂，袍獵獵，目冷冽好似如腰間長劍，泛著寒。

鍾九一時呆住，眼前立的影和他曾經印在心中的那道影子重合，不喃喃自語：“像，太像了，無怪……”

後麵的話，藏在了心中並未說出口。

林瑯晦地掃了他一眼，將鍾九的反應收心底。

兩艘船愈近了，已經可以約看到船上的人。

九田帶的人和荀宴這邊相比，隻多不。他本人沒有麵，但荀宴相信此時他定站在艙中。

“離海城還有多遠？”

“約莫二十五裏。”

暗自比了雙方速度，荀宴目沉下。

想要在進海城前不被九田追上，是不可能了。

他隻沉思了一瞬，傳令道：“離海城還有十裏時棄船水，各自保命。”

“是！”

駛近海城，風浪越大，但兩艘車船都十分堅固，風浪於它們而言不問題。

至多隨浪起伏，翻船絕無可能。

最影響的，莫過於在上方站立的人。

幾次箭雨來回後，靜楠喝了好些江水，咳了幾聲，趴趴伏在荀宴肩頭。

噠噠的模樣，頗像被打絨的小，雙手揪著他，似是怕被甩下了。

況急，荀宴無暇安，便手拍了拍，隨後快速走出，“再過一刻鍾，棄船。”

他們的箭矢已經所剩無幾，起初尚能憑借集的攻勢迫使九田的車船遠離，一旦對麵意識到這方境況，定會趕上來。

即便如此危急的境況，荀宴的麵上依舊不見慌張，始終從容。

眾人本來張的心，也漸漸平複下來。

是了，荀公子算無策，經曆過幾次險境都功化解，這次定也早有預測。

江麵上，心腹對九田道：“大人，快海城了，再往前可不好抓人。”

九田早就心急火燎，何嚐不知他的意思，眼見海城港口愈發清晰，他目發狠，下了決定，“準備火彈！”

心腹一驚，火彈是箱底的武，他們也不過私藏了十顆而已。

火彈投準頭有限，一旦用，威力將會波及江麵十餘裏，想避過海城總督更不可能。

九田咬牙道：“不能活捉，那就船毀人亡，那件東西不能被人帶走。”

他作為夔州知州，擅自兵追剿盜賊，至多罰奉或降職。但賬冊若到了他人手中，就是獄丟命的事。

孰輕孰重，本不用取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