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次從他掌心裏落。

“錚——”

林卓然拔劍出鞘。劍上倒映出他的臉，一雙眼睛因為盛滿憤怒與不甘，而微微有些扭曲。

本心劍是他母親的佩劍。林卓然還記得自己小時候，母親常坐在燈下，而他則坐在母親膝下，看一遍又一遍地拭劍，然後輕聲又溫地告訴自己：“大道無常，唯問本心……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他的父母，這一生都在踐行著這兩句話。林卓然也很努力地想要追尋父母的腳步。哪怕死，也無所畏懼。隻是現在，他忽然到迷茫。如果可以的話，他真的想問問父母，他們這麽做到底值得嗎？這樣做真的對嗎？

林卓然緒激，口緒肆意迸發，手臂大力揮之下，劍氣從劍尖橫掃而出，而他憋悶在心中的質問也不自覺地口而出。

“轟——嘩啦啦——”

樹木攔腰而斷，巨大的聲響消失過後，一道輕的聲音在他後響起：“值得的啊。”

林卓然怔然回頭，發現孫淼就站在他的後。

“師姐……”

林卓然別扭地擰過臉，他不想讓別人看見他這副失態的樣子。

孫淼笑了笑，走上前來：“林師弟為什麽會覺得不對呢？你的父母都是優秀的劍閣弟子，他們為了百姓的安危願意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這樣的人，難道不值得尊敬嗎？”

林卓然看了孫淼一眼，低下頭來悶悶地道：“可是……卻有人輕薄非議他們……”

孫淼道：“那是他們不對。你的父母為了百姓犧牲了自己，這樣的事有幾人能做得到？他們連做的勇氣都沒有，又有什麽資格評判你的父母？你難道要因為那些人的話，就懷疑你父母的俠義之心嗎？”

林卓然立刻搖頭：“當然不是！”

“可是……可是……”

他糾結地皺眉頭，眼神震：“可是剛才那個魔修……”

孫淼溫聲勸：“前輩並不知道你父母的事，說的話也不是在評判你的父母。若是知道你的父母是為了保護百姓犧牲的，一定不會說出那樣的話。”

林卓然的聲音更低：“不是。”

他咬了咬，有些艱難地道：“說的沒有錯，我修為低微，這樣跑去找江師兄，我怕真的幫不上他的忙，反而還會為他的累贅……”

他意氣用事，跑了出來。可是想想元悅的話，又覺得不無道理。這才對自己的行為、甚至是父母以前的行為產生了懷疑。

孫淼抬起手來了林卓然的頭發，倏地笑了：“你我修為的確遠不及江師兄，但若是因為修為不及，便生出退卻之心，避戰畏戰，那才愧為我劍閣弟子，也不是我認識的林師弟了！”

聽見孫淼的話，林卓然的眼睛忽然亮起。像是漆黑的夜晚被點亮了一盞明燈，不再猶豫、不再迷惘。

林卓然暢快地大聲道：“不錯！以我現在的修為確實不足以與師兄並肩作戰，可我可以努力得地保全自己，盡力援助師兄……等到日後回到劍閣，再更加刻苦地修煉，爭取早日追趕上師兄！”

孫淼讚道：“這才是我認識的林師弟！”

“那你現在還要去找江師兄嗎？”

林卓然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這個……我聽師姐的，這瘴霧詭異得很，我們還是先按江師兄的指示，回上林縣等他吧。”

孫淼又了林卓然的頭發：“好！”

孫淼記著元悅先前指點的方向，兩人沿著那個方向一路下山，林卓然走著走著忍不住問道：“師姐，你為什麽那麽相信那個魔修？你認識嗎？”

孫淼頓了一下，搖頭：“不認識。”

林卓然驚訝：“那你為什麽……？那可是魔修啊！”

孫淼回頭看了林卓然一眼，眼神和，臉上還是掛著淡淡的笑容：“林師弟，你覺得魔修就一定都是壞的嗎？”

“那當然！”林卓然回答得沒有毫猶豫。

在靈域，不管是何種派係，符修也好，劍修也罷，隻要是宗門之中開設靈域史學的，都會在課堂上講述魔修的種種惡行。

什麽以各種殘忍冷、慘無人道的方法進行修煉，將仇人的骨高掛於城頭曝三天三夜……更有甚者，還會對仇人的進行煉化，讓其生不如死、形同怪……

這樣的傳聞聽多了，林卓然這一代靈域修士對魔修天生沒有好，深惡痛絕。

看到林卓然臉上又出現憤憤不平的怒容，孫淼沒有急著反駁，而是淡淡地問了一句：“我靈域正道之中尚且有一兩個害群之馬，難道魔域修士之中便不能有值得結的人嗎？善與惡難道可以如此簡單地區分嗎？”

林卓然聽了陷沉默，孫淼也不他，頓了頓轉而輕鬆笑道：“林師弟，你還記得江師兄是如何為我劍閣第一弟子嗎？”

林卓然不假思索道：“當然記得！那是齊州一役，江師兄以一己之力盡退妖，功救回齊州城外五個村子的百姓！”

孫淼輕聲道：“其實……當初擊退妖回護百姓的，並非隻有江師兄一人。”

第17章兩個”元悅“。……

“怎麽會……我記得那次救援，因為守城指揮不同意，最後隻有江師兄孤支援啊……”林卓然喃喃道。

他回憶起在劍閣史學課上聽見的傳聞與講述，表認真。

“當時，齊州、邕州、原州皆被妖突襲，鎮守那三州的天劍派為保大部分百姓的安全，便將防護劍陣設於主城之中。

“隻可惜防護劍陣覆蓋的範圍有限，鎮守城池的修士又有限，因此防護劍陣隻能保護城中百姓的安全，對於城外的村縣百姓卻無能為力……

“江師兄馳援齊州後，聽聞此事，主請戰出城接應城外百姓。全因當時城外況太過危險，負責指揮的天劍派長老認為鎮守主城、維持劍陣才是第一要務，不同意分派人手。最後，是江師兄力排眾議，立下生死狀，才孤前往城外救援……

林卓然的表變得肅穆。

“齊州一役，江師兄的白都被染紅了，了。他回來的時候，城中人幾乎不敢相信。

“在江師兄的救援下，齊州城外五個村子的百姓多數活了下來。雖然也有一部分人被妖所殺，可是若沒有江師兄，那五個村子的百姓怕是要無一生還，全都會被妖殺害……”

林卓然講述完，孫淼和他久久都沒有再說話，隻有腳下的草葉與枯枝被踩碎的細碎聲響，以及山林中嗚嗚刮過、恍若哭泣的詭異風聲。

過了好一會兒，孫淼才收斂起悲傷的緒開口道：“那一戰並非隻有江師兄一人。或者說，當時魔靈兩域並非隻有江師兄一人。”

林卓然睜大了眼睛。

孫淼的聲音很輕，一字一字卻咬得清晰。林卓然驚訝地看向道：“師姐你怎麽如此肯定？你那時也在齊州？”

孫淼道：“是。不過我當時還未劍閣，隻是跟隨父親與藥師穀的師兄師姐們在齊州城中醫治傷的傷患。”

“江師兄回城後，我和父親檢查過他的傷勢。他上重傷十餘，淺傷數不勝數，實在很難相信，他到底是如何堅持著回來的。

“江師兄將那些百姓護城中後，便因力竭而陷深深的昏迷之中。幸好我父親與一眾師兄師姐盡心醫治，才護住他的金丹與命脈無損。

“而即便在江師兄昏迷的時候，他也握著手中的簇星劍，始終沒有鬆開。”

孫淼到現在都還記得江陵回來的那一幕。

他劍淩空立於城門口，巨大的落日與滾滾騰起的硝煙在他背後形一幅巨大的巍峨的畫卷。

他渾上下都被水浸了，黑發散，半是粘在他的額角臉側，半是被風吹拂飄揚，遠遠去，竟如一個人，一個從深淵煉獄掙紮而出的修羅。

可他腳下又護衛著黎民百姓，浩的劍氣與錚錚風骨讓他披著霞，恍若披掛著蕓蕓眾生的希！

也許就是從那時起，孫淼手中握著銀針，卻也想像他一樣，拿起長劍，守護一方百姓……

林卓然恍惚了許久，他的思緒仿佛跟隨孫淼的話音一起，回到了那個殘酷的戰場。╩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他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遲疑地問：“師姐，你剛剛說……還有別人，那個人……是誰？”

孫淼彎起角，目和：“你知道魔域冬城的上一任城主嗎？”

“魔域城主？竟然是魔域的人？”

孫淼點了點頭，林卓然仍不敢相信。

“怎麽可能？是與江師兄一起將那些百姓護送了回來？”

孫淼確認道：“是。是我親眼所見，不會有錯。”

當時在城裏，遠遠地看見江陵的影，以及站在江陵後不遠，持著巨大紙人抵擋衝襲的元悅。

藥師穀與魔域有過幾次鋒，不會認錯。

隻不過，這一段曆史並未被靈域詳細記錄下來。因此，許多靈域修士，包括劍閣弟子在，都認為那場戰役是江陵一人所為，所有功勳也都被記錄在他一人名下。

此時被提起，林卓然約約想起來一點。之前他與江陵一起外出執行任務時，曾問起過關於齊州一役的細節。

當時江陵否認那一戰是他一己之功，可林卓然卻天真地以為，那是江陵謙遜，完全沒有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林卓然汗：“這……這怎麽可能？魔域的人……竟然也會做出這種事？”

孫淼的聲音響起：“所以，我不覺得魔修之中便無良善之人。若是僅憑的出就定下言論，未免太過武斷。”

林卓然沒有說話。他知道孫淼不會說謊，隻是他心裏很難接。這與他十幾年來形的觀念簡直背道而馳。

他們總是在說魔域魔修如何道德敗壞，如何喪盡天良、為天理所不容，今日才知道，魔修之中亦有人會為了生靈正道慷慨出手……

這……這……林卓然整個人都快要不好了！

“師姐……”林卓然的聲音都在發。

“所以你覺得，剛才那個魔……呃，我是說剛才那位前輩，也和那位冬城城主元悅一樣？”

在意識到魔修一詞不夠尊重後，林卓然主更改了措辭，而注意到這一點的孫淼淺淺一笑。

“不管怎樣，願意為了查清異變而深險境，僅僅這一點，就值得我們刮目相看。而且……”

孫淼的聲音幹淨又堅定。

“是江師兄的朋友。我相信，江師兄是不會看錯人的。”

林卓然的手慢慢收，重新握本心劍道：“師姐，你說得對，剛才是我唐突了。不該那麽衝。我該向那位前輩道歉才是。”

林卓然話音剛落，忽然看到前麵不遠，一道樹影之下出現一道瘦長影。

他定了定神，辨認出來：“是那位前輩。“

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