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番落井下石的話，蓮柳退回，饒有興味地欣賞林郁青臉上的表。

果不其然，他軀微微抖著，眼眶發紅：「不會的，葳蕤明明說過……」

「住！」聽他提及林葳蕤，蓮柳便怒不可遏，「憑你一個不知何來的小蹄子，也配提起小姐的名字？真是不知好歹！」

他睥了林郁青一眼：「小姐是林家未來唯一的掌權人，你也不對著這茶水照照，像你這般卑賤如塵的人，也配得上？我勸你安分守己，不要想不該想的。」

似乎被蓮柳的話嚇到，林郁青瑟了下，便低著頭默不作聲，強忍不讓眼淚掉下來。

見他這般小心翼翼的模樣，蓮柳的火氣才消了大半，翻了個白眼，道了聲：「惺惺作態。」

說罷，轉就要離開。

臨走前，還不忘怪氣地叮囑兩位小廝：「替我好好伺候這位公子，要是有什麼不周，當心我唯你們是問。」

「是。」兩位下人連聲應道。

等蓮柳走後許久，屋子裏依舊是死一般的寂靜，林郁青狀若失神地坐在凳子上久久微。

「公子。」終於有一位下人不忍心，出聲道，「夜深了，你還是早些歇息吧。」

「我無事。」林郁青勉強出一個笑容，看得都人怪心疼的，「對了，你二人什麼名字？」

兩人雖是蓮柳帶來的，卻也還算恭敬：「奴才名觀書。」「奴才名觀棋。」

「真是好名字。」林郁青眼底閃爍著莫名的芒，「觀書，觀棋，仔細看還有幾分相似，你們是兩兄弟嗎？」

他說話溫聲細語，人忍不住放下防備。

觀棋比觀書要小些，搶著笑嘻嘻答道：「公子好眼力，他是大哥，我是二弟。」

「二弟…」林郁青品味出什麼，「想必家中還有個老三？」

「公子真是好生聰慧。」觀棋又道，「我們家中還有個十多歲的妹妹，正是調皮頑劣的年紀呢。」

「倒跟我家很像。」林郁青笑道，糊弄人的話張口就來，「我家中也有個妹妹，個活潑可，黏人得。」

「活潑可？」觀棋搖了搖頭，「那可真人羨慕，不像我家那個妹妹，再過幾年便要娶親，我和哥哥還在愁上哪兒給籌老公本呢。」

「這等事何須你們發愁？」林郁青故作無知，「不是還有爹娘嗎？」

「嗐。」觀棋嘆了口氣，「公子有所不知，我家那娘親，不提也罷，呀……」

「觀棋。」觀書陡然出聲，打斷他的話。

林郁青心頭微，記住了什麼。

家醜不可外揚，觀棋自知失言，不赧一笑：「已經不早了，公子還是歇息吧，免得耽擱了明日起床的時辰。」

「好。」林郁青也不多問，「你們也去休息吧，不必管我。」

「這怎麼行呢，我們是專門來伺候您的，哪有不管主子，自個兒休息的道理。」

林郁青正道：「不必拘禮，既然有緣到了我這院子裏，就是一家人，沒有主僕之分，要真是聽話，現在就去睡覺？」

二人無話反駁，只得俯行禮后告退。

臨走時，還不忘順手帶上房門。

隔著窗欞，林郁青還能聽見觀棋小聲嘀咕：「這林公子倒真是不錯，也不知為何蓮柳非得如此針對他？」

「主子間的事，豈容我們下人討論……」比起觀棋，觀書倒要謹言慎行得多。

面無表地聽著二人的對話，直到他倆走遠后，林郁青才起洗漱，拔掉頭上的發簪，任烏鋪滿肩頭，靜靜躺到枕上。

夜涼如水，銀白的月越過窗紙，落到床前。

過了半晌，他從枕下出那塊白玉，凝眸細細思索著。

聽蓮柳的意思，似乎是林葳蕤因為什麼原因，不能跟自己見面。

想來這個府上，能管住的只有爹娘二人，再加上林大人並不過問這後院的事。

林郁青稍加思索，便知道了答案。

林潯枚這老虔夫倒是心細如麻，只可惜關心則，恐怕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他千萬般為其做打算的兒早已換了個芯子，辛辛苦苦，最後也只是一場水中撈月。

他不能坐以待斃，眼下又找不到旁的幫手，只能自己想辦法。

林郁青狹長中略帶清冷的眸微微瞇起，聽見窗外隨風搖曳的樹枝靜，陡然間有了想法。

————

天朗氣清，惠風和暢，轉眼就要開春。

眼看著天就要變暖，學堂約莫過不了幾日就要開門，林葳蕤覺一直懸在自己頭頂上的那把劍也終於快要掉下來。

這段時間，老老實實聽自家爹的話，不但沒出門，連著大半月，也未曾與林郁青見面。

只是偶爾派羽兒去打聽，知道他日子過得還算不錯，便也算放心了。

從書房練字出來，林葳蕤沿著往日經常閑逛的牆慢慢走，春日和煦的落在臉頰上帶來的舒適。

不知走到何，耳畔突然傳來細碎的嬉笑聲。

「慢些，再慢些。」一道清爽的聲音如徐徐清風拂來，吹進林葳蕤耳朵里。

循著聲音的靜，抬頭看見一牆之外的碧藍天空下，被一條細線牽著，高高飛起的風箏。

那風箏用油紙糊，做燕子的模樣，振翅飛，卻又始終被人扯住飛不出去。

「觀書當心些，切莫跌倒了。」那道嗓音又溫地囑咐，似玉石相擊般清脆，帶著關切。

林葳蕤這才聽出來，竟然是林郁青的聲音，有些日子沒見，他倒是開朗了許多。

想到他能忘記過去那些影，開開心心生活，林葳蕤還是頗有就，覺得自己並未做錯什麼。

只不過和林潯枚已經做了約定，林葳蕤就算是對著風箏再心，也只能轉就走，盡量不與他面。

「誒~~」正當這時，牆那頭傳來一聲驚呼，「線怎麼斷了。」

林葳蕤抬頭，果真見那燕子風箏離線，搖搖晃晃地下墜，最後打了幾個旋兒，落到牆邊高大的梧桐樹上。

「你們在此等我。」林郁青道，「我去取下來便是。」

「公、公子。」觀棋結結道，「還是我去吧，你要是摔著了可就不好。」

「放心。」林郁青已經手腳麻利地挽起袖，「我自爬慣了樹，你們等著便是。」

說著，還不等旁人反應過來，就已經手腳並用的爬上了那顆樹。

梧桐樹長在牆邊，樹榦在這頭，樹枝卻延展到林葳蕤這邊，正當猶豫著要不要離開之時，卻見一個白的影探出頭來。

年目專切地看著被樹梢掛住的風箏，並未注意到這頭有人。

看著他腳踩樹枝，小心翼翼地挪到枝頭，手出去差點就要夠到風箏，林葳蕤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幸而林郁青手長長，雖是花了好一番工夫，終究還是將那風箏取到手。

正當他鬆了口氣時，餘瞥見下方不知何時出現的人影，當即嚇得形一晃，從樹枝上掉了下來。

樹上的鳥兒撲撲啦啦被驚飛，大難臨走各自飛。

「小心！」林葳蕤急得口而出，見他是因自己才摔著，忙上前就要查看，「你沒事吧？」

「小姐別過來！」見提步朝自己的方向小跑過來，林郁青角一勾，卻猛地向後退。

這一退，便牽扯到上的傷，痛得他倒吸了一口涼氣。

林葳蕤愣在原地，有些躊躇：「你都傷這樣，我不過來怎麼行？」

趁著說話的這番工夫，林郁青將許久未見的人打量了一眼。

明晃晃的日頭底下，著一杏黃長，再罩上一層薄綠輕紗外衫，襯得愈發白皙，林葳蕤黑白分明的眼睜得圓圓的，因急切面頰還帶上幾分淡。

除了一張臉中看，又是一副蠢得可以的模樣。

林郁青心頭冷笑，面上卻似帶著畏懼般又坐在地上後退了幾步：「小姐若是執意要過來……」

他眼底含淚，拔掉別在烏髮間的玉簪，抵在嚨：「那郁青也只能以死謝罪。」

隨著發簪拔下，他一頭長長的烏髮便鋪散開，搭在肩頭，落在臉頰周圍，更將人襯得容昳麗，宛若好。

林葳蕤覺得自己實在是沒有辦法理解男子的思維，怎麼好端端的，就要死要活了？

「可是我不過來的話……」林葳蕤有些無奈，「你怎麼辦？」

這不解風的獃子！林郁青差點咬碎一口銀牙。

不知腦子裏裝的是什麼，自己別過來，便當真停下了腳步。

按理來說，一個正常的人，不是應當什麼也不顧地走過來查看自己的傷麼，還遲疑作甚？

大概是林葳蕤突然反應了過來，終於還是向前了幾步。

郁青眸一亮，拿著簪子的手了，眼裏有淚花在閃爍。

「郁青自知與小姐是雲泥之別，不敢自作多，也請小姐…」說著，他頓了頓，「離郁青遠些。」

人誓死抵抗，別有一番風，林葳蕤卻有些不著頭腦：「你到底怎麼了？」

難道是落地的時候，也撞著腦袋了？

這要死要活的架勢，倒跟真的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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