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冒昧說一句，說得不好您包容一二。”周麒麟收斂了神，正經起來，“姚氏母子的份和立場在新朝都很尷尬，您的關注對他們來說興許並不是好事。”

樹大招風，何況皇帝與姚氏還有一段說不清道不明的往事。似他這種時常伴君側的人自然是能會一二，可於旁人的眼中，這或許又會是一段口耳相傳的帝王風流韻事。

“朕不過是……”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不過是什麽……憐惜？補償？愧疚？

他何必如此，起初難道不是宣戰在先的嗎？

藺郇單手眉心，帝王之尊，數千萬眼睛盯著他，他著實不該隨心所。

“你顧慮得極是，朕往後一定注意。”

第12章尋醫

姚玉蘇的子一日日好了起來，除了嗓子依舊發不出聲以外，倒是一切如常。

姚濤的妻子冷氏派人將陛下賜下的慎國公府裏外修繕了一番，因為沒有主人的允許，所以格局上並未變。

姚玉蘇挑了一個晴朗的日子遷居，走之前特地好生謝了一番冷氏。

當然，是說不出話的，隻有委任於紅棗。

“二夫人，這是主子最的枝上櫻桃紅簪。這些日子叨擾府上，不知如何謝，小小紅簪，能聊表一二心意。”紅棗捧著匣子送上。

冷氏不敢此大禮，連連推拒。以往姚後風的時候們沒沾，如今境遇差了些，也不敢真把當作打秋風的親戚。所謂破船還有三千釘，是一貫不敢低看這位出門子的侄。

“二夫人就收下吧，這是主子的心意，您不收咱們是不會走的。”紅棗上前一步，將匣子往冷氏的懷裏一送，態度堅定。

冷氏笑了笑，不好意思地收下了。

“若有任何需要幫忙的隻管支聲，別客氣，咱們都是一家人。”冷氏溫的看著姚玉蘇說道。

姚玉蘇笑著點頭，當作應下。

道了別，抬腳出了姚府的大門，姚玉蘇一眼便看見祖父站在馬車旁，似乎是要送們一程。

姚玉蘇抬了抬下，玄寶便走上前去道：“阿祖，娘說不必您送了，您就忙去吧。”

新皇登基，姚氏境遇一落千丈，他上哪兒忙去？

姚國公笑著拍了拍玄寶的肩膀，道：“等你什麽時候能護著你娘親了，阿祖就不送了。”

玄寶：“……”這有點兒欺負小孩兒的意思。

姚玉蘇站在後麵聽得一清二楚，笑著看著祖父，心裏如涓涓細流淌過。父母緣薄，打記事以來就沒見過父母幾回，多是祖父在照拂，如今“落難”，不得日後要繼續麻煩祖父了。

姚玉蘇登上了馬車，玄寶也不再和他阿祖周旋，瞥了一眼他的坐騎，歎著氣坐上了馬車。

慎國公府，威嚴大氣，裏外占地七十餘畝，除了府有一聞名京城的梅林以外，有房屋九十間，大大超乎國公府的禮製，與京城某些王府也不相上下了。

姚玉蘇帶著眾人從正門進，甫一抬頭，“慎國公府”四字便映眼簾，這字跡雄健有力，非常人能書寫出如此氣勢。角含笑，似有些苦。

藺郇要是想給人做臉，那可真是細致微啊。

玄寶看腳步凝滯，上前一步，出手搭在了姚玉蘇的掌心。

“娘，咱們進去吧。”他仰頭說道。

姚玉蘇心口那缺失的一塊兒似乎被他這般舉給填滿了，低頭看向玄寶，他雖才六歲，但已明白許多了。

點點頭，主拉著玄寶的手往裏麵走去。

慎國公又如何？隻要在乎的人都安然無恙，便能心甘願地從高走下來。

姚國公站在母子後，看著那兩道拔的背影朝前走去，心裏的重石頭終於落了地。

***

慎國公府是藺輝主乾元宮之前所住的府邸，這麽多年過去了早已沒了他的氣息，故而姚玉蘇還算能接。

此時正值春日，萬複蘇，乃開荒種地的好時候。姚玉蘇命人采購了許多種子，有花有樹，將它們播種在這宅子的四，長得快的到今年夏日就能瞧出好景兒了。

“主子，要不要在這廊下栽一株桃樹？”見姚玉蘇從書房出來，紅杏笑著問道。

泰元宮裏的那株桃樹深得喜歡，每每心不好的時候站在樹下瞧上幾眼，似乎便能撥雲見月了。

姚玉蘇笑著搖頭，拒絕了。

栽下的桃樹再好也不是原本喜的那株了，何必睹思懷？

“不如栽桂花樹？”玄寶後腳從書房裏走出來，手指間還帶著些許墨兒，笑著道，“桂花開了還可以菜，多好。”

桂花樹香氣馥鬱，並不姚玉蘇所。紅杏看向姚玉蘇，後者竟然笑著點點頭，表示應允了。

玄寶咧著笑，他一貫饞甜食，尤其是桂花。這下可好，以後有吃不完的桂花喏！

紅棗看向姚玉蘇，暗道主子對小主子的態度倒是變了許多，以前是鮮這般將就他的，就怕養氣了。

姚玉蘇站在臺階上，穿著一桃白的裳，臉上帶著些許看破紅塵的淡然，倒生出了一些臨風而去的飄渺。

轉眼，盛夏已至。

慎國公府安靜得讓人仿佛忘了這對母子似的，無論是端午夜宴還是陛下壽辰，慎國公府一概稱病不出。

昨日藺郇壽辰，等了多時也不見慎國公府有人前來。他原本想著就算不來，玄寶總會來吧，畢竟最為看重禮儀，且他於他們母子的恩又非同一般。可左等右等，喝了好幾杯涼酒也不見人影，他這才徹底涼下了心。

他既盼能低調，又盼能時不時出現在他眼前，就算說不上話，也讓他知道好好的。

可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和這宮城切割開來，自出宮之後，一次也沒有踏回來過。

觥籌錯之間，周麒麟瞥見上座之人偶有失神，目時不時地看向那空著的位子上，便知道他在等人。

這日休沐，但一大早周麒麟還是進宮了。

藺郇昨晚喝了涼酒有些頭疼，但還是雷打不地起了早床練了一套拳法才去書房。

他在書房接見了周麒麟，見他麵帶紅，藺郇心裏有些不快，道：“平時見你這張臉也就罷了，今日休沐，就不能讓朕眼睛歇歇？”

藺郇要是不待見人起來，那真是不留麵，連周麒麟這般跟隨多時的老臣也是想刺就刺。

周麒麟苦笑一聲：“臣匆忙趕來是要回稟陛下，之前您吩咐的事兒臣辦妥了。”

“減稅降賦的推行法子拿出來了？”

周麒麟：“……那倒沒有。”

藺郇臉一垮，麵不虞。

“但臣找到黃老岐了，此時他就住在臣府上！”見他似乎下一刻就要趕人，周麒麟趕說重點。

果然，藺郇臉上的雲盡數散去，遲來的春日總歸還是來了。

壽仙宮，馮太後正坐在池塘邊上喂著小魚。

一名小太監匆匆前來，俯下`子在側說了什麽。

馮太後側看了他一眼，道：“出宮？往哪個方向去了？”

“周大人府上。”

馮太後年逾五十，就算保養得再好也不再年輕，年輕時的一張瓜子臉似乎有垂落的跡象，眼角的細紋和鼻翼兩側的紋路也漸漸明顯了起來。

“好了，哀家讓你注意著陛下的，可不是讓你去探聽陛下行蹤的。”馮太後扔了魚餌站起來，旁邊的大宮綠芙趕上前手。

小太監點點頭，心照不宣的道：“奴才僭越了，日後定不敢如此了。”

“好了，下去吧。”馮太後道。

小太監彎著腰退下。

“綠芙，上次哀家讓你編造的冊子，你可辦妥帖了？”馮太後朝著正殿走去。

綠芙彎腰頷首：“事關宋將軍，奴婢不敢耽誤，冊子已經造好了，但凡出眾的子都記在冊子上了。”

“嗯，小宋將軍於陛下助益甚多，年過二十還沒個知心人在府張羅著，哀家實在是替他著急了。”馮太後笑著，臉上的紋路越發深了許多。

“是，娘娘一貫護小宋將軍。”綠芙道。

馮太後覷了一眼，綠芙自知失言，背上一涼。│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哀家是看在他助陛下平定江山有功勞的份兒上才對他多家看顧的，都是小輩，哀家都心疼著你呢。”馮太後像是提點一般，不輕不重地說道。

綠芙渾的皮都繃了，不敢抬頭：“是，論起太後最護的人，那定然是陛下了。”

“嗯。”

又往前走了一段，馮太後道：“你把冊子取來哀家篩選著，到時候趁著哀家做壽就把人召進來，總要看過真人才好。”

“是，奴婢明白了。”這下綠芙不敢說話了。

微風過，壽仙宮的杏花早已落地，結一個個青的小果子了。

***

慎國公府，姚玉蘇正在與玄寶對弈。

路遇強將，玄寶抓耳撓腮，像隻小猴子似的，若是渾長點兒就更像了。

況對他十分不好，一大片黑子被吃掉，他逃無可逃。他著一顆黑子兒左右搖擺，想落子兒又抬頭看一眼姚玉蘇，後者端著茶杯含笑，淡定十足。

“主子，有貴客上門。”紅杏開簾子進來。

玄寶如獲大赦，立馬扔了棋子下了地，道：“既然是貴客，那咱們這就去迎迎吧。”

姚玉蘇搖頭，其用意不言而喻。

紅杏上前幫穿好了鞋子，指了指自己方才坐的位子，紅杏立馬明了。

“紅杏。”玄寶瞪眼。

紅杏笑著落座，撚起棋子：“對不住了爺，奴婢來陪您下一局。”

玄寶：“……”

門口，紅棗等著姚玉蘇，見出來，立馬道：“陛下帶著周大人還有一位老爺子來了，現在已朝正廳去了。”

姚玉蘇眨眼，疑頗重。

自立府以來，約束上下，連玄寶都不讓他多出門，慎國公府在這京城猶如是形了一般，怎麽還能招惹到大佛來造訪他們這小廟？

兩撥人，幾乎是前後腳到達正廳。

屋前相遇，帶著丫鬟從廊下走來，他帶著人從兩側栽種的鬆柏路上走來。

四目相對，如雷迸。

藺郇穿著一襲紫袍，束著玉冠，意氣風發，不肖多言便能顯現出份貴重。

姚玉蘇著丁香的襦，外麵一件月白的褙子，雖有紋飾，但不湊近看並不顯，就如同此時的地位一般，不加以關注，似乎是忘了有此人。

可總些人，在另外一些人的眼中是無法掩飾其芒的。

站在廊下，撚著手裏的絹帕，麵朝他來的方向，盈盈下拜。

雖口不能言，但他仿佛能聽見想說什麽。

無非是……“參見陛下，陛下萬福”之類的廢話。

第13章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