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工夫,沈韶一邊慢吞吞地穿服,一邊醒阿圓。
都起來了,阿圓去前麵店裏提熱水,沈韶吩咐,“看看於三郎今天做的什麽朝食”
阿圓脆聲答應著,不一會兒就提了熱水來。
“說是今日晨間吃羊索餅!”
沈韶點頭笑道,“很合適!”這種天氣早晨吃點羊湯麵,渾暖暖和和的,好。於三公主在安排吃食上著實妥當。
往漱口杯子和臉盆裏兌了溫水,沈韶先蘸著青鹽刷牙,再潔了麵,那邊阿圓也洗漱完了。
阿圓去潑殘水,沈韶梳頭。
沈韶喜歡胡服,今年冬天做的幾套冬就都是胡服款式。今天這一套是琥珀的,領子上鑲了雜狐。皮稍黑稍黃些的人若穿這個,必然麵如湯藥,但沈韶麵白,把隻是普通雍州錦的料子竟穿出了幾許貴重。
為了配合服,沈韶梳了個簡單利落的回鶻錐髻,順便描了個氣的劍眉。看著自家平肩細腰大長、穿窄袖寬腰帶胡服的小娘子,阿圓先讚道:“真好看!”
沈韶知道,在阿圓那裏,自己是無一不好的,故而對的彩虹屁有點免疫。
“比林尹還好看!”阿圓為了增加可信,采用了對比修辭法。
“……”沈韶扭頭,教給,“這帥,比林尹還帥!”
阿圓點頭,自此詞匯庫又擴大了一點。但接著便低頭看自己的肚子,臉沮喪起來——便是在以胖為的本朝,阿圓也超標了。
阿圓的運量是足夠了,問題還在於吃上。自跟了沈韶,就跟氣兒吹得似的,眼看眼地圓了起來。
沈韶有點愧疚:“要不,你從今往後隻吃七飽”
阿圓剛想點頭,又想起剛才去前麵聞到的羊湯香氣,抿抿,問沈韶:“要不,我午飯再開始”
沈韶一臉的無可奈何,“行,行吧。”
到了前麵,索餅剛剛好,熱氣騰騰的,一子鮮香的羊味。
不急吃麵,沈韶先用勺喝一口湯,嗯,羊末熗鍋,加了足夠量的胡椒,香!
麵也不錯,寬麵條,很勁道,沈韶自謂做不出這個樣兒來,別的不說,力氣就不夠。
沈韶很是讚了兩句,於三隻淡淡的,但看到一鍋索餅都被吃了,便是平時吃飯的沈韶也吃了一大碗,另外兩個貨更是捧著肚子,於三到底出自得的笑容。
早晨吃的著實有些多了,沈韶站在門口,看看外麵沒腳麵的雪,到底息了出去散步的心。
於三道:“今日賣魚的曲大郎恐怕來不了了,不知道賣和賣菜的能不能送來。好在這兩日天,屯了一些菜,米糧柴炭也足夠。”
自生意越發忙起來,沈韶便不自家去買菜了,隻挑著兩個老厚道的菜販商讓他們送來,豆腐坊也每日送一板豆腐過來。
“無妨,有什麽做什麽,偶爾缺貨也不要,這營銷……”沈韶吃飽了沒事,今日這樣的大雪必然影響生意,故而越發散漫地胡扯起來。
阿圓肚子,實在找不到“”的覺。
於三預料得不差,賣魚的確實沒來,賣賣菜的卻來了。不過是豬、羊,平時泛善可陳,隻有蔥、蒜、菘菜、蘿卜、芋頭的菜販今天卻帶來了驚喜——一小簍新鮮山楂果子。
“這可是稀罕!”沈韶先笑了。
山楂秋天時街上時有售賣的,但本朝人對這個似乎很一般,買的人並不多,沈韶偶爾買些回來做山楂糕,覺上似乎大多的山楂果都進了藥飲鋪子。
“這是京郊窖藏這些菘菜、蘿卜的窖子主人放的,原是他家娘子害喜,最這個,怕冬天吃不著便收在窖裏一些,我看見紅豔豔的可喜,便強買了這多半簍。”
“山楂活化瘀,有喜的娘子們不適合多吃,你回去了,跟這窖子主人說——”
菜販趕忙替那窖子主人道謝,沒想到這位小娘子接著問:“他那兒還有多你再幫我多買些可使得”
菜販突然有點懷疑,沈小娘子剛才所說,不會是為了要人家的果子吧
於三“嗤”地笑了,提著一筐菘菜蘿卜回廚房。
菜販趕忙賠笑:“這個包在小老兒上。”
被懷疑孕婦裏奪食兒的沈韶買了這果子,裏哼著小調倒在溫水盆裏洗幹淨,這果子真不錯,當時放進窖裏時應該是挑過的,一個個又大又飽滿,還沒有蟲子窟窿。
“小娘子是要做山楂糕吃嗎”阿圓笑嗬嗬地問。小娘子說過,山楂糕助消化,想來是看大家朝食吃多了,要做點這個助一助。
“山楂糕有什麽好吃”沈韶一副拜了授了印的得意,“給你們做冰糖葫蘆嚐嚐。”
聽名字就是好吃的小食,阿圓期待起來。
沈韶讓他們自去忙切菜切和麵準備午餐,自己卻得浮生半日閑地拿刀兒剔核、塞豆沙餡兒、穿竹簽子地做起了冰糖葫蘆。
糖葫蘆兒大約在每個八九十年代出生的孩子心目中都占據著一席之地。在那個零食還不五花八門,零花錢也不足夠多的年代,夏天的雪糕,冬天的糖葫蘆堪稱零食界的兩大杠把子。
天寒地凍的時候,有人騎著自行車,後麵綁著草把子,“糖墩兒——”
那草把子上滿了一串串“糖墩兒”,有純山楂的、有夾豆沙的、有山藥的、山藥豆的、橘子蘋果的,都裹著亮晶晶的明糖皮兒,旁邊還掛著糖刺兒。
關於這東西的名字,離著不很遠的京城就“冰糖葫蘆兒”,另一個同學則說家鄉管這個“糖球兒”,不管什麽,大家提起來都一的口水。
冰糖葫蘆好不好吃,關鍵在熬糖的火候上,小火慢熬,等拿筷子挑一下,能拔了,就是差不多了,如果不放心,挑一點放在涼水中冷卻一下,一咬,嘎嘣脆,那就正好。
如果火候欠了,則粘牙;如果過了,那更要命,發苦。
有做拔山藥的底子,沈韶熬糖工夫不差。試一試,糖好了,拿糖葫蘆在鍋裏滾一下,摔在旁邊抹了油的大平底盤子上,漂亮的糖刺兒就出來了,阿圓過來幫忙在簡單綁就的草把子上。
不一會兒小草把子就滿了,足有二三十串。
紅豔豔,冰亮亮,好看得很。莫說阿圓和阿昌,便是於三也扭過頭來看。
沈韶吩咐阿圓:“先拿到屋簷下涼一涼,避著些風雪,等這糖涼了才好吃呢。”
阿圓如得了聖旨一般,捧著草把子就出去了。
過了一小會兒,店裏老板娘和夥計們便都吃上了這冰糖葫蘆兒,就連於三都忍不住來了一串兒,小娘子在這些花俏吃食上著實有天賦。
沈韶舉著糖葫蘆兒,站在門前邊吃邊賞景兒,雪茫茫,白牆黛瓦,行人車馬,還有兩個舉著傘的小娘子,多像一副古畫卷,或者傳奇故事。
誰想那車馬剛過去,卻又停了下來,從車裏走出一個人,林尹。
今天沒上朝沈韶算一算,哦,休沐的日子。這樣的天氣還出門了
林晏晨間去探國子監四門博士蘇貞的病,老先生病來得急且重,下午去恐怕招人忌諱,若挪到下個休沐又怕等不到了,故而不顧風雪出了門。
適才回來,似有所地開簾子,恰看見一利落胡服,盤瀟灑胡髻,卻稽地舉著串紅果子的沈小娘子。
這樣的雨雪天氣,又剛從愁雲慘淡的病人床榻前離開,突然看見這悠然安樂甚至有些活潑的場景,林晏皺了一路的眉頭終於鬆開,角也微微翹起,這沈小娘子啊,是真會找樂子……
“林郎君——這是出門賞雪去了果真雅人啊。”沈韶笑著打招呼。
“不及沈小娘子。”林晏微笑著回一句,目轉過手裏的糖葫蘆兒。
“……”這是反諷,還是玩笑,還是反諷式的玩笑沈韶看著林晏的後腦勺,沒想到那般正經的林尹竟然還會這樣說話……
“我們午餐還沒出來,不過可以現給郎君下點餺飥。”沈韶把還沒吃完的半串兒糖葫蘆先放一邊,來招呼這位不大好伺候的客人。
林晏有些沉。ω思ω兔ω在ω線ω閱ω讀ω
“要不也來糖葫蘆吃著,慢慢想”此一問純是使促狹,報他剛才那句“不及”之仇。
林晏抬頭看沈韶。
沈韶回以客氣殷勤的笑。
“好。”
“……”沈韶頓一下,點點頭,笑道,“郎君稍候。”
然後就是屋五人各自吃糖葫蘆兒的詭異時間。
於三三口兩口吃完,領著還想再一的阿昌回了廚房間,阿圓又了一,也去了廚房,沈韶到底是老板娘,比他們掌得住,在櫃臺後,接著吃那半串兒糖葫蘆兒。
倒是林尹,畢竟是經科考、站朝堂的大,吃得又自然,又優雅,似無半點兒尷尬。
打破這詭異氣氛的是兩個小娘子,從那青綢傘上看,便是沈韶剛才在外麵看見那兩位。
第35章雪天的遠客
兩個小娘子,看打扮便知是主仆,不隻這郎長得眉眼如畫,便是小婢也清清秀秀的。隻是兩人形容著實狼狽,那郎裹著翠羽氅裘,原本不知有多鮮亮好看,如今下緣已經髒汙不堪,婢子沒穿外罩的避雪之,綿綾子到了小,出的鞋子頭兒像是從泥水裏撈出來的。
“天氣冷,郎來爐邊烤一烤吧。”把自己弄得這般模樣,想來不是出門賞雪的……沈韶最不問人苦衷,便直接招呼人烤火。
那郎對沈韶激一笑,道聲謝。婢子很活潑,也道了謝,然後便忙著收拾家郎。兩人說話鶯聲嚦嚦的,好聽得很,不似長安音這般方正。
“小娘子把這氅了吧,屋裏暖和,穿著不方便。”婢子說著便幫忙解氅的係帶。
看一眼那邊坐著吃糖葫蘆的林晏,郎麵微微發紅,輕輕拍開婢子的手,隻來到爐邊出手來。
婢子有些愕然,後知後覺地也看一眼林晏,然後便知道,自家小娘子是見有年輕郎君在,不好意思出更狼狽的子鞋子來。
婢子隻好掏出帕子給郎揩手,又朝阿圓借了布巾子郎大氅上的泥水。
阿圓笑問:“這氅這麽華貴漂亮,是什麽鳥的羽做的”又道,“你自己還著呢,且先去烤一烤。”
那郎也招呼婢子烤火。
沈韶去端了兩杯紅棗枸杞飲子來,“郎喝一口飲子,暖一暖。”
那郎再次道謝,捧了杯子,坐在爐邊小口喝起來。婢子激地對沈韶一福,也接過杯子。
阿圓被沈韶慣出了有什麽說什麽的病,“小娘子怎麽這般天氣出來聽兩位口音,不似長安人啊。”
那郎俏臉一紅,看看沈韶,又瞥一眼那邊的林晏,“我們不是本鄉人,是來探親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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