狽，手心裏著兩枚紐扣、兩枚碎玉，微抿薄，越想越睡不著，扭頭冷然瞥了衡南一眼，坐起來“啪”地關了原本留著的臺燈。

衡南在黑暗裏瑟了一下，不過也識趣地沒吭聲。

後半夜，窗外花園裏蟲鳴響，萬沉眠。被子窸窣響片刻，微涼的，滾了幾滾，又蹭到他懷裏，箍他的腰，臉兒安然靠著他口，呼吸勻而沉。

“……”

盛君殊頓了頓，半晌，冷著臉了一把師妹後腦勺冰涼的發，給蓋了一角被子。

姽丘派人馬聯合朝廷攻上垚山的那一日，外門弟子全軍覆沒，門抵擋不住，三師妹白雪守在門邊，第一個門柱而死，隨之“垚山”二字牌坊跌落崩塌，碎末，口淪陷。

等他酣戰足足兩個時辰，分心注意到總是跟在他後的小尾衡南不見了，心裏一，抬頭看過去，旁邊的山上果然有一道袂飄飛的人影奔跑向上，細細弱弱的，仿佛乘風就能飛去。再後麵，是蝗蟲似的人影。

那是通往天書藏的路。

心裏不知為什麽，慌得很，他定了定神，方才穩住：“衡南回來。”

衡南一個人，本護不住天書，應該不至於這麽犯傻。隻要人回來，他牡棘刀在手，不說能撐到最後一刻，最壞也不過是個玉石俱焚，“衡南，回來！”

往常他一聲，哪怕他不，一個眼神過去，師妹自己就微笑著地朝他走過來，這回他了四次，足足四次，衡南置若罔聞，那影已走在山巔，退無可退，才輕飄飄地回頭看了他一眼。

平日乖巧溫婉的師妹，從來沒拿這樣直白而陌生的眼神看過他。

那一眼裏含著淚，淚裏帶著乖戾、自嘲、還有很淺的不甘。後來的好些日夜裏，他總是反複琢磨這一眼，猜測師妹這些年是不是其實恨他，分明是討厭他。

“天書在，我在。”

回過頭去，無謂地淡淡一笑，縱一躍，與天書同隕。

直到今日，手裏攥著兩顆紐扣、兩塊摔碎的靈犀的今夜，他似乎才明白一點點。

第19章鬼胎（九）

“紡織城過往員工排查過了。”

肖子烈手兜進了門，瞇著眼見盛君殊坐在桌前，手裏搗鼓著件，歪著頭倒著走回門口，抬手“當當”敲了兩下門。

百葉窗外的碎落在盛君殊眼睫，手裏黏好的黃靈犀，輕輕擱在綠蘿葉子下的桌麵上：“再不進來就別進來了。”

肖子烈磨磨蹭蹭走進來：“師兄，你臉不好，昨天晚上縱過度了吧。”

盛君殊冷笑一聲：“別胡鬧。”

肖子烈一直睨著他，跟著愉悅地笑了一下，泡泡糖炸了個泡，把一厚遝資料撂在他桌上，兩手揣在口袋，在沙發上仰靠著坐下。

“子是三年前的工服，現在已經停產，黑子隻發了兩年，所以範圍很小。”

盛君殊翻開文件夾，目落在員工檔案裏兩個備注星號的記錄，一個洪二妹，一個陳媛。

“打星號的是有工傷記錄的。陳媛，1962年生人，2013年進廠，第二年因為作紉機不慎，手指斷裂，十級傷殘，賠了兩萬，一年後離廠。”

“洪二妹，1960年生人，2013年進廠，進廠當年，因為搶救失控機，左手手臂碎骨折。八級傷殘，因為護廠有有功，老板親自賠付的，算上獎勵一共有十萬。”

盛君殊回憶怨靈殘疾的臂膀，點點紙麵：“查這個洪二妹。”

“查了。師兄你猜怎麽著？”肖子烈看過來。

“名字是假的。”

“你真聰明。”肖子烈笑了一下，沒規矩地反坐在他辦公桌上，掐他桌上盆景綠蘿的葉子，“工廠招工時的份核對很糊弄。洪二妹這個份證是假的，特別假的那種。”

盛君殊默然靠在椅背上想，其實倒不算全無收獲。

“左胳膊是在紡織城傷的，一個了。剩下和眼睛哪個是在橡膠廠？”

“我猜眼睛。機一般是絞、卷、，會把骨頭弄碎，的腳外翻，還能走路，覺不像機。像外力衝的。”

盛君殊給艾詩橡膠廠的負責人編輯完短信，聽著肖子烈分析，“外力，車禍？”

“上好像沒有碾傷。”

“墜亡。”盛君殊吐字。

墜亡，可能沒有明顯外傷，髒衰竭之前，人短時間還死不了，但髒破裂大量失時，會覺得幹。救護車上的墜亡病人在休克前，會控製不住地向護士要水喝，但是沒有人敢給水。

口就為這個怨靈死前最深的執念。所以問李夢夢要水喝，在長海小區外的水龍頭大量喝水，直到把自己撐破，然覺得不解。

“做什麽工，可能會低空墜亡？”

肖子烈想了一想：“的話，家政玻璃，保潔欄桿……”

這麽一想，範圍海了去，甚至本不一定是在工廠，在家裏晾服掉下去，也可算在其中。

盛君殊點點頭：“先按這幾個方向找吧。”

半晌，沒聽見肖子烈應聲，盛君殊疑抬起頭，見肖子烈一手掀起綠蘿葉片，定定地看著桌麵。

“子烈？”

“這是什麽？”肖子烈起辦公桌上的佩玉，細細的漁線垂在他上，咄咄人，“這不是你給師姐的那一半靈犀嗎？”

盛君殊怔了怔：“是啊。”

肖子烈注視著他，眼睛慢慢地發出極亮的，膛起伏：“盛君殊，從前你的炎，師姐也是炎，我大可給你找個理由，你們兩人屬相撞你不喜歡。現在師姐質至，對任何一個炎都有生理吸引，你還是沒辦法喜歡師姐，對不對？”

盛君殊一臉莫名地看著氣河豚的小師弟。

“盛君殊，你不喜歡，憑什麽還娶？”肖子烈驀然暴怒，聲音高了八個度，“你有病吧！你不喜歡師姐，你把師姐讓給我，讓給任何一個喜歡師姐的炎……”

“……”盛君殊霍然一拍桌子站起來：“你給我滾出去！”

肖子烈讓這拍桌聲一震，傻了片刻，可看了看手上靈犀，再度惡向膽邊生，從辦公桌上跳下來，指著他的鼻子喝：“你不喜歡師姐，師姐就喜歡你嗎？趕跟離婚，別耽擱喜歡別人！”

盛君殊站著，指骨得咯咯作響，捋了半晌火氣，越捋耳尖越紅：“喜歡別人，自己來跟我說，我放走，師兄給出嫁妝。”

這句不說還好，越說肖子烈眼睛越紅，慢慢點了點頭，“盛君殊我看清了，你沒有心。師姐在你眼裏，連一個法都比不上。”

年臉如黑雲城，向後退著，摔門而出。

盛君殊眼睜睜看著黏了一早上的靈犀，讓他一把砸在牆上，“送出去的禮都能要回來，我佩服你。別要了！”

“………………”盛君殊薅起桌上的茶杯摔過去，碎在肖子烈甩上的門上。

瓷片下雨一樣紛紛落下，將張森嚇得倒退三步。

這兄弟倆這千年整天吵架，多是肖子烈小娃兒不懂事，單方麵氣盛君殊。盛君殊罵他打他，都還克製著，從沒氣到靈魂深，氣到摔東西過。

張森眼睛閉了一閉，哆嗦著準備而退，裏麵的人又把他住，“張森，”

盛君殊蹲著，拚了幾拚之後，發覺靈犀已經碎得用靈火都湊不到一塊兒了，閉了閉眼，忍了又忍，平和地囑咐：

“去，去買點502來。”

會議室門外，盛星的經理們手裏著文件夾，相互嘀咕。雖然他們也並不喜歡每周一早上風雨無阻的例會，但例會突然取消了，心裏到底不安。

人事部經理低聲音說：“這是陛下龍欠安了？”

除了生病，他們想不出有什麽理由能讓人形時鍾一樣的總裁撂下公司的事不管。

另一人略有憂愁：“我們這高層，是不是要了呀？”

眾所周知，陛下後宮暫無，未有太子，這麽多年來就跟諸葛亮似的，嘔心瀝親力親為，他真要有點什麽事，這麽大的公司，還真的可能出現一點決策上的短期混。

“瞎、瞎猜什麽。”

兩人嚇得倒退一步，著口，原來是張森抱著文件夾，站在背後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

“散了散了啊，是楊貴妃進宮了，從此君王不、不早朝了。”

別墅裏璀璨。八點半，盛君殊輕輕把窗簾拉上，被阻擋在外，非自然的暗淡深深淺淺，有些曖昧。

衡南果然還沒睡醒，頭微微歪著，黑發散落在枕上，被子蹬掉一半，睡肩帶掉著，唯一順的是翹起的睫，整整齊齊排列，冷冷淡淡覆下來。

盛君殊看半天，覺衡南藏在裏頭這子，恐怕和肖子烈才是親姐弟。肖子烈還想要，簡直倫。

一手攬著的脖子微抬，把漁線掛上去，指頭著落到頸側的靈犀轉到前麵，輕輕擺進鎖骨中間的小窩裏，空調溫度調高，把被子拉起來蓋好。

擺在床頭櫃上的吊蘭抻著藤，看得正起勁，見他瞧過來，驟然回藤蔓腦袋去，耷拉下來裝作睡著。

盛君殊瞥了它一眼，沒做聲，拎起葉子，拿水壺公事公辦地噴了點水。

“唰唰唰”藤蔓快速甩，盛君殊回頭時，寫字的藤蔓“倏”地回去。

再低下眼，桌麵上有兩個歪歪扭扭的字，並一個標點符號：“加油！”

“……”

謝謝啊。

電話震。

“喂？”

他低聲音，輕手輕腳離了房間，反手閉上房門。

“盛先生嗎？”艾詩廠負責人的聲音倉促地傳出，“找著符合條件的傷了眼睛的工了。”

盛君殊眉眼稍斂起來：“我馬上到。”

*

“洪小蓮。”盛君殊看著檔案。

“肯定沒問題，這裏是份證複印件。”負責人懇切地說，“我們廠出過事，人事這方麵審核很嚴，份證肯定是真的。”

份證照片上的人短發，燙了小卷，圓鼻頭，小眼睛。和視頻裏的鬼影，確實有七八分相似，不過麵向年輕很多，頭發還是黑的，也沒有那麽重的眼袋和皺紋。看上去就是普普通通的、有點拘謹的農村婦。

“這個洪小蓮，是2006年左右到我們廠的，在我們廠幹了四五年，之前沒在別的廠幹過，從頭學起的。但人很踏實，還拿過一次生產標兵。”

“2010年初，有一次，同車間的工在作打鞋樣的機的時候作失誤，差點把機燒壞了。洪小蓮為了救機裏的零件，被噴出來的橡膠渣灼傷了左眼，當時是七級傷殘。”

他把另一份記錄推過來，“除了十萬的一次補助金之外，因為是護廠英雄，我們老板從私人賬戶裏又走了十萬，一共是二十萬給了。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