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問題在于,容萱今日過于活潑。
尋了許多奇聞趣事,滔滔不絕地說給他。這原本也沒什麼,但謝遲覺得自己若不搭理,氣氛冷下來便難免尷尬,不得不時常給點反應。
要給反應,他就得聽說了什麼。可眼下,他渾的氣力都還沒有恢復,連帶著腦子里也一團漿糊,吃飯時幾乎連胳膊都提不起來,眼皮更是不停地打架。容萱的每一句話,都要在他的腦子里卡上一卡才能明白要說什麼,是以謝遲很快就覺得力不從心了。
覺得力不從心,他就開始琢磨怎麼才能不聽說。想了想,覺得把人罵走有點過分,人家怎麼說也是好心;讓他說“你別說了我今天特別累”呢,他又覺得有點丟人這不才當值一天嗎怎麼就累得扛不住了
于是謝遲決定三十六計走為上,又拉了兩口米飯,他忽地把筷子一拍:“啊”
正坐在對面給他講笑話的容萱一愣,見他匆匆了把:“突然想起點事你先吃著吃完直接回去就行”
他說罷轉便走,連侍候在旁的劉雙領都沒清到底怎麼回事。劉雙領只得匆匆跟上,只見謝遲大步流星地悶頭走了好遠,忽地腳下一定。
劉雙領也定住。
去哪兒好呢謝遲心里掂量了一下,雖然去爺爺那兒繼續吃飯也不是不行,可一來自己現下神不濟,二老會擔心;二來,爺爺聽說他讓個妾室這樣,肯定要笑話他。
他于是側眸惻惻地脧了劉雙領一眼:“我去正院,你不許跟西院多。”
“哎哎哎”劉雙領發著懵連聲應下。
是以正院之中,葉蟬喜滋滋地吃飽喝足,正打算再喝一小碗排骨蓮藕湯就讓人把膳撤了,謝遲風風火火地殺到了眼前。
他悶著頭進來也沒聲,注意到他剛一愣,他已經坐到旁邊的空椅子上了,開口就說:“給我添碗飯。”
青釉剛才正為容姨娘的事兒負著氣,現在見爵爺還是來了正院自然高興,福了一福立刻麻利地盛了碗飯過來。
葉蟬還怔著:“我聽說容氏去你那兒一起用膳了”
“沒吃飽。”謝遲眼也沒抬。剛才他在書房時只覺得累到虛,這一路走過來反倒打開了胃口,一口氣往里噎了半個四喜丸子。
葉蟬更不懂了,為啥會沒吃飽這兒的菜都頓頓要剩大半,他個一家之主房里的菜會不夠吃這不可能啊
可看他這一副明顯狠了的樣子,葉蟬又覺得還是先別追問了,讓他先吃。轉而問劉雙領:“爺今兒去宮里怎麼樣當值順利嗎”
劉雙領清楚自家爺既上進心強又面子,便省去了被人扛回來的一段沒提,躬只說:“多有些累著了,回來就先睡了一覺。”
“哦”葉蟬點點頭,知道他累便更不再多和他說話,只在旁邊托著腮看他。
謝遲于是得以輕松地吃飽,吃飽后氣力自也恢復了些,他撂下筷子往椅背上一仰,長長地吁出一口氣來。
葉蟬托腮傻看了一會兒,把他要問他為什麼沒吃飽的事給忘了,張口問說:“明天還去嗎”
謝遲一嘆:“去。”
當值的事白康幫他告了假,可以歇一天,但練他不允許自己不去。謝遲把自己的弦繃得很,這是好不容易得來的向上走的機會,他得握住。
再者,在前侍衛中,他這麼個旁支的勛爵實在不算什麼。很多親王世子、甚至皇子在真正開始辦差前,都會現在前侍衛里歷練一番,他們苦可以,但他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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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的第二天,謝遲早上多睡了兩個時辰,起床后緩了緩勁兒,又好好地吃了頓飯,就按時趕到宮里練去了。
留在家里的葉蟬也很忙,忙著帶孩子。
這個孩子對而言可以說是“從天而降”沒十月懷胎也沒一朝分娩,去忠王府走了一遭,他就來了。所以對這個孩子,葉蟬不知道容萱那邊是什麼覺,反正對來說是既力很大又很新鮮。
兩個孩子都是在恪郡王府就已經起了名字的,繼過來后也沒改,都是按族譜從元字輩,日字部。容萱房里那個元顯,葉蟬這里這個元晉。
葉蟬覺得元晉不哭的時候還是可的,睡覺時嘟嘟呼呼,醒來后一雙眼睛東張西特別亮,
喜歡咿咿呀呀地吧唧著看。
不過元晉現在這樣乖乖醒著的時候還很,葉蟬對他又新鮮,就一聽說他醒來便要趴在搖籃邊看他、逗他玩兒。弄得元晉的兩個母心下都好笑,心說這哪兒是養母帶孩子啊這就是個大點的孩子帶個小點的孩子
但可見也是有緣,元晉一個小小嬰孩什麼都不懂,但就愿意跟親,在旁邊他就很哭鬧。
母楊氏就噙笑捧了一句:“夫人這有孩子緣,來日自己生了小公子,那必是很好的”
卻沒想到正拿香囊流蘇逗元晉的夫人面容陡然僵住。
鎖鎖眉,抬頭說:“不許你們這樣說元晉和元顯既然繼過來了,那就是我的孩子。以后我就算自己生了,待他們也是一樣的”
楊氏的笑容僵在臉上,正要謝罪,葉蟬卻已轉向了青釉:“青釉你去,把府里的下人有一個算一個,都給我過來。”
青釉一啞:“那老爵爺和老夫人那邊”
葉蟬咬咬牙:“也過來,就說我有事要說,晚些時候去跟賠罪”
從來沒這樣過,在跟了大半個月的青釉看來,就跟變了個人似的。不過見認真,青釉反不敢像平常一樣拿當小姑娘看了,匆匆一福,恭敬地應了聲“諾”,立刻退出去辦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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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里,前侍衛練的箭場旁邊,幾個老資歷的侍衛正在茶間里休息,邊喝茶邊看著在烈日下站樁的年嘆氣。
眼下是已秋了,可天氣還完全沒涼爽下來,下午這會兒日頭毒得很。謝遲剛站了一刻,服就已盡,淋得腳邊一圈的汗。
一個年愈三十的侍衛就搖頭說:“唉,你們說這小子這麼拼,是嫌命太長嗎”
旁邊的同伴瞪他:“積點口德好嗎人家才十六歲,招你惹你了”
“不是我沒別的意思。”之前那個訕訕笑了兩聲,“我就想說,我要是他,就跟家里安爵位,不來這份兒罪。而且我就不明白了,來前侍衛里頭歷練的宗親,我見過沒有十個也有八個,人家都是走個過場,他怎麼真往死里練自己啊”
昨兒頭一天就把半條命練沒了,今天竟然還按時按點的來初來乍到又力不支,練箭時靶的次數多了點,被負責箭練的百戶大人罰站樁半個時辰,他也一句辯解的話都沒說。不然以他的份,百戶大人怎麼也得給三分面子。
這不,現下他沒開口給臺階,百戶大人也不好自己把話收回來吧只好坐墻兒下自己郁悶去了。他也奇怪,新來的這位廣恩伯不是頭一個進前侍衛的宗親啊,可怎麼就他這麼拼呢他圖啥啊
百戶姜海坐在墻下,看著謝遲被汗浸的背影發怵。
姜海比謝遲大足足十歲,他說罰謝遲站樁半個時辰,原本是給他留了討價還價的余地,沒想到謝遲一點怨言都沒有地去了,倒弄得他很有種自己欺負小孩的覺。
于是半個時辰剛到,姜海就主走過去一拍謝遲的肩頭:“行了,我喊兩個人送你回家。”
謝遲被他一拍差點栽下去,所幸又被他眼疾手快地扶住。緩了兩口氣,他轉過一抱拳:“多謝大人。我先去找程大人把擒拿補上。”
他說的程大人程華,也是個百戶,專教擒拿功夫。今兒姜海在這邊一罰他,那邊他就沒去,現下干脆利落地轉就要走。
“回來”姜海趕一把將他拽住,嚇得臉都變了幾變,“你不要命了趕回家去”擒拿學起來爬滾打摔,謝遲累這樣再過去,他怕鬧出人命。
謝遲抹了把額上的汗:“我沒事。”
“什麼沒事你當自己鐵打的”姜海不懂這個在宗室的年干什麼這麼拼,又覺得年輕人有拼勁是好事。
可他這個拼法真不行,早晚得把命拼沒。
姜海于是忖度了一下,沉然道:“程華那邊我去打個招呼,你近來都別去了。”
“大人”謝遲頓時急了,姜海抬手制止了他的爭辯,“我看你箭有底子,這幾個月好好練。騎準頭夠了,我就把你添進冬狩隨駕的單子里。”
天子冬狩
謝遲一下子兩眼放。
他想往上走,還有什麼比接近九五之尊更好的捷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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