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城里,葉蟬婚以來頭一回如此迫切地想和其他宗親夫人走,因為太想知道冬狩的況了。
可是對這方面的事又實在不在行,不敢貿然往別的府遞帖子。好在劉雙領還能聯系上從前在宮中結識的舊友,就變著法地找人家打聽。
其中有一個,近兩年調到了東宮。混得倒也還算得臉,不過這回沒能隨駕,劉雙領便隔三差五地請他喝茶,然后回來向葉蟬回話。
最初的十天,都沒什麼事。
第十二天,劉雙領回來說:“聽聞陛下盛贊忠王殿下驍勇,滿安都在說這事呢。”
葉蟬對此也沒上心,因為忠王跟實在沒什麼關系。只要知道一切平安就好,只要一切平安,謝遲大概就也平安。
但又過兩天,劉雙領再回來時,神有些慌:“好像出事了。”
葉蟬聽言嚯地從椅子上坐起來:“出什麼事了”
“還不太清楚。”劉雙領鎖著眉頭,“只是我那朋友說,日后不能再出來了,說東宮掌事的發了話,讓上上下下都老實在宮里待著。可太子殿下在郢山呢,東宮突然這樣嚴查,多半是那邊出了什麼事。”
葉蟬的一顆心猛跳起來,又強行安自己別太張。謝遲是前侍衛,和東宮也沒什麼牽扯,太子的事,應該與他無關。
然而又過三天,駕從郢山起駕回宮,有一批前侍衛先一步日夜兼程地趕了回來,便有人空到廣恩伯府報了個信兒。
說謝遲被看押起來了。
這話劉雙領回給的葉蟬,葉蟬腦中一聲嗡鳴:“你說什麼”
劉雙領比大足足五歲,都愣是急出了一副要哭的樣子,強自克制著跟細說始末。
他說來報信的人白康,好像和爵爺很,先前就送爵爺回來過。
白康道,陛下盛贊忠王的事,是八九天前傳回的安,實際上是十一二日前說的話了。打從那天,隨駕眾人就都覺出太子殿下緒不對,跟誰都沉著張臉,宮人們一個不下心就要挨罰。
當時還有宮私下嘀咕說:“太子殿下真本事不如忠王殿下,脾氣倒大得很。”
這樣的話一句兩句不要,說得多了,難免要到太子耳朵里去。前的掌事宦傅茂川怕出事,防患于未然就先罰了幾個人。可是,依舊鬧出了大事。
再上山圍獵時,不知怎的,太子就和忠王打了起來。打了什麼樣子、誰先的手,這些外人都不得而知,只知道當時包括謝遲在的七八個侍衛正好離得不遠,聽見靜就趕忙沖上去拉架,然后這七八人都暫時被看了起來。
葉蟬聽完,臉上恢復了一點始末:“只是拉架那那應該沒事吧”
可劉雙領哭喪著臉說:“那位白大人說,拉架是不打,可眼下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萬一傷及天家面,這先砍了知的滅口可不稀奇”
這話一出,葉蟬一陣暈眩。
“夫人”青釉和白釉一同驚呼著上前扶。葉蟬被們倆架著,仍覺子在一個勁兒地往下沉,頭腦也一陣陣發脹。好生緩了緩,暈眩才淡去了三分。
扶著八仙桌坐到椅子上,定住神問劉雙領:“現在怎麼辦”
“這”劉雙領重重一嘆,“說實在的,宮中之事,府里實在做不了什麼。至于府里府里自然一切聽您的”
是了,自然該是來拿主意。謝遲已經承襲了爵位,是他的夫人,府里的事還能問誰呢
葉蟬暗暗地攥拳,長甲掐了一下手心,在刺痛里又恢復了些許清醒。問劉雙領:“這些話你還跟誰說了”
“沒了,下奴不敢耽擱,送走了白大人就直接來回您了。”劉雙領說。
葉蟬點點頭:“好跟誰都別說,尤其是爺爺。現下一切都不清楚,別平白嚇著二老。”
劉雙領點頭應諾。
又道:“其他的”劉雙領豎著耳朵聽,夫人卻頓住了聲,片刻后說出的竟是,“沒什麼了,日子該怎麼過怎麼過。”
“啊”劉雙領詫然。他覺得,雖然府里無力對宮中使勁兒,可總也該想想辦法,哪怕找些門路多打聽打聽進展也好啊,夫人真打算什麼都不干
葉蟬咬了咬牙:“安城里太復雜了,瞎打聽沒準兒更招禍。眼看著年關也近了,咱們接著好好籌備過年的事,該布置地照常布置,該做新的也都照做,就當不知道那檔子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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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難得一見的冷肅令劉雙領詫異,可他在腦子里一琢磨,也知夫人這安排不無道理。
于是,在圣駕返京后三兩天,府里該的窗花就都照常上了。葉蟬午睡醒來便見臥房的窗上多了幾許年味,三扇窗戶上的依次是“喜上梅梢”、“年年有魚”和“馬上有福”。
當時沒多看,晚膳后抱著元晉在床上玩時,卻不知不覺盯著三張窗花看了起來。
看了會兒,跟青釉說:“把窗花換了吧,剪三張平安如意的來。”
“夫人”青釉一下子鼻子酸。
夫人瞧著從容自若的,可畢竟年紀小,這剛三天,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爵爺可千萬別出事,不然這個家可怎麼辦啊夫人剛對爵爺上了心,不論讓改嫁還是守寡,都太可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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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自上而下,人人自危。
太子打從回宮就一直在東宮里,三位公主也不敢去紫宸殿覲見。皇帝連批了三天的奏章,對冬狩的事絕口不提,就好像今年也并沒有去冬狩過,更不曾發生什麼事。
紫宸殿西北邊一片宮人居住的房舍里,悄無聲息地騰了兩間屋子出來,供七八個侍衛暫居。
說是暫居,倒不如說是看押。前的宦一刻不停地在門口守著,外人進不來,他們也出不去。
所有人都在盤算接下來該怎麼辦。
如果陛下打算將這件事就此揭過,過一陣子就放他們出去,那倒不打,他們出去后守口如瓶便是。九五之尊不愿多提的事,他們活膩歪了才會四下去說。
可如果陛下他們去問話呢當日之事,他們怎麼說陛下想聽的是什麼
都說揣測君心是大不敬之罪,可出了這樣的事,沒人能不揣測君心。
謝遲一連幾天都睡不好,夜里最多睡上兩個時辰便會驚醒,然后在張帶來的極度清醒中,翻來覆去地思索這件事。
他們遠遠看到太子和忠王的時候,其實二人還沒打起來。整個始末,他們每個人都清楚得很。可陛下如果教們去,想聽的會是真相嗎
當下正值年前,是不是一切都該以和睦為上是不是萬事都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謝遲拿不準。君心離他太遙遠了,他一點都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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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令人窒息的氣氛又持續了好幾天。直至臘月初十的時候,忠王陸恒請求覲見。
傅茂川在前二十多年了,皇帝對他也比對其他宮人寬和些。他已鮮有戰戰兢兢的時候,但這日進殿稟話,他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座之上安靜了許久,天子才開口:“他傷好了”
傅茂川死盯著腳面:“是,一點都看不出了。”
皇帝點點頭:“宣進來吧。著人傳太子來。”
傅茂川憑直覺到陛下還會有別的吩咐,就紋不地又等了等,果然聽到陛下聲音沉沉地又說:“把那幾個侍衛也進來。”
東宮比謝遲他們住的地方離紫宸殿更遠,但謝遲他們到后先被擋在了殿外,待得太子進殿后過了半刻,才他們進去。
沒有人敢在太子進殿時抬頭看他,待得他們殿,也都是一個大禮施下去便不敢抬頭,所有人都屏息靜聽著殿里的靜。
死寂維持了半晌,皇帝先開了口:“朕再問一遍,誰先的手。”
“陸恒先打的兒臣”怒氣沖沖的聲音,顯然是太子。
殿里復又靜了靜,忠王垂眸輕道:“臣不敢行此大不敬之事。”
“好。”皇帝怒極反笑,“很好。”接著,他看向跪在不遠的那排侍衛,“你們說。”
一時之間,無人敢應。
幾息之后,瓷盞擲地,碎瓷四濺。四周圍的宮人連帶太子和忠王都跪了下去,但在一無形的力之下,竟無人說得出一句“陛下息怒”。
一眾侍衛依舊不敢應答,所有人都在心如麻中拼命揣,陛下到底想聽到怎樣的答案。
忠王的份固然非比尋常的顯赫,可太子是儲君,而且因為皇帝只有這一個兒子,他更是不可能被撼的儲君。
謝遲在舉棋不定中咬牙閉上了眼,迫著自己做了個大膽的設想如果他是皇帝,他此時想聽到的會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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