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像宋簡那樣辜負。”

紀薑聽說他的說辭後，又好氣又好笑。

說到辜負。在城外道臨別的時候，宋簡的額頭磕到雪地裏的那一刻，才痛徹心扉地明白“辜負”這個詞的意義。

“母後，我為大齊之業謀害親夫，若放在民間，是要菜市口吃一剮的罪。三年來，臨川戴罪而活，卻見朝廷如此局麵，輔臣此等姿態，臨川問母後一句，宋家何必滅盡，我夫何必流亡？”

許太後一掌拍在茶案上，小皇帝肩膀一，轉就往李娥後躲去。

許太後厲聲道：“李娥，把皇帝帶出去！”

李娥不敢耽擱，忙牽起皇帝的手往外走。

在通廊上撞見已經冷得渾麻木的黃庭，他像木頭一般僵地跪下來行禮，一麵悄悄抬頭，問一句“怎麽了？”

李娥本不敢停留，衝著他搖了搖頭，低聲催促皇帝趕走。

暖閣中許太後竭力平息著自己的緒。茶案的漆麵兒都被的指甲抓出兩道白痕。

“你的夫君，是平西後世子！”

“不，宋簡一日不寄休書，臨川一日為宋家婦！”

還是那樣氣焰滔天，許太後口上下起伏，巍巍的出一隻手，“我……我怎麽生了你這樣一個兒，你可知道，當初你在你父皇麵前跪三天三夜，替他撿回一條命，他本不會謝你，如今，他要來要你的命了！”

說完，眼中泛酸，嚨裏也湧出一口滾燙的辛辣之氣，引得扶著茶案，嗽彎了腰。顧仲濂起走過去，輕輕地替順著口的氣。許太後抬手推開他，本來，是說不出來後麵的話的，臨川的態度，卻好像給了一個殘忍的契機。

“黃庭，進來。”

黃庭還跪在外頭發愣，聽到許太後這句話，險些一頭跌下去。反應過來之後，連忙扶正帽子，腳凍僵，走也走不穩，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撞了進去。

“把……把那封奏章……給看。”

“奏章……哦，是是……”

黃庭將奏章呈到紀薑眼前，又小心地替翻開，一眼就認出了宋簡的筆跡。宋簡的字師從書法名家董思白，頗有骨趙姿。宋簡曾用心教過寫自己的字，後來，幾乎能模仿得不辨真假，也正是因為如此，才得以親手偽造他謀反的證據。

如今，宋簡像是知道這本奏章一定會送眼前一般，金鉤鐵拐，力紙背，盡揮灑著他獨有的書。

顧仲濂替過黃庭的手，親手為紀薑托住奏章。繼而平寧地開口道：“白水河戰事吃，一旦晉王的軍隊越過白水河，帝京就不保了。現在，南京城外民遍地。萬歲，已退無可退。晉王上奏，若萬歲褫奪臨川公主封號，貶為庶人，晉王軍就退回青州，並將再度上書，向朝廷請罪。”

他的話聲落下，紀薑也將好看完了最後一個字。其上所言，大致如下：

太白經星，主為用，過勢衰，臨川長公主，攜狹天子，以令超綱，牝司晨，漸勢禍，臣叩首以請，陛下褫封號，除尊位，貶庶人，逐帝京……”

“請公主殿下，大局為重。”

紀薑抬起頭，“母後，你已經應允了嗎？”

“我……”許太後無言以對。

“母後不用說了，對，臨川公主深明大義，出首親夫，救朝廷於危亡。”說完大步向許太後走近，聲音陡然提高“臨川公主深明大義，必將舍取義，救萬民於水火！”

偏頭，眼中含笑，“母後，你與顧大人，是想說這些吧。”

沒等許太後應話，又道：“不用勸了，母後，臨川肯。”

說完，轉就要走。

“臨川！”

許太後唞地喚了一聲，“你若不肯，母後不會你！”

臨川站住腳步，回頭笑了笑，“母後，臨川……早就想去找他了。”

顧仲濂道：“公主……嗯，公主深明大義。既然公主應允，那我等即刻票擬，請萬歲批。還有一件事，臣要提醒公主：青州與您以‘立春’為期，請公主親攜褫號聖旨北上青州，若立春日過，公主不能親呈聖旨，則此約廢，還公主盡快啟程。”

顧仲濂心平氣和地說完這段話，許太後已不忍垂淚，對紀薑這個兒，又是疼惜，又是憤恨，恨當年念不肯殺宋簡，才落得如此下場，憐的則是，珠玉一般的大齊長公主，的親生兒，就這樣被朝廷棄掉了。

許太後悄悄向紀薑。

正低頭凝著眼前的奏章，眉心微微蹙在一起，眼眶泛紅，卻沒有眼淚。

“好，你們擬旨。我……明日便啟程。”

說完，俯首向太後行了一禮叩拜，金牡丹繡的尾鋪承於地，像盛極而放的花。叩首畢，直起。

“母後，我早該知道，當年的一切都有報應，為了父皇的權力，你可以毀了我的一生，為了弟弟的權力，你也可以徹底把我撕了。不過母後，你別流淚，紀薑沒有怪過你，我既然是你的兒，大齊，就是我的天，我不敢後悔當初將宋家送上斷頭臺，但我後悔，做了你的兒。”

說著，引長脖頸，仰起頭，“如今好了，我不是大齊的公主，也不再是你的兒，我終於，敢去找他了。再有，鄧瞬宜也個很好的男人，我既不曾與合巹，也請太後替我轉告他：不必枯等。”

嘉定二年，臘月初八。

紀薑北出帝京。朝廷的旨意傳達天下，臨川公主紀薑，攜狹帝，幹預朝政，廢其公主尊位，貶為庶人，放逐出宮。

顧仲濂坐在城門邊的酒樓裏，開遮雪的簾子，向雪中那抹清瘦的影。

旁的顧夫人喝了口滾燙的茶，“我不明白，老爺為什麽要來送。”

顧仲濂沒有回頭，“我是在想，當年，送宋簡離京是個什麽樣的形。”

顧夫人側頭往外麵看了一眼。

“您也知道的吧，當年宋簡走之間，問了臨川公主一句話：‘三年恩今日斷否？’”

“嗯，答，‘不斷，然紀薑先為大齊公主，而後方為宋簡之妻。’”

顧夫人點點頭，“對，不過，這後麵，宋簡還問了一句話。”

“什麽？”

“若有一日，你為庶人呢？”

顧仲濂一怔，而後笑了笑，“你這是從什麽地方聽來的這些話。”

顧夫人道，“不管我從什麽地聽來的，這一雙年輕人啊，可真是執著。”

“不這一雙人執著吧，你看，西平侯家的小侯爺來了。”

顧夫人忙瞇起眼睛，扶著雪簾看下去。果見城奔來一匹駿馬，馬上的人著藍底袍扇衫，臂上搭著灰鼠的大鬥篷。他在紀薑麵前住馬頭，翻下來。

“公主怎麽不跟瞬宜說一聲，就要走呢？”

雪中人影迷離，紀薑半天才看出來麵前的人是鄧瞬宜。

“我已不是公主，再有，我也不曾和小侯爺親。何必要告訴小侯爺。”

鄧瞬宜將手中的鬥篷罩到紀薑的上，“這麽大雪，你一個人要去什麽地方，跟我回府吧，你既然已經不是公主，那瞬宜就有資格照顧你了。”

紀薑往後退了一步，“你應該明白，我心比天高，就算淪為庶人，也絕不肯屈膝彎腰，在你的邊茍活。”

鄧瞬宜被這句話嚇住了，“我……我不是個意思。”

“我明白，你是好人，是紀薑無福。”

“那……你要去什麽地方。”@思@兔@在@線@閱@讀@

“我要去青州，你若真願意幫我，就把你的馬送給我。”

“好好，還有些馬上的這些銀兩，瞬宜都給你，瞬宜明白，勸不住公主，但公主若過得不好，就給瞬宜寫信，瞬宜一定想辦法，接公主回帝京。哦，對了……”

說著，他一陣忙地在懷裏掏找。終於找出一枚芙蓉玉質的扳指。

“這是太後讓我帶來給公主的。”

“太後？”

“太後讓公主一定要帶在手上，千萬不要拿下來。”

酒樓上，顧夫人瞇著眼睛看了好久，疑道：“誒，鄧瞬宜那小子，把什麽東西給了？”

顧仲濂淡道：“芙蓉玉扳指。”

顧夫人嚇了一跳，“芙蓉玉扳指？老爺，您怎麽能把這個東西給。那是我們悔兒的命啊。”

顧仲濂放下雪簾，臉上投下一抹淡淡地影。

“大齊為安定舍了公主，那我們悔兒的命，就是紀薑的。”

作者有話要說：　　男二即將上線。

應該是屬於哪種非主流的帥吧。反正我喜歡。

第4章有悔

紀薑並不明白這枚芙蓉玉扳指背後藏的意義。

不過大齊戶籍製度深嚴，宋子鳴在時，為修養大齊生息，滿國庫倉廩倉廩，曾多次勸先帝下旨諭天下：“民宜守業，不可遊食。”離鄉外出務工或經商，有必要隨攜帶府出的路引。不然，重則殺，輕則黥竄化外。

趙縣曾有一秀才因給母親買藥，而未攜府出的路引，被臨縣知縣打了二十個板子，在牢裏關了一個月，歸鄉後發現母親早已死。然此事傳朝廷，朝廷並未置趙縣知縣，可見朝廷對戶籍的管理和人口流的管理之無。

紀薑被褫奪公主封號，貶為庶人，按照宮中從前的慣例，大多會找一個院子關一輩子。本來嘛，們畢竟是皇家的人，就算犯了過錯，被褫奪皇家份，也是不能將們編賤籍，或者充教坊為，更不能和外麵那些流民一樣，四下遊食求活。

宋簡顯然知道這一點，這才要著親呈聖旨青州。

不過紀薑仍然覺得慶幸，至宋簡還願意見。還算有那麽一個去。

然而，此去青州路途遙遠，其間又要過無數個州縣，宋簡給的時間不多，並不能像其他百姓一樣去府衙等什麽路引。手上的這枚芙蓉玉扳指到了的通行證。皇帝下旨，從帝京至青州的州府，以芙蓉玉扳指為憑，見則放行，都不得阻擋紀薑。因此紀薑一路縱馬北上，行得十分順暢。

過了紫荊關，就進蒙，從蒙長山，最多再行一兩日的山路，就能到青州府了。但長山道並不好行，其中又有落草為寇的流民。專門截殺過路的商旅。紀薑看了看馬頭下鄧瞬宜好心備給的那些銀錢，突然覺得是個累贅。轉念一想，又同起大齊這些買賣人，朝廷不支持不說，拚命掙下幾個錢，走商路上還可能隨時嗝屁。

嗝屁這個詞真的出現在了的腦中。這讓紀薑自己都不捂一怔。

自從出了帝京，天下所有的人也許都以為，會不堪其辱，自盡在半路上，然而，的心甚至比在帝京時暢快愉悅。蒼茫天地，到都是瑰麗奇絕的景，以前宋簡在公主府中，時長與談起帝京外麵的大好河山，至深，還約定一定要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