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來時，那門口就被堆了小半。

他等人的這一小會兒，那小半都快變大半了，來了不下十幾個人。

其中有幾個似乎發現了他們這一群在暗夜中的人，作稍有停滯，卻還是堅持將東西放在了門口，幾個膽子大的，還威脅地朝這邊揮舞了下拳頭。

謝寧池輩分高，份又尊貴，對這種螞蟻抬的挑釁還不放在眼裏，他隻是略有些疑，“不是說楊州城的糧食，都被餘持重給搶了，城裏民不聊生嗎？”

那怎麽還有這麽多人，將最珍貴的糧食拿出來，放在旁人門口？

跟著的天寅看見那棵在信中被提及過的大樹，正要回答，就聽見了一門之隔的急促腳步聲，燈火被點亮，大門“咯吱”一聲打開。

收拾得當的孫強立在門口，打算先和這位神不知姓名的觀察史打個照麵，彼此清楚一下`份，再商談之後的事宜。

因而他並未避諱，大咧咧地抬頭看去。

看清馬背上嚴肅著臉的人，他後退兩步，幹脆一屁坐倒在地，嚇得滿臉發青，連出口的聲音都在不停地打磕，“辰……辰……辰王……”

五年前，他還未曾被趕出侯府赴任，曾在街上見到過凱旋歸來的辰王。

當時這位皇族最高輩分的年王爺才十九歲，卻已是收複西戎，平定漠北，打得厥決人倉皇逃竄的當朝大將軍。

他帶著後殺氣騰騰的黑雲騎第三次走過街，在夾道的歡呼和稱頌聲中，眉眼間卻不見年的張揚和意氣風發，而滿是經百戰的肅穆與沉穩，像是一柄最高不可攀而銳利的劍，筆直地進了鎬都的心髒。

孫強在鎬都聽得最多的，滿鎬都最不能踢的那塊金板，此刻居然被他晾在門口，等著他慢吞吞地穿，還被他毫不避諱地直視了！

在這個瞬間，孫強隻想跪下來，牢牢地抱住他爹的大求饒。

隻是他爹遠在鎬都，眼前有的隻有肅著臉，看不清神的辰王。

“孫長史看到本，驚懼這般是作甚？”

謝寧池把旁人裏足夠用以調侃的一句話說了“你馬上就要被砍頭”的鋪墊，嚇得孫強差點就丟臉地尿了子。

好在他說話雖喜歡大氣，卻也懶得和這廢點心玩笑，很快就接了下一句。

“按本手裏的證據，孫長史怕是還沒有時間和膽量，和餘刺史有幹係。”

這話，明明白白是在譏諷孫強腦子轉不過彎來，而且還膽小擔不住事。

若換他爹遼遠候聽見，怕是立時就要跪下來表示汗，承認教子有過了。

但孫強廢點心般的小腦袋瓜子還轉不過來這般高深的話，隻覺得辰王是承認了他的青白，忙不迭地點頭，“大人您說得在理，大人您英明。”

好在是聽出了謝寧池一口一個本，知道他不想暴份。

謝寧池眉頭輕輕一皺又分開，顯然是不滿他這般愚蠢不上道。

尤其是日後他回了鎬都，這般愚蠢的人，怕是不會“適度”地幫他照顧好金寶，指不定還給金寶招了麻煩。

隻是孫強左右也在楊州城當了四年的長史，對楊州城的戶籍該是最悉的，他若想盡快找到金寶，就不該將他換得太早。

一夜疾馳，謝寧池雖不覺有多疲累，但也不喜和蠢貨多說，幹脆就說了他來此的目的，“本來此，是讓孫長史幫著在楊州城裏找一位名金寶的人。”

他與金寶通信，雙方都默契地不會過多的私，信件都是通過鴻雁驛館，讓他們家中的仆從按時去取。

因而他所知的消息，大半都是從隻言片語中推敲而來。

“他莫約二十左右，未有妻妾兒，家中有長輩兄弟，應是家境殷實的小富之家，名下應有幾家新奇的店鋪，往日裏最的便是把玩扇子……”

謝寧池驟然住了，後麵涉及到堇寶的日常私好，是他倆之間的小，他並不想與人多說，隻詢問孫強，“你可有關於這人的印象？”

辰王大半夜到他家門口，還破天荒地等他出門，問得居然不是楊州城太守叛變，眾人齊心守城一事，而是報了一堆不知是何的消息，讓他去找人？！

還是一個二十左右，家中無妻妾兒的男人！

孫強立即想到了辰王年已二十四，卻……還未大婚。

就算是沒有門當戶對的王妃，可據聞，辰王府和宮中辰王起居的寢殿中，都無隨侍的通房妾室……偏偏辰王半夜三更，興師眾地跑來打聽一個男人？

孫強腦子裏不合時宜的念頭一個比一個冒得快。

他甩了甩腦袋，把這些大不敬的念頭都甩走，再一△

“四姑娘大恩，傅挽銘記於心。”

傅挽截了薑旎的話，起朝長一揖，“除了婚嫁之外，四姑娘日後若是有勞傅挽之，理之中，能力之，傅挽定當竭盡所能。”

這是給了薑旎一個承諾。

但顯然，並不是薑旎想要的那個。

很是難得的一次，薑旎哭著出了傅家的門。

傅挽等在書房裏，直到扶琴回來，點頭示意已將薑旎安全送回薑家，才放了手裏不停轉著的扇子，端起茶盞抿了一口。

扶書在旁候著，忍不住就多說了句，“這事，原本就是薑家……”

薑家設下的一個局。

在幾已山窮水盡時，讓對慕已久的小姑娘來示好，雙重之下，傅六說不定就會順水推舟，應了這門親事，從此便是通家之好。

薑家這時機，挑得實在是太好了。

隻要傅六越過這關，無論如何，都必須對他們以禮相待。

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扶書點出這個，是因為看到了傅挽對薑旎的愧疚。

在所有人都滿心算計的時候，薑四姑娘是真的全心全意為考慮，即使告知況付出的代價讓傷心落淚，卻還是幹脆地說了出來。

“這事先放過不提。”

傅挽長歎了口氣，問扶書，“咱們真的沒有收到任何關於這位觀察史的消息？”

扶書搖頭，“這次江平六州頗大，與府上好的小吏們雖大半未換，但實也探聽不得消息，隻說是個生麵孔，似乎頗令人忌憚，份應是不低。”

傅挽握著扇子，展開挲上麵的扇骨。

“不知兄是否知曉一二，隻是此時去信鎬都，怕也來不及了……”

低頭看著擺在麵前的書紙，突然就有了個主意，扔了扇子拿筆蘸滿了墨，垂頭在紙上打起草稿。

“不管如何，還是要先見那觀察史一麵。隻是怕到時在場的人認出我來，會多加幹涉，讓我不得與觀察史談，既是說不得，看總能看得。”

傅挽思索的間隙抬頭吩咐扶書，“孫強宴客，定離不開歌舞，你去打聽下今日請的是哪個教坊的人，幫我也備一套舞姬的……”

扶書瞪大了眼，看著傅挽吶吶不能言。

這幅反應，讓傅挽更加篤定，“連你都不信，旁人更是看不出破綻。他們會防著與我形相仿的男子，卻定想不到爺居然會是個娥。”

“但，”扶書皺了眉，“六爺不怕因此被識破嗎？”

傅挽擱了筆，雙手握托著腮，歪著頭朝扶書勾了角，帶著笑意彎了眼眸，朝拋過去一個電眼。

“扶書，你跟爺這麽久，知曉爺就是子，又有多時候拿爺當子看待？”

傅九說六姐越來越像個臭男人，是相當有依據的。

傅挽舉手投足間，十足的浪公子哥模樣。

說話的語調，行事的風格，作的幅度，專門修飾過的結和廓……便是他們這些知的也常常看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