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未摘下，隻出一雙眼，氣勢卻了眾商賈一頭。

“諸位說護城是你們的功勞，可不知，當初你們是從何來的糧食？可有憑證能證明？當初爺站在城牆上時，怎麽都沒在人群中看見你們的影？喔，對了，還有那位護城有功，眾所周知的周武師，今晚這慶功宴，怎見不著他的人影？”

傅挽彎起角，輕輕笑了聲，“爺是懶得陪你們唱戲，可不是隨你們擺弄。”

早在謠言傳出的最早，傅挽就派人去找了最該有反應的周存。

該出現的人不出現，謠言又在一瞬間“席卷”了全城，傅挽若是在那個時候跳出來非要證明自己的清白，隻會被人痛打落水狗。

所以幹脆慫著，靜觀其變。

隻這句話中的嘲諷意味太強，開的還是地圖炮，一時間就有好些人炸了。

“傅六你還真當自個是個什麽角了！你說的這些，你有證據嗎？”

“誰說不是，便是我們也曾出現在反賊餘持重的名單之上，但當時我們並不知曉他的真實份，隻當他是朝廷派來的刺史，我們與朝廷好，積極納稅，在你傅六裏，居然就了投誠的證據了，真真是顛倒黑白！”

“傅六爺若說城牆上的事，我就不得不問六爺一句了，當時那敵軍首領口口聲聲說你傅六是他們的人，六爺你轉手就將他殺了，難道不是殺人滅口？”

“再說糧倉，我家下仆當時聽得分明，就是餘持重走的那些糧食。不知是轉了幾個手，才到了你傅六的手裏，你卻非要拿它來問我們要證據！”

“若傅六你非要說那糧倉是你的，為何我們之前都從不曾知曉？單單就你傅六一人，莫不是還能養活楊州城裏所有人？那糧倉來源不當，別人握在手中都覺可恥，你反倒是頗以為榮，難怪能與反賊餘持重為伍！”

……

指責一句接著一句，句句誅心。

傅挽在這時候，突然轉頭去看了眼劉四。

除了一開始那幾句，他都在沉默，此刻聽著眾人指證傅挽，角微不可見地上揚，整個人都從原先的繃狀態中舒緩下來，鬆了皺的眉頭。

劉四手了下手上的扳指，覺到傅挽的視線，抬起頭來朝一笑。

還別說，那笑裏的挑釁意味明顯，看來真是被不按常理出牌氣著了。

傅挽也朝他一笑，卻沒照他的想法，出氣急攻心或是百口莫辯地模樣，看向劉四的眼神裏，傳遞了一個終於明確了的消息——我知道是你。

從一開始，那個據說是被餘持重放在楊州城裏的，就是劉四。

不再看劉四會出什麽樣的神，傅挽轉回頭來，尋到了眾人說話的空隙，用漫不經心的語調，接了一句，“在座誰能拍著脯說不想討好了上峰，就此財路亨通，左右逢源？向餘持重行賄，我認……”

以退為進，隻認下這罪名，卻是為了證明此後的無憑無據。

“咚”的一聲擊鼓，傅六剩下大轉折的半句話就被卡在了嗓子眼裏。

聲音跟個驚雷似的響在背後，就是想裝作不知道也難。

眾人的視線都已經聚集在了後，都在猜測這位從剛才就沉默的觀察史，此刻突然打斷，是有何用意。

傅挽的小心髒跳得飛快，差點就要從嗓子眼裏冒出來。

有一半是因為剛才那聲響太近太突然，屬於生理的條件反。

但是另一半原因——也不準這個傻子一樣的觀察史，在這時候打斷是什麽意思。

幾乎是用慢作回過頭去。

回過頭，就看見原本放在鼓上，都已經被當失敗的道了的信箋正被這位觀察史像是著什麽寶藏一樣地在手裏。

而那隻手的主人，正抬著頭，用一種說不分明的眼神看著。

似乎柳暗花明，終於找見了心心念念的小茅草屋。

盡管眼下況不明，但是對著那張臉，傅挽還是到了巨大的衝擊。

帥得有些犯規的臉讓的腦袋有一瞬間的空白。

就是這一瞬的空白裏，看見那紅潤的上揚，開闔，說了一句話。

“金寶，是我，寧川澤。”

傅挽的思維比更快一步對這句話做出了分析。

反應過來“寧川澤”這個已經有點陌生了的名字指的是誰後，傅挽的反應，隻是稍微比剛才謝寧池從字跡中認出來時稍微好了……那麽一點。

整個人都僵立在原地，目呆滯，隻有耳朵還在盡職地傳遞著聽到的話。

謝寧池方才也沒完全屏蔽周圍的消息，隻是聽到了耳朵中，卻在此刻才反應出來，含著笑意看了眼僵站著的傅挽，手指頗為愉悅地輕敲鼓麵。

恩，就是現在被嚇呆的樣子傻了點，剛才與這麽多人爭辯還有條有理，沒墮了謝氏皇族皇叔祖唯一的老友的臉。

看老友覺得爭氣，看那些敢冤枉他老友的人，就覺得生氣了。

謝寧池沉下臉，原本刻意收斂過的威失去束縛，得那些還在朝著這邊探頭探腦查看的人一個個低下頭去，背後都細細麻麻地冒出了一冷汗。

連坐在右下首，一直沒說過話的薑家家主都到了波及。

他放在桌下的手拍了下有些氣弱，不自覺就在屏息的長子，思索起剛才看見的那兩人對視時的眼神——傅六與這位份不簡單的觀察史有舊，還不淺。

謝寧池掃視一圈，得全場雀無聲，連呼吸都放輕放緩，才開了口。

“金……傅六無罪，有功。”

“數月前，若無傅六兩封信箋，朝廷還不知江平六州連旱三月，更不知餘持重一小小刺史，膽敢蓄意謀反，擁兵自重。此戰短時得勝，更是得益於傅六所贈本的江平六州輿圖。楊州城得守，幕後究竟是誰主導……”

這事說深了就暴朝廷的弊端，謝寧池無意再多說，隻停留在最關鍵的地方，視線一一掃過眾人，讓好幾個承不住，撲通跪倒在地。

話未盡，意已分明。不說他偏袒不偏袒，單是他所知曉的事，就足夠證明傅六的多數罪名都為假冒，而他們就是那編造罪名的主謀。

傅六這盤棋，翻得突然，卻翻得徹底。

功服了眾人，謝寧池一抬頭，就看見了醒過神來的傅六滿臉的崇拜。那眼睛亮得，比幾步外的燭火都要燎人。

謝寧池別開視線，覺得有些不住老友直接而真摯的大力崇拜。

他住不自覺上翹的角，眼睛一眨，再看向其餘人時，又是端方嚴肅的模樣，冷冽得像是地府來勾魂的判。

“若要證據，本就是的人證。諸位可還需細細詢問？”

孫強跪在地上，懊惱地簡直要以頭捶地。

昨晚他就覺著辰王給的那些訊息很像是傅六，但誰讓名字對不上，他又存了私心，就裝了不知道。

如今兩人相認了，也不知辰王會不會治他的罪。

這擔憂就抵不住了，又哪裏敢再去“詢問”辰王。

孫強忙不迭地就點頭應下，“大人親口說了，傅六自然就是無罪的大功臣！”

這出戲唱罷，瞧著傅六鹹魚大翻的眾人已然被嚇出一冷汗，在謝寧池表示這個宴席也沒必要再吃下去時，捂著三魂快去六魄的心口，極其有眼力勁地，巍巍地朝著門口走去。

這般難纏的角，還是丟給傅六應付吧！

等最後一個人也背過去，傅挽抑製不住激，撲過桌案，一把掀開了那個礙事的鼓，整個人趴在桌上，雙手牢牢抱住了謝寧池。

激得幾乎哽咽，“兄！你真是我的青天大老爺！”^o^思^o^兔^o^在^o^線^o^閱^o^讀^o^

流言傳出不過十日，看著傅家關著大門，過得與世無爭，我自安好的樣子。那些為他們擔憂的人自然是放了心，但放了流言的人卻恨得牙。

隻傅六在府中，又是謠言的中心人，說全無芥，才真是有鬼了。

傅家所有人都在竭力避免給力，絕口不提任何關於家財，關於未來如何如何的話語，連幾個才豆丁點大的小外甥小外甥，都被爹娘三令五申，在跟前隻賣萌撒，小心翼翼地，怕再給多添了煩惱。

有時傅爹順說起來，立刻就被傅二姐科打諢地帶了過去。

但就是他們這種小心翼翼的“不在意”態度，給了傅六莫大力。

原本在做的最壞打算裏，大哥價值千金的畫就能讓傅家依舊過上不愁吃喝的好日子。日子稍久，再磨煉一二，以傅十的聰慧老，傅九的聰穎能幹，他們一裏一外地撐起傅家不是什麽大問題。

但在他們的眼神裏，在每天晨起都能看見傅七跑過院門口墊著腳尖張，在傅九抱著枕頭扭扭地說要與同睡，在傅十算賬越來越快，遇到問題也不肯再麻煩時，很清楚地覺到，真的是傅家的支柱。

不是賺錢的支柱，而是神上的支柱。

傅七他們三個，就差沒把“六哥你千萬別出事”寫在臉上。

還未被流言搖，的家人已被嚇了驚弓之鳥，唯恐出了意外。

傅挽原本還真有正不怕影子斜的意味在其中。

楊州城在江平六州中最是風平浪靜，就不信朝廷沒有注意到這邊，注意到了一查探，就能發現背後是何人在做主，那傅六的罪名就洗清了。

就是那些個跳梁小醜再想作，在方言論麵前，都撐不了多久。

但全家人的“慎重”，讓不得不慎重起來。

甚至連藏得最深的，基本沒怎麽用過的有才書院的人脈也用上了。

卻不料這信還在半道上呢，誤打誤撞的這一波，卻是撞上了大人。

而且人極其給力，快速相認之後，立刻就證明了的清白。

由是，傅挽這個擁抱給得極其熱且真摯，勢必讓兄覺到真誠的謝意。

但謝寧池從他爹曦太宗逝去後就再沒被人這般摟抱過。

就是他一手帶大的小皇帝謝鬱，最多也就是七歲之前抱抱他的大，還要可憐兮兮地避著人，免得丟了他皇叔祖說的，“謝氏皇族的臉麵”。

覺到被人抱了滿懷，鼻尖都是屬於另一個人的香氣，接到的地方也是不同於他自個的溫度和♪，謝寧池差點就抬手將傅挽甩了出去。

隻是他一抬頭，就看見了門口還沒退幹淨的人，都瞠目結舌地回過頭來。

看著裏麵摟抱在一起的兩個人，驚得下都要掉了。

被人注視著，謝寧池倒是開始猶豫要不要將人甩開了。

他在宮裏長大，最是清楚這些人都是如何跟紅頂白的，他剛給金寶撐了腰，若是這時候把人甩開，他們定然覺得方才不過是人前做戲。

權衡利弊之下，他將一隻手鬆鬆放到了傅挽的背後，做出攬著的模樣，抬頭冷冷地朝著那群僵站在門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