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生氣了？”

無憂本來在想事，被這麽一打斷，愣了愣才輕輕搖頭：“不算吧。”

沈辭愣了。

生氣和不生氣能分清楚，這個“不算”……是什麽意思？

無憂也意識到這個回答不太妙，輕輕笑笑，再開口時有些歎的味道：“隻是在想事而已。先前我看見那對夫婦和那男子被抓時覺得太過暴，現下想想又覺得好像確實隻能如此。”

“是啊。他們本不會聽你的。”沈辭用鞋尖在地上平平地畫了幾下，“他們討厭我的出，故而總是覺得是我的錯。但這又不是我能決定的，難聽的話我說不出來，‘人而無儀，不死何為’他們又聽不懂。”

“世上人千萬，今日看熱鬧的人厭惡我們，但長安城裏還有那麽多的人。”無憂隔著大袖輕輕拍了拍沈辭的手，“我想去別的地方走走，不能陪你了。抱歉。”

沈辭趕放手，轉瞬間麵上又是明的笑。點點頭：“好，去散散心，開心一點。”

看著無憂離去，沈辭臉上的笑一點點淡下來。覺得今天遇上的事兒真是倒黴，耷拉著腦袋打算回府，忽然聽見一個甜稚的嗓音，帶著微微的熄聲：“可算追到娘子了。剛才和你一起的那位郎君呢？”

沈辭低頭，看見的是先前被堵在街口的小娘子，隻好又笑笑：“他有些事，先回去了。小娘子找我們是怎麽了？”

“其實也沒什麽大事。”小娘子頓了頓，“就是剛才多謝郎君和娘子，不然恐怕難以。我想請兩位到我家去吃頓便飯……謝一下。”

沈辭趕搖頭：“這就不用了，我也趕著回家。剛才小娘子隻要咬不肯鬆口，京兆府的人早晚會來。我隻是看不慣他們口出惡言，反倒拖累了我朋友。小娘子不必在意，但凡還有點是非心，又不是過於膽小，總會替小娘子說幾句話的。”

“那也行吧……”小娘子略做遲疑，痛快地說，“那這樣，我還是想謝的。若是娘子和郎君來日想要什麽，就來方府找方采采。”

沈辭一聽這個名字，呼吸一停，難以置信地開口：“你就是方采采？”

方采采眨眨眼睛：“是啊。娘子……怎麽了？”

“那你認識葉子思嗎？”

“葉家七郎？”方采采莫名其妙，“子安的弟弟呀，我當然認識。”

“……那就巧了。”沈辭都不知道該怎麽評價這事兒，“我是沈府的大娘子，子思是我朋友，從小一起玩到大的那種。”

方采采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這……這可真是巧了。”

沈辭呼了口氣，忽然問：“那我能問你一件事嗎？”

“沈娘子請問，隻要我知道就一定老實回答。”

方采采很配合，沈辭卻覺得有點難以啟齒，憋了一會兒才悄悄地問：“你大哥……是什麽樣的人？”

方采采眨眨眼睛：“我大哥？方瞬？”

沈辭哪兒知道方采采大哥什麽，隻好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等著方采采說下文。

“我大哥自然是好的，讀書習武都認真，待我也很好。阿耶都誇他文武之道都有小，讓我阿耶誇人很難的。娘子怎麽突然問這個？”

沈辭沉片刻，搖搖頭：“我隻是聽別人提起過。”

“這樣……”方采采笑笑，“我還以為娘子是中意我大哥呢。”

“這真不是！”沈辭立即否認，“我隻是聽人說的，真的就是聽人提起。”

方采采笑瞇瞇地點頭：“也對。我還是覺得娘子和救我的郎君是一對呢。”

“這更不是了啊！”沈辭聽了更急，話都快說不清楚了，“他是……哎，是朋友，反正就是朋友啊！我不喜歡他……也不對，不討厭，哎……反正不是那樣的！”

方采采眨著一雙明亮的眼睛，等著沈辭把話捋清楚，但沈辭越說越，說到最後自暴自棄了：“算了。我回家了。”

互道再會以後沈辭耷拉著腦袋往沈府走，走了一半路，腦子裏沒來由地想到先前那番辯駁，忽然發覺自己確實弄不清楚該怎麽說無憂。

好像……已經不隻是“不討厭”了？

沈辭想了一路，想得腦子疼，還是沒想出來。歎著氣往後宅走，剛剛進門就上了宋瑤。

宋瑤手裏提著個籃子，放著各的線。從籃裏取出幾張簡單的繡樣：“阿，我正打算找你呢。我又挑了些簡單的繡樣，都搭好了，你平常可以繡著玩。”

沈辭強打起神，接過那隻籃子：“謝謝，我還想著再找你討幾張來繡著玩呢。”

“隻怕你沒有耐心。”宋瑤笑笑，“先前給你的竹紋繡好了嗎，我看看？”

沈辭被問得臉紅，本來心思澄澈，說是繡給朋友也無妨，但被方采采那麽一鬧，自己都有些猶疑，支支吾吾地不敢直說。

宋瑤見沈辭這個推托的樣子，隻想是沒繡好，也不多問，隻地說：“若是繡著玩的時候有什麽地方不清楚，或是覺得不順手，來問我就好。我替你繡幾針也可以。”

“本來就是我自己繡著玩，怎麽能再讓你替我繡？”沈辭想了想，“對了，你繡的那荷包，送出去了？”

宋瑤臉上騰地一紅：“你、你問這個幹什麽呀……”

“送給方大郎了？”

宋瑤臉更紅，抬手作勢要打沈辭。

沈辭連忙矮一躲：“看你臉紅的，是不是被我猜中了？我就問問嘛，方大郎到底什麽名呀。別到時候你嫁出去了，我連妹夫什麽都不知道。”

“你……你不！”宋瑤沒打中，又又氣，背就想走。

沈辭一把拉住宋瑤：“方瞬？”

宋瑤驚詫看了一眼，滿麵通紅，咬牙關點了個頭，旋即扯開袖子小跑著回自己的小院。

沈辭看著宋瑤這個樣子，茫然地撓了撓臉頰：“有這麽害嗎……”

第19章孤傲

隔了幾日，方采采的帖子遞到了沈府，容無他，無非是說二哥做東，請沈辭以及當日一起的那位郎君去城外的莊子上吃頓便飯，一表激之。沈辭想想也沒推辭，隻托人去了封信問無憂，無憂的回信清清淡淡地一行字，也就是答應了。

方采采差了馬車來接人，沈辭和無憂一同進飯廳時先看見的是方采采，再看見的是邊上一位年輕郎君。

原本坐著的郎君一看兩人來了，立即起，朝著兩人深深行了一禮：“在下名為方延，字遲之，多謝二位襄助。”

無憂從來都不嫌別人在自己麵前行的禮大，沈辭卻有些微微的不適，立即福回禮：“沈家大娘，沈辭。”

“采采先前已和我說了。”方延溫和地笑笑，往邊上看看，“這位郎君可否告知在下姓名？”

“教坊之人，不便相告。”無憂噙著疏離的笑搖頭，再向方延微微頷首算是還禮。

方延麵上出些許驚訝，隨即浮上點笑掩飾過去：“郎君學的是什麽？”

“師從教坊學琴。”

“二位請落座。”方延手示意，等沈辭和無憂坐下，才細細地解釋，“這莊子暫歸在下管，也沒什麽拿得出手的東西，隻有些自種自養的東西罷了。做飯的也並非排得上名號的大廚，偶爾有些奇異的想法，在下嚐過以後覺得尚可，這才上桌。還請二位試試。”▽思▽兔▽網▽

方采采拍了兩下手，立即有一隊侍進來送菜，各菜肴滿滿地放了一桌，除了宴請時常見的菜，還有些新切的瓜果。

方采采笑瞇瞇地說：“那我們開始吃吧。這裏隻有我們，不用拘束，兩位想吃什麽還可以再添。”

沈辭看著滿滿一桌菜，往左看看是整隻的烤羊，邊上還配著用以片的銀製小刀；往右看看是活生生烤製的蝦炙，哪兒還敢添什麽，連忙搖頭：“不必了，這樣就夠啦。”

頂著方采采和方延期待的目，沈辭著頭皮提筷夾了一筷蝦炙，還沒放進裏，方延先提起酒壺緩緩地在兩隻杯裏注了七分滿，其中一杯推給沈辭。

方延拿起酒杯：“敬沈娘子一杯。”

沈辭隻能放下筷子，心裏暗罵這敬來敬去的規矩，麵上卻含著笑，拿起杯子示意一下，借著大袖的遮掩喝下去。

方延又如法炮製，將杯子遞給無憂：“也敬郎君一杯。”

無憂卻沒接杯子，隻輕輕搖搖頭：“我在外不能喝酒。”

方延一愣，倒也沒多說什麽，隻飲盡了自己杯中的酒：“這倒是在下思慮不周，郎君見諒。”

方采采適時替沈辭夾了一筷子鵝脯：“不一定非要喝酒嘛，吃菜就好。娘子嚐嚐，這個鵝脯是用鹽水醃的，和甜鹹口的不一樣。”

沈辭笑笑，給麵子地夾起鵝脯。

這頓飯就算是開始了。食不言寢不語，吃飯時不能開口說話，沈辭的娛樂活隻剩下觀察無憂，然後發現無憂吃得真的很沒有意思。

無憂的筷子隻落在麵前的那些菜上，恪守著規矩，稍遠一些需要手的他就不會筷子，即使是麵前的那些，每道也不會夾超過三次。偏偏在他麵前的大多是些清炒或者燉煮的素菜，葷菜倒也擺了幾道，但整隻的烤羊和未拆骨的肘子吃起來不好看，他也沒。

沈辭越想越愁，幹脆放下筷子問方采采：“我有點想嚐嚐羊，這是要自己手，還是讓人來片？”

“整隻羊取的就是個自己手的野趣，人來片就沒意思了。”方延執起小刀，攏著袖子在羊上片了一片略帶些油脂的，刀尖在沈辭碗側一，烤出香氣的羊就進了碗裏。

他放下刀，施施然坐回去，“娘子請用。”

沈辭本想借機給無憂片些羊吃，看到方延這一套行雲流水的作，整個人都僵了，隻能埋頭小口咬著碗裏的羊，眼看了看無憂。

無憂還拿著筷子，但早就不夾菜了，隻沉默地坐著。他看見了剛才方延給沈辭片的舉，驀地垂下眼簾，神淡淡的。

方采采倒是發覺了，眼珠轉了轉，含笑問無憂：“郎君要試試烤羊嗎？我倒想讓郎君試試，到了這裏不吃這道菜，總有點虧呢。”

無憂仍微微低著頭，婉言謝絕。

方采采扁了扁，拿到手的刀也隻能放下。方延還想說什麽，看看無憂的樣子也就不說了。

一頓飯吃得各懷心思，方延詢問過後傳人進來撤了桌上的菜，又端上來些新鮮瓜果，還有幾碟子糖糕。

糖糕看著和尋常的也沒有什麽不同，糯米粳米混在一起，碾細後蒸出來，隻是外邊由滾一層糖變了澆幾道蜂，甜香更明顯一些。

“莊子上有蜂農，時下正是能采的時節，也是新，做了些米糕。”方延解釋，“略有些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