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棠一直沒說話，無憂不準想幹什麽，緩緩站起來，腰上垂著的一對白玉輕輕晃了晃：“……是有什麽事嗎？”

沈棠這才回神，從懷裏取出鐲子，彎腰放在琴桌上：“我是阿的堂妹，托我帶話。這段時間寫的信發不出來，恐怕也收不到信。”

無憂微微皺眉：“為什麽？”

沈棠挑挑揀揀地把事說了一遍，歎了口氣：“總之現在是被足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放出來。”

無憂聽完事，居然笑了笑，低聲說：“母親……有這麽討厭我？”

沈棠總不能說“對，真的就是這樣，特別討厭你”，斟酌一會兒，含含糊糊地說：“伯母有些重門第，恐怕是有些不樂意……”

“無妨。”無憂拿起鐲子，指腹過潤的玉，“總有辦法的。”

“但願你有辦法。”話帶到了，沈棠也不想再留著，時下風氣開放歸開放，和堂姐心儀的男人同一室還是很尷尬，“還有些事，告辭。”

無憂點頭，又坐了回去：“慢走。”

沈棠也不糾結無憂其實有些無禮的舉，轉往外走，一腳出門，忽然轉頭，眉頭低，頗有些嚴肅：“你不會放棄的吧？”

無憂莫名其妙，還是答了：“自然不會。”

“你和我這樣說，我隻是個閨中的子，”沈棠頓了頓，“但倘若是阿的父母來呢？”

“阿的父母來，那又如何？”

沈棠盯著無憂：“以伯父伯母的子，不會趕盡殺絕，但要為難為難你，也是很容易的。”

“那我等著。”無憂低下頭，指腹過琴弦，又是一支新曲，“屆時再說吧。”

沈棠歎了口氣，別過頭，匆匆出去了。

**

沈府。

自從被沈辭趕出去，雖然不至於被賣去別家，夕紅的日子也不算好過。不能在各院伺候，領賞是沒可能了，小小的事也做不了，夕紅隻能留在廚房打打下手，至平常還有些飯菜可以吃。

在廚房裏幹活的都是些上了年紀的仆婦，廚房裏無聊，能做的事就隻有吃著點心閑聊。夕紅心裏瞧不上這些魯臃腫的仆婦，麵上卻總是笑盈盈的，搬了個胡床坐在門口和仆婦們一起嚼舌。

最近廚房裏嚼的舌頭都有關宋瑤，宋瑤院子裏的丫鬟不嚴，夕紅給吃了幾塊點心，小丫鬟就拚拚湊湊說了事。

夕紅挑了其中抓人的幾個點，添油加醋，暗地湊在仆婦耳邊上胡說：“哎，宋娘子在府上住這麽久，平日裏吃的拿的都不，果真是個不要臉的。這守不住自己的小浪貨，還沒嫁出去，肚子倒先大了。”

仆婦一聽，狐疑地看了看夕紅：“你怎麽知道？這話可不能胡說。”

“我親耳聽人說的，還能有假？”夕紅嘖了一聲，“千真萬確，這幾日不見那小娼婦，就是因為落了胎，躺榻上養子呢。要我說，人就是這樣，看起來越端莊，背地裏不知道怎麽□□呢，嘖……”

夕紅說得正起勁，邊上的幾個仆婦臉都變了，急匆匆地站起來，連胡床都踢翻了。

夕紅卻毫無知覺，直到聽見一個略有些虛的聲音：“你聽誰說的？”

夕紅一愣，抬頭就看見宋瑤站在自己麵前。宋瑤由丫鬟燕兒扶著，麵蒼白，才九月末就披著滾了邊的披風，寬大的服更顯得子纖瘦，簡直是空空。

燕兒一瞪眼：“你剛才胡說什麽？是誰說的？”

夕紅一向不把宋瑤當一回事，但此刻看著宋瑤，居然有些害怕，想站起來，一卻跪了下去，眼珠轉，忽然想到了一個人，正好適合背這口鍋。

“這……這，奴婢不敢說。”夕紅把頭得極低。

宋瑤還是那個冷淡的語氣：“你說吧。”

夕紅瞄了眼宋瑤，兩肩唞，做出一副害怕的樣子：“都、都是沈娘子說的……”

“你胡說！”燕兒怒了，“誰許你胡說沈娘子的？”

“真是沈娘子說的啊！宋娘子，我這……我撒謊也沒必要啊。先前奴婢在沈娘子院裏，就常聽見說您是占了的家，不要臉的玩意……”夕紅又看一眼，見宋瑤沒有開口，連忙加碼，“我會被趕到這裏，就是因為聽了和碧雲那死丫頭說您落胎的事……”

宋瑤看著夕紅，隻覺得一冷意滲進骨子裏，想哭都哭不出來。在大袖裏收攏手，留長的指甲掐進掌心，麵上卻還是淡淡的：“……是嗎。”

“是，真是！”夕紅磕了幾個頭，“求娘子饒了奴婢這一回，往後奴婢肯定不說了，這都是沈娘子說的，奴婢也是嚼舌頭……”

宋瑤不願再看，緩緩轉。

燕兒趕扶住宋瑤，低低地問：“娘子，這背後說人的該怎麽置？”

宋瑤的子晃了晃，閉上眼睛：“打死吧。然後和姑母說一聲。”

“知道了。”燕兒點頭，又問，“那……那說的沈娘子的事，奴婢雖然不信，但畢竟說了……要不要也和夫人說？”

“我不信。”宋瑤睜開眼睛，“不必和姑姑說。”

第33章千秋

十月初七，千秋節。

今年皇帝滿二十歲，逢十的大年，禮部年初就列了單子開始準備，單子在各部之間跑了個遍，再到各宮之間跑一圈，總算是弄出個“含蓄而不乏氣度，鋪陳而不至奢靡”的千秋節。

大明宮的宮門開了以後，宮道上沒有安靜過，各式各樣的禮品一樣樣呈上來，紫宸殿外邊叩拜賀壽的聲音也沒停過。

李時和隻覺得煩，年年都是一樣的話，他連禮單子都不想看，自顧自理著腰上的玉墜，隨口問高淮：“這樣看著如何？”

被點名的高淮一個激靈，心說陛下您這已經問了今兒的第八遍了，苦著臉咳了一聲，就差給李時和跪下：“陛下龍章姿，卓爾不群，自然是好看的。”

李時和直接忽略了高淮奉承的話，剛想說就這樣，想想又覺得不妥：“去拿青的那大袖。”

高淮呼了口氣，朝著李時和彎腰：“陛下稍等。”

高淮小跑了幾步，又聽見背後李時和說：“算了，還是這吧。看著穩重些。”

李時和想了想，又說：“等等，還是去拿吧。朕看看。”

……陛下您能有個準數嗎？！

高淮一麵小跑，一麵在心裏為自己流淚，心說這不，以後還是得多提幾個侍放在殿裏。

這麵高淮心裏發愁，那麵沈辭也沒好到哪裏去。自家宴上回來，就被宋氏在了府裏，玩得好的娘子郎君借故前來探，全以偶風寒為由打發，連秋葉來見幾回都得。

沈辭原本以為自己得被到宋氏消氣，沒想到撞上了千秋節，宴請百，且皇帝開口說可帶家眷。皇帝口中的“可”，傳到朝中就了“必”，拿到請帖的員哪兒敢怠慢，紛紛帶了家眷，有幾個還特地著意適齡的兒悉心打扮，恨不得千秋節當做選秀節過。

沈仆倒是沒這個意思，雖帶了沈辭，也不過是讓出來氣，知會幾句也就走了。宋氏猶不放心，但也不能杵在一眾貴裏，仔細叮囑過兒才走。▂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沈辭心裏藏著事，整個人都懨懨的，也懶得同貴們多說話，隨意找了條小路，著牆慢吞吞地走，等著開宴。

沒多久遇上個小侍，卻不是來通知開宴的。小侍看著十一二歲，生生一張臉，開口一把怯生生的嗓子，說話一板一眼，請去院裏小坐，一聽就是照著詞兒背的。

沈辭莫名其妙，剛開口推拒，小侍眉眼皺一團，睫撲扇著，嗓子裏都帶了點哭腔：“請、請娘子前去落梅院。這是高掌案吩咐的……娘子若不去，我、我怕挨打……”

眼看他要哭出來，沈辭也不好推辭，猶豫再三，心想這畢竟是在宮裏，不過一個臣，應當也沒人會借機如何。點點頭：“那帶我去吧。”

小侍聞言一喜，抹了把眼睛，半彎下腰，恭恭敬敬地帶沈辭過去。到了院門口，他替沈辭推開門，自個兒就站門口了。

沈辭也不好多說，猶豫著進門。

落梅院聽名字應當是個賞梅的院子，院裏錯落地栽著梅樹，現下才十月，梅花未開，葉子落了不，枯瘦的枝幹看著倒別有一番意趣。

院裏擺著石桌，桌上一壺茶，還配了幾碟子時興的糕點。沈辭在桌邊坐下，也不茶和點心，就看著梅枝幹等。

等了大概半柱香，一青的郎君抱琴前來，也在桌邊坐下，沈辭一瞥就看見他腰下係著的荷包，青麵竹紋，有幾針走得還不太好。

莫名地臉上一紅：“你……你真帶著啊。”

“既是你贈我的東西，我又喜歡，帶在上，有何不可？”無憂放下琴，掃過桌上未的東西，“怎麽不吃一些？不合口味麽？”

他想開口差人去換，先聽見沈辭說：“不是啦！是因為，唔，我不知道是你……這是你人準備的嗎？我還以為是別人呢，畢竟是在宮裏，我也不敢。”

“……這倒是。”無憂想想也有道理，倒了杯茶推過去，“不必拘謹，先吃一些吧。”

沈辭點頭，手就拈了塊饞了許久的花糍。花糍以磨細的豆沙為餡，填在半的糯米皮裏，隔著外頭的糯米都能看見裏麵深玫瑰的豆沙。

花糍口甜香糯，忍不住多吃了兩塊，吃完才想起來：“對了，你怎麽……是召教坊裏的琴師來彈琴麽？”

無憂等的就是這句問，他緩緩呼出一口氣，雙手規矩地放在膝上，抬眼看沈辭時神平和：“今日，是我生辰。”

沈辭一怔，原本想去撈茶杯的手都僵了。

無憂察覺到的小作，心裏大概有數，仍是安安靜靜地看著，等著聽下文。他想他這麽說，以沈辭的腦子，不可能聽不懂，接下來無非是怎麽哄，雖說他長這麽大也沒學過怎麽哄一個小娘子，但總也……

他想著想著，有點發愁，卻不能表現出來，隻垂下眼輕輕咳了一聲。

沈辭一點點回手，抬眼看向無憂，眉眼都愁得皺起來：“你……你怎麽這麽慘呀。”

準備好的話被噎回去，按這個架勢是一個都用不上，無憂眨眨眼睛，思來想去還是得接話：“……怎麽？”

“你想啊，陛下過生辰，辦這麽大一個宴，連我都逃不掉要進宮賀壽，還有那麽多禮品。”沈辭看著無憂，越想越覺得他慘，眼淚都要出來了，“你過生辰，卻還要進宮彈琴，連出去玩都不能……”

無憂一噎，不知道該為誰說話，沉默片刻，輕聲開口：“其實，雖是千秋節，宴會盛大，也未必是真心覺得好……”

“你怎麽還有空為陛下說話啊！”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