顆魚圓下肚，便覺得腹空空，很快就把一碗都吃了。

吃完了，捧著空碗，他久久沒有說話。

三嫂嫂說的沒錯，他是冷，不過不是上冷，而是心裏冷。

才十四歲的年，雖然頑劣，可都是真摯的。

他對紅梢真心，現在才知道被騙了，他對友人真心，如今想來那人帶他去聆音閣也十分刻意。

三哥說的沒錯，他是蠢笨如豬，識人不清。

如今想來，剛見麵的嫂嫂都能待他這般溫和，更不要說爹娘兄嫂一貫是對他好的，他卻隻知道鬧，可不就是傻嗎。

噎兩聲，很快就止住，年郎了眼睛，把碗撂下，端端正正的對著霍雲嵐說了聲：“謝謝嫂嫂。”

霍雲嵐並不知魏寧剛剛想了許多，在霍雲嵐看來，自己這位小叔子隻和說過兩句話，且一句賽過一句的謙虛恭順，霍雲嵐越發覺得魏寧和善。

待到了魏家後，魏臨扶著霍雲嵐下馬車，而後把魏寧拎下來，給鄭四安道：“送他回去，盯著他睡覺。”

鄭四安應了一聲，扶住了魏四郎。

而魏寧看了看魏臨的背影，猶豫片刻，小聲道：“三哥，我錯了。”

此話一出，魏臨的腳步就頓了頓。

之前在聆音閣時，自家四弟被嚇得都快哭出聲，卻一直沒有認錯，現在反倒低了頭，其中原委像是魏臨這種直來直去的脾氣自然參不。

他隻是打量了一下魏寧，說了句：“好好休息。”就帶著霍雲嵐離開。

魏寧了鼻子，被鄭四安扶著進了大門。

而魏臨夫婦進了自家小院後，便看到蘇婆子正提著食盒走過來，瞧見他們，蘇婆子笑著行禮道：“三爺，三，路上可還順利？已經讓人燒了熱水，等會兒便可沐浴了。”

霍雲嵐笑著點點頭，先鬆開了魏臨的手，讓他去更，霍雲嵐則是對著蘇婆子問道：“剛剛來的小姑娘呢？”

“已經安置下來，應該已經睡下了，主子可要見？”

“讓好好睡吧，有事明天再說也是一樣的。”而後，霍雲嵐看了看手上的食盒，“這是什麽？”

蘇婆子將食盒撂到桌上，打開來，捧出了裏麵的湯羹和點心，回道：“這是夫人讓人送來，說給主子們補子。”

霍雲嵐先看了眼點心，是沙糕。

之前在房氏那裏用過一些，說是自己喜歡的，想來房氏那時候就記下，這就給送了來，霍雲嵐格外激婆母的心意。

而已經換了裳的魏臨坐到了霍雲嵐邊，手掀開湯羹蓋子。

撲鼻而來是一藥材的味道。

魏臨不由得往後躲了躲：“這是什麽湯？”

蘇婆子笑瞇瞇的道：“當歸戟羊湯。”

魏臨聞言沒什麽反應，倒是霍雲嵐一下子就紅了臉。

讀的書雜，勝在有個好記，這道湯的霍雲嵐是見過的。

溫暖腎，暖壯腰。

蘇婆子把東西送到就退下去了，對這些一無所知的魏臨還想給霍雲嵐分一碗，卻被霍雲嵐止住了，的聲音輕緩：“表哥，這湯還是你喝吧。”

魏臨不解：“為何？”

霍雲嵐輕咳一聲：“你喝了……有用。”

第16章

有用，哪裏有用？

見魏臨疑，霍雲嵐也不好意思和他解釋，想起昨夜之事，的聲音頓了頓：“其實咱們留著，改日再喝也是一樣的。”

魏三郎先是不解，而後像是參了什麽似的。

定然表妹不喜歡這個味道，又舍不得浪費娘親的善意，於是隻能往外推。

表妹真是個頂好的人。

魏臨一臉“我都懂”的神，很的道：“娘子放心，我定然不會浪費。”

而後，一飲而盡，霍雲嵐都沒來得及攔住他。

撂下碗，魏臨琢磨了一下滋味，撇了撇：“味道不甚好。”而後神又和緩起來，“幸好娘子你沒喝。”

霍雲嵐一時間不知道做出什麽表，最終隻笑了笑，掰了一塊沙糕塞他裏，用香甜衝淡了藥材味道。

這時候，窗外傳來了鄭四安的聲音：“大人，徐先生發熱了。”

魏臨一愣，起走到窗邊，問道：“怎麽回事？”

“聽郎中說，他本就子虛，加上鬱結於心，又衝了涼風，這才病倒。”

魏臨皺皺眉，他自然知道徐承平在念著什麽，可是尋人不是簡單事，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隻能道：“好好照顧，該抓藥就抓，我等下過去瞧瞧。”像是想要定神，魏臨準備喝茶，可是桌上隻有空了的湯碗和糕點，他便順手拿了塊沙糕放進裏。

鄭四安應了一聲就要離開，卻聽霍雲嵐道：“鄭把總且等等。”

聞言，鄭四安立刻頓住腳步，乖乖站在門口。

魏臨則是有些不解的看向自家娘子，霍雲嵐走到了他側，聲音輕：“表哥，我有事同你說。”

魏臨裏正抿著糕餅，不好開口，就隻對點點頭。

而後霍雲嵐就把自己在聆音閣外尋了個小姑娘的事告訴了他。

魏臨聽完，神有些驚訝：“徐環兒在咱們家？娘子你是怎麽找到的？”分明之前他把所有親兵都派出去，也是毫無線索。

霍雲嵐笑著道：“在聆音閣外等你的時候偶然上的，”聲音微頓，“隻是還不確定是不是，可我想著以後都不再去那才好。”

魏臨輕咳一聲，心想著幸好表妹不知道聆音閣是什麽地方，不然娘子在青樓外麵等相公，想不生氣都難，不過裏還是做出保證：“以後定然不去。”

霍雲嵐笑著點頭，眉眼彎彎。

魏臨接著道：“是不是徐環兒，帶給徐先生看看也就是了。”

兩人合計了一下，算著現在不到戊時，便想著不把事拖到明天，既然人尋到了，還是讓徐承平早些認認才好，沒必要兩邊吊著。

魏臨便先去東院，找郎中問問徐承平的病，霍雲嵐則是讓蘇婆子取了一件新裳，走進了對麵廂房。

這會兒外間門開著，床帳掀開了個。

霍雲嵐悄悄走近，拉開床帳往裏瞧了瞧，就看到小姑娘正閉著眼睛，似乎睡意深沉。

似乎能覺到有進來，徐環兒把臉往被子裏埋了埋，沒有睜眼。

霍雲嵐心裏本就憐惜些，這會兒也不起，將為準備的裳撂到床頭，這才落下床帳，想要喊人抱過去。

就在這時，霍雲嵐聽到了一聲輕喚：“夫人……”

霍雲嵐扭頭去瞧，就看到徐環兒已經坐起來，那雙杏眼直勾勾的盯著瞧。

蘇婆子不知道小姑娘份，隻當是買來的丫鬟，趕忙上前道：“規矩些，不要直視主人家。”

霍雲嵐抬抬手止住了蘇婆子的話，笑著走過去，對著徐環兒道：“我吵醒你了？”

徐環兒搖搖頭，一直沒睡，自然沒有吵醒一說。

霍雲嵐本想讓好好安睡，隻是那邊徐承平思念妹妹想的發了病，這邊小姑娘也是一臉的不踏實，想來還是讓他們盡早見麵的好。

兄妹相認若還要差錯拉拉扯扯好幾天，隻能是戲文裏頭拖時間用的，正經到了這種事，恨不得立刻飛奔到對方邊，半點耽擱不得。

於是霍雲嵐便道：“你且換好裳，我帶你去見你哥哥。”

本以為徐環兒會高興，誰知道徐環兒瞬間煞白了臉，整個人都要往床腳，裏喊著：“不，我不見，我沒哥哥！”

蘇婆子嚇了一跳，上去就要拉。

霍雲嵐卻看出了些端倪。

想來之前有人誆過這孩子，這才嚇住了。

霍雲嵐直接把徐環兒抱在懷裏，著的脊背，覺到小姑娘瘦的皮包骨，心裏一歎，裏聲音輕緩：“徐承平是你哥哥嗎？”

徐環兒愣了一下，昂頭去看霍雲嵐，張張吧，眉宇間還是有些猶豫。

呼吸時能聞到霍雲嵐上的桂花香，雖然清淡，卻帶著甜味。

霍雲嵐也沒想著說服什麽，隻管笑道：“先換裳，我等會兒再來。”說完就帶著蘇婆子去了外間屋，並把室的門關上。

徐環兒在床上呆坐一陣，而後迅速掀開被子，出了手上著的碎瓷片。

被賣給人牙子之後，徐環兒就時刻防備著，這塊瓷片從不離，前幾天割斷繩子，故意打翻蠟燭，雖然燒到了自己，卻也因此沒有被賣到勾欄裏去。

徐環兒並不知道霍雲嵐帶回來做什麽，便一直提心吊膽，睡都睡不好。

可如今，徐環兒心裏約有了猜測，卻又有些不敢相信。

拿起那新裳，抿，緩緩地把臉埋了進去。

桂花香，很好聞。

等徐環兒換好服，霍雲嵐便帶上了，快步朝著東院而去。

徐承平果然病了，臉燒的通紅，坐在床邊端著藥碗，一臉平靜無波的淡漠神，好似生老病死都不在他心中，一寬大白鬆鬆垮垮的，好似時刻準備羽化仙一般。

不過等他瞧見了徐環兒，所有的平和淡然都化為泡影，手一鬆，藥碗就要掉到地上。

魏臨卻是格外警醒，上前一步接住了碗，作之快讓鄭四安歎為觀止。

他下意識地想要吹一吹魏臨手敏捷，卻聽霍雲嵐先開口道：“表哥真厲害，這碗也是咱家的，配這對兒呢。”誰都不是錢多了燒手，自家東西，當然是要仔細些，不能隨便就摔了。

魏臨也一本正經的點點頭：“表妹說的是。”

鄭四安：……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古人誠不欺我。

而另一邊，徐承平已經抱了自家妹子，哭的涕淚橫流。

什麽沉穩什麽淡定都不做數了，徐承平瞧見自己失而複得的小妹，歡喜和後悔雜在一起，加上他病著，腦袋不清楚，竟是什麽都想不起來說，尋常足智多謀的人這會兒隻知道哭。

徐環兒由著他抱，一言不發。

哪怕是當初差點被賣到醃臢地時，也隻想著怎麽逃，從不掉淚。

可瞧見親哥哥後，之前的委屈和苦痛一下子就湧了出來，淚水簌簌的往下掉，兄妹兩個哭一團。

魏臨和霍雲嵐沒有上前打擾，隻管留下了鄭四安在一旁守著，叮囑小廝在煎一碗藥來，他們便離開了東院，相攜回了自家院子，各自沐浴後就歇下了。

本來今天回門折騰足足一天，該是乏了的，可不知為何，魏三郎覺得自己虛火上升，搞得他翻來覆去睡不著。

他是習武之人，本就氣旺，那碗湯尋常人補益氣，放他上就是火苗點幹柴，一發不可收拾。

有心和邊的娘子散散火氣，可又怕連著來不住。

魏三郎翻而起，抓過了床邊架子上的長劍就要出去。

可還沒下床，就被霍雲嵐拉住了袖：“這麽晚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