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瀟瀟拉著讓坐到了謝明澈的對麵。

大家剛坐下來，就又有人推門走進來。

那是個年輕男人，帶著黑框眼鏡，看起來很斯文。

“路上堵車，來晚了點，抱歉。”他滿漢歉意地笑了笑。

“陸奇啊，快過來坐下！”玉組裏的一位老師傅一見他，就衝他招招手。

陸奇連忙對著他點點頭，“譚老師。”

接著他又喊了田榮生一聲：“田組長。”

把屋裏的幾位老師傅喊了一遍，他走到座位上坐下的時候，有意無意地看了謝明澈一眼。

火鍋煮起來的時候，煙霧繚繞暈染，所有人都在說說笑笑，唯有謝明澈眼前的碗碟一直不曾過。

他一向口味清淡，更不喜歡和這麽多人一起吃飯。

而老老實實躺在他袋裏的阿胭聞著這樣香香辣辣的味道，又饞了。

好想吃啊……耷拉著腦袋，悄悄歎了一口氣。

酒過三巡的時候，田榮生那張滿是褶皺的臉上有些泛紅，他看向那邊的陸奇，說：“小陸啊，你在宮說也待了有六七年了，雖然說咱們這行一開始就有一規矩，你究竟要留還是要走，咱們都不過問，但是老頭子這會兒我也是憋不住想問問，你想好以後的路了？”

“想好了，組長。”陸奇先是頓了頓，然後才笑了一下。

“我家裏的二哥讓我跟著他去國外經商。”他喝了一口酒，不知道是被那辛辣的味道嗆到了還是因為什麽，他眼鏡下的眼尾微微有些發紅，但還是勉強笑著說：“我……我跟著他去外麵看看。”

包間裏的陡然安靜下來，氣氛似乎有點低沉。

那位玉組的中年老師趙永馨著筷子，歎了一口氣，“三年……走了五個了。”

所有人都靜默著，但他們知道，趙永馨說的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短短三年，玉組已經走了五個人了。

他們曾經滿懷期待地走進宮，最後，卻沒幾個真的在這裏堅守下來。

而離開的原因，一向是大同小異。

文修複工作，從來都是孤獨而枯燥的，每個月的工資也隻能算是不高不低，這對於喜歡拚，高要求的年輕人來說，並不能算是一個好的工作。

所以老師傅們早早地定下過一個不文的規矩，後輩們的去留，由他們自己決定。

而他們來過宮，就已經是一種緣分了。

“永馨。”胡子花白的譚業祥看了趙永馨一眼。

趙永馨強撐起笑容，看向陸奇，“小陸啊，既然你已經有了選擇，那麽老師就祝你一路順風！”

這個時候的陸奇，或許是因為喝多了，他清醒是一再製的緒這會兒已經有些不住了。

“趙老師，譚老師，還有田組長……”他一邊喊他們的名字，一邊又給自己灌了一口酒，再開口說話的時候，他的眼眶已經發紅了，“我以前是真的喜歡文修複這份工作……真的。”

他的聲音已經有些唞。

“我剛剛進宮的時候我就想，我一定要在那兒工作一輩子……”

“但是，時間久了，熱被枯燥的工作狀態消磨了個幹淨。”

“我現在才知道，夢想果然是會被現實打敗的。”

他忽然開始笑，滿眼苦。

“現在這個社會，有幾個人知道修複師這個職業？每個月就那麽一點工資，足夠支撐我去做什麽？”

他忽然把眼鏡取下來，胡地抹了一把臉，“我還有家庭要養，我不能一直待在宮裏。”

“我陸奇，對不起各位恩師的栽培。”他站起來，對著田榮生和其他幾位老師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後又灌了自己一口酒。

這杯辛辣的白酒灌下去，他忽而抬頭，過朦朧的煙，他看向謝明澈，忽然又道：“我不像別人，他的家庭是他的底氣，而我的家庭……卻是我的負累。”

他這句意有所指的話說出來，在場的人的目去全都聚集到了謝明澈的上。

顯然，他們都聽懂了陸奇的話。

“小陸，你先坐下。”田榮生歎了一口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我也理解你的想法。”

年輕人嘛，總是不甘於平庸的。

陸奇這個時候勾了勾角，“我有的時候真的很羨慕，為什麽有的人不用放棄，就可以擁有那麽多……”

他早就知道，謝明澈的家世。

謝家是酈城有名的書香世家，而謝家名下的古文博館更是聲名遠播。

謝明澈是謝家的長子，他注定擁有謝家那個巨大的博館，更注定一輩子都可以任意妄為，不用奔波。

人和人之間，還真是不一樣啊。

平日裏將所有的嫉妒憤懣都在心底的陸奇，在這一刻，終於沒有憋住。

氣氛有點僵冷。

而這個時候的謝明澈，終於抬眼看向那邊的陸奇，目冷淡如常，沒有多溫度。

“所以你想說什麽？”

他緋薄的彎了彎，語氣裏帶著幾分嘲諷，“僅僅隻是表達你的迫不得已？”

第7章白羆先生

陸奇的臉變了又變，總歸是不太好看。

這一桌子的人，都因為他們兩個人忽然的對峙而變得神各異，有些尷尬。

田榮生剛想開口說兩句緩和氣氛，卻見謝明澈忽然站了起來。

“我自認為我的家世如何，與我目前的這份工作並沒有什麽直接聯係。”謝明澈隔著忽濃忽淡的氤氳煙霧，看向那個了眼鏡，臉發紅的年輕男人，嗓音冷淡：“我在做文修複這份工作的同時，還投資了一家珠寶公司，偶爾也會幫他們做一些珠寶鑒定的工作。”

“我憑的是自己的能力，很抱歉，並不像你惡意臆測的那樣。”

他薄微彎，是一抹散漫冰涼的弧度，“你不滿足於現狀是你的事，沒必要為自己找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謝明澈這番話字字如刀，毫不留，陸奇那張斯文幹淨的臉已經漲得通紅，整個人僵在原地，反駁的話在頭，半晌都說不出來。

因為惦念著袋裏的小姑娘，謝明澈不願再多留片刻，他對其他幾位老師點了點頭，又對田榮生說：“師父，我先走了。”

然後轉就直接走出了包間。

那邊的黎瀟瀟如夢初醒，這才推了推邊的林窈，低聲音說：“窈窈，快去啊！”

林窈的手指攥著邊，眼看著謝明澈走了出去，抿了抿，臉上難掩失落。

最終，搖了搖頭，低聲說：“這次……先算了吧。”

眼前這樣的氣氛，終歸是不太合適的。

謝明澈走到地下停車場裏的時候，剛好有一個人迎麵走過來。

那人穿著一合的西裝，長相清俊，戴著金眼鏡，舉止文雅。

就在他經過謝明澈旁的時候，忽然停下了腳步。

“這位先生。”他及時出聲喚住謝明澈。

謝明澈回頭看向他時，正見他的目停在自己西裝外套的袋。

或是見謝明澈蹙了眉，他才堪堪收回自己的目，對他出一抹溫和的笑容，“沒事，打擾了。”

說完之後，他轉往電梯那邊走去。

謝明澈看著他走遠的背影，眼神仍然冷淡無波。

彼時，待在謝明澈袋裏的阿胭剛剛醒過來，迷迷糊糊地，好像聽見了一個悉的聲音？

謝明澈剛剛拉開車門，在駕駛座上坐下來，低眼時便見阿胭從自己的袋裏探出了小腦袋。

他的眼眉不自覺地添上些許微不可見的，修長的手指探過去，點了點的發頂。

阿胭早已習慣了他這個逗弄的作，抱著他的指腹，踮著腳向車裏張。╩思╩兔╩網╩

“找什麽？”謝明澈看清了的意圖。

阿胭沒有看見悉的影，一時之間不免有點失落，“我還以為胖虎來了……”

……胖虎？

“誰？”謝明澈皺眉。

“我的好朋友！”阿胭一說起他，那雙眼睛就亮晶晶的，抱著謝明澈的指腹，“他是一隻白羆！長得特別可！”

聽見“白羆”這兩個字，謝明澈怔愣了片刻，而後才想起來，說的，應該就是現在的大熊貓。

“我已經好多年都沒有見過他了……”阿胭的緒有點低落。

薄不自覺地抿一條直線，謝明澈不再說話，隻是將阿胭重新放進袋裏，啟車子。

阿胭在他的口袋裏，明顯察覺到他好像有點生氣……但是撓了撓後腦勺，始終不明白他到底為什麽生氣。

回到公寓的時候，謝明澈沒有休息，直接進了廚房。

因為阿胭吃得不太多，所以他隻給做了量的牛。

阿胭在客廳啃牛的時候，一邊啃一邊過半開的書房門，去看坐在電腦前的謝明澈。

他正專心看著麵前的筆記本電腦，薄不自覺地微抿，一副嚴肅認真的模樣。

阿胭有點好奇。

吃完最後一塊牛，就輕悄悄地跑到書房那邊。

先是在書房門口張了一下，那雙烏溜溜的眼睛轉了轉，然後就跑了進去。

謝明澈順手拿起手邊的青釉杯喝了一口水，低眼的時候，正看見正順著桌一點一點往上爬的阿胭。

是那麽小小的一隻，穿著檸檬黃的短袖衫，搭著一條藍牛仔背帶，烏黑的發辮在背後晃來晃去，細的雙臂抱著桌，像一個瓷白易碎的娃娃。

謝明澈一手，就抓著的領，把帶到了桌上。

阿胭再次被人抓住了命運的後脖頸兒，直到被放在桌麵上，對上那雙冷淡的眼時，還有點僵。

“我，我就是想看看你在做什麽……”眨了眨那雙圓圓的眼睛，咬著，嗓音仍舊糯糯的。

謝明澈微抬下顎，示意阿胭往後看。

阿胭轉過，就看見電腦屏幕上的那張玉觀音的照片。

“我在工作，別鬧了。”正歪頭看著那張玉觀音的照片，他忽然出骨節分明的手指，了稍稍有些嬰兒的臉頰。

的♪或是引起了他的幾分興趣，他又不自地了。

阿胭慌忙轉過來，捂著自己的臉頰，“我知道了……”

或許是書房裏的燈微黃，將他渾都浸潤了一層暖的暈，所以此刻在阿胭眼裏，他那雙沉冷如霜的眼裏，似乎染上了點滴溫的影。

他的五生得致，廓分明，濃烈昳麗，極侵略。

但偏偏他的子卻是最清冷的，那雙眼裏常年浸潤著冰雪，冷靜克製，天生帶著一種疏離。

但此刻，阿胭卻覺得，他此刻的氣息很和。

或許是一種錯覺？

阿胭迷迷糊糊的想著，但也沒想個明白。

“你今天去吃的那個是什麽呀？”阿胭忽然想起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