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

平公主停下作，施施然整理服。

穿著樸素，隻是簡單的錦，京城裏大半富貴人家都穿得起。整完了，朝彌英笑了笑：“我先走一步。”

彌英俊麵容上不見惱怒，笑道：“去吧。那孩子鬧起來，天都能掀了。”

“有分寸，江南怕是出大事了。”

彌英頷首：“我會幫你查。”

這番對話聲音得極低，杜平隔著一扇門聽不太清楚，還以為他們仍在郎妾意。閉了閉眼，強怒火，又敲兩下：“敢問公主殿下，你跟我一起走？還是……”話沒說完，屋門一下子打開，走出一個年輕婦人。

平公主清秀，眸中含笑，看上去溫雅致。無奈地朝兒腦門上一彈。

杜平誇張地額頭，明知故問：“打攪你了？”

平公主依舊滿臉溫和笑意，臉不紅氣不：“促狹。”

率先往外走去，沒有替裏頭的人向外介紹的意思。

杜平連個眼角都沒向裏瞥，看似也無好奇之心。一看母親出來了，頓覺那妖僧在母親心中地位也不過爾爾，心中憤慨便漸漸消弭。

外頭稍顯刺眼，快步向前，跟上平公主，從後掏出一把傘，撐在兩人頭頂，調侃道：“公主份尊貴，怎堪日曬，不知可否給個榮幸讓小的效勞。”

平公主撐不住笑了，眼角眉梢都緩緩化開，側頭去，目如春水。

育有兩，分別和兩任夫君各有一，杜平是的大兒，也是偏心的那個孩子。何況這孩子沒了父親，隻剩下這個母親，多疼惜幾分也在所難免。

杜平扶著母親一路離開寺廟，坐上山腳等候的馬車。

一上車，便練至極地掏出茶杯茶葉，雙手穩穩地衝洗杯盞。作不馬車顛簸影響，玉指修長，輕朝盞中投茶，待茶香四溢後雙手奉上：“嗎？”

平公主抬手接過，輕抿一口，似笑非笑地問：“今日這麽大陣仗，通傳江南消息是假，給人下馬威才是真？”

“我才不說謊，江南的確出事了，估著你今年稅銀都要打水漂了。”

平公主一頓，神微斂：“哪裏出的風聲？江南稅收都去哪兒了？”前朝並未傳來消息，說明今日之前無人上奏此事。

杜平挑了個舒服的位置枕在母親上，懶洋洋地瞇著眼睛：“今日我在陪皇老爺下棋……”

話未說完，平公主就在頭上扣個板栗，皺著眉頭，糾正道：“陛下。”

杜平無可無不可地笑笑，混不放在心上，“下棋到一半，刑部那老頭兒來了，眉心皺紋都快能夾死蚊子了，說是江南急奏。”

平公主沉思片刻，問道：“然後呢？”

“沒有然後了，”杜平無辜地眨眨眼，“然後我被趕出來了。”

又是一個板栗。

杜平“哎呦”一聲，拉住母親的手，心疼地：“仔細別敲疼了你的手。”

平公主白一眼。

“我離開時遇到太子舅舅去書房，他幸災樂禍地看我一眼，說讓你做好準備。”杜平兩手一攤，“真沒了。”

平公主是陛下長，太子是長子，兩人不是一個母親生的。平公主母親是陛下的白月，陛下尚未登基之前的原配，夫妻恩。

當時陛下還是太子，底下有個厲害弟弟想奪他的太子位，不知從哪裏搞來一個鴛鴦壺，外表尋常，裏卻是九曲鴛鴦壺的芯子，本意是毒死他哥，卻不小心毒死了他嫂子。

要杜平來說，這個倒黴蛋弟弟也不想啊，正事沒幹，反倒打草驚蛇，外祖母這麽一死，徹底了陛下心頭抹不去的朱砂痣，登基後立即追封為皇後。

有了這麽一白月在天上看著，母親自然也是陛下的心頭寶，這麽多的皇子皇，隻有母親是陛下親手帶大的，如珠如玉。

太子為陛下長子，心裏自然不服氣得很，從小視母親為仇敵，長大以後關係也沒變好，如今看到母親的名聲比自己還響亮，心裏那子氣再也平不下去。平時在皇帝麵前還會裝出兩分兄妹之，等母親一出事，那子喜悅怎麽也不下去。

當年母親休了爹的形是沒看到，不過據說太子擺了一場曲水流觴宴，樂極生悲，結果被陛下狠狠罰了一頓。等長大，到母親和後爹和離了，那日在宮中遇到太子，親眼看到這位舅舅大笑三聲，真是發自肺腑的高興啊，拍拍母親肩膀，“皇妹真乃中丈夫，沒事，再接再厲，湊齊三個就能陪你打牌了。”

總之，隻要看到平公主過得不好，太子就徹底放心了。這回又看到幸災樂禍的表，如此悉，杜平用腳趾想也知道跟母親相關。

“你舅舅是赤子之心。”平公主笑笑，從來不說這位兄長的不是。

車滾滾前行，停於公主府門外。兩人甫一下車，就見管家萬伯上前稟報：“殿下，有客來訪，已讓那位大人去書房等候。”

平公主頷首：“知道了。”說罷，似笑非笑朝兒瞥一眼。

杜平鼻子：“我以為你早猜到了，王尚書既知此事，他總要跟心腹商量後續安排。你在刑部埋線那麽久，總不可能白費功夫吧？”

“如果我不回來，這會是你相勸的理由？”

杜平無辜眨眨眼：“你在說什麽？我也不知道有客人找你呀。”

見顧左右而言他，平公主一語揭破：“旁人皆道我明早才回，若無你暗中協調，怎會有人今日就來公主府？”

杜平裝傻：“天化日之下，我既沒戴帷帽，也沒坐馬車，我這張臉這麽引人注目，可能很多人看到我去了靈佛寺，聰明點的自然能猜到你會提早回來。”

平公主歎道：“這麽不喜歡彌英大師？”

“嗬。”杜平輕蔑一笑，“他也配讓我不喜歡？我裏提到他名字都是一種抬舉。”

平公主拿沒法子，也不多說，徑直朝書房走去。

杜平像小尾似的跟在後頭。

平公主停下，問道：“你跟著幹什麽？”

杜平眨眨眼睛：“我也關心這件事，想一起聽聽。”

平公主著，不說話，也不再往前走，就原地站這麵無表看。

杜平討好地笑笑：“不行？”

“你若是跟著進去，你覺得客人會作何想？”平公主反問。

杜平想了想，賭咒發誓：“要不我藏在窗戶外聽？絕不讓人發現！若是被人發現，必遭天打雷劈……”

“夠了。”平公主邁起步子，隻扔下一句，“躲嚴實點。”

“一定。”杜平出大大笑容。

書房窗戶外，正好種有一叢芭蕉，碧翠似絹，玲瓏可畫。便躲在這後頭，想著萬一客人走到窗戶，也有芭蕉葉子擋著，看不清楚。

聽到母親關門聲，隨即那位來自刑部的員起：“見過平殿下。”

“免禮。”

“下今日來意，是想跟殿下通聲氣，江南貪腐案已被送至前，證據皆指向江南知府盧謙，恐怕這案子要不了幾日，陛下就會定奪。”

“盧謙那人說不準……”平公主沉片刻，又問，“鐵證如山？”

“是，鐵證如山。江南員一致指證盧謙，不人都畫押了，這一次，盧謙怕是翻不了。”

平公主輕笑一聲：“江南那一塊，可真是團結，壯士斷腕的決心也夠。”

“於殿下而言，這回的稅銀怕也是難以追回。盧謙說是用在了賑災方麵，今日案子遞上來，太子殿下知曉後，還勸誡皇上勿要追究，用在百姓上也不算虧。”

聞言，平公主又笑了：“我那位皇兄，真是萬民埃”頓了頓，問道，“你覺得銀子真用在了賑災上？”

刑部員出一副你知我知大家都知的表，無奈道：“江南水深，這回證詞又眾口一聲，大家的口袋應該都裝滿了。”

平公主沉默片刻，溫聲道謝：“況我已知曉，今日麻煩你走一遭了。”

“能為殿下效勞，是下的榮幸。”

平公主親自送客出門。半晌，折回書房，隻見兒雙手撐在窗臺上，笑瞇瞇地問：“人走了？我可以進來了？”

“進來吧。”

話音剛落，杜平軀輕盈一躍，翻就進書房。不客氣地挑個位子坐下，從旁茶幾上拿起小刀和蘋果，練地削皮。一圈一圈的蘋果皮都連在一起，足見刀功湛。

“好好的大門不走，偏要像賊似的翻窗。”

杜平笑著奉上削好的果子，滿道理：“這樣快嘛，事急從權。”

平公主見把事急從權用在這等小事上，實在不屑置評。坐回椅子，開口問：“都聽清楚了？”

“聽清楚了。”杜平見母親不接，便自己啃起來，清脆多，味道甜得很。

“有何想？”

杜平把裏那口蘋果咽下去，一本正經道：“太子舅舅不厚道，拿你的銀子擺闊氣，你若是生氣，盡管手對付他，不用客氣，不過，”頓了頓，“別牽連到承業哥哥，一人做事一人當，這事兒跟承業哥哥無關，咱們不興父債子償那一套。”

平公主不悅道：“你第一反應竟隻想到李承業？”

杜平理所當然：“我喜歡他，我喜歡的人當然得護著。”

平公主雙眸一瞇：“若你隻想到的，下一回有類似的事，也別跟過來聽了。”

“等等，等等，我沒說完。”杜平急忙手停，手得直直的，攔在母親麵前，“江南那頭既然結黨嚴重，皇上為什麽不置？”

“怎麽置？”平公主一臉平和，“派兵鎮？還是全數撤？哪怕分而化之，他們的聯係也不會斷。”

杜平蹙眉：“我不喜歡這種。”

“沒有一個上位者會喜歡這樣。”

杜平抬眸：“盧謙真的貪汙了？”了解母親，從方才對話的容和語氣來看，母親應該頗為信任這位江南知府的為人。

“真相不重要。”

杜平眉頭皺得更，沉默許久，又問道：“你打算拿回這些銀子嗎？”

平公主淡淡道：“這事你不用管，我隻是借此讓你聽一聽，學一學罷了。”

杜平眼珠子骨碌碌一轉，黑眸亮：“母親你放心，是你的就是你的，上百萬兩銀子，吃進去的都得吐出來，他們逃不掉。你拿了還知道用之於民，那幫子人也不怕撐壞肚子。”

聞言，平公主側眸，沉默著。

杜平眨眨眼，表無辜。

兩人對視片刻。

杜平率先心虛地移開視線，誇張地打個哈欠，半掩著。

“別惹事。”平公主淡淡警告一句。

可惜，不會惹事的杜平就不是杜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