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魚連忙追上去，隻見那群七八歲的小孩，圍著一個又瘦又小，看起來才一兩歲的小孩，一邊罵著‘野種、怪’，一邊哈哈大笑地朝他丟石頭。

小孩什麽也不懂，茫然地看著這群大孩子，還以為大家是在跟他玩兒，也下意識跟著笑。

他一笑，那群孩子更得意張狂了，“哈哈，看到沒？這個怪是個傻子，都不知道疼？我們砸他，他還對我們笑！沒準還以為我們是在和他玩兒呢！”

小男孩呆坐在沾滿汙水的泥地上，茫然地看著一張張天真又無比殘忍的小臉。

他可能是察覺到大家的惡意了，轉過想離開，但因雙無力，站不起來，隻能在地上爬著走。

他越躲，那群孩子的惡意越深，越追著他打。

方魚過來時，看到的便是這一幕。

“你們在做什麽？誰讓你們打人的！”方魚怒喝一聲。

這群小孩子本不知道怕，依然仰著一張無比天真的臉道：“阿姨，我們隻是和他鬧著玩兒的。這小怪沒有痛覺，都不知道疼的。真的，你看他腦袋都出了，他也不知道。”

旁邊的孩子話道：“我媽說像這樣沒有痛覺的，都是怪，就算被老鼠咬掉了腳，他也不知道。沒準第二天醒來發現自己腳沒了，還會四爬著找腳呢！”

“對啊對啊，我們都和爸爸媽媽一起生活，但小怪不是。我爸爸說他就是因為他是個沒有痛覺，也不會說話的怪，所以才被爸爸媽媽扔掉了。還有他，也天天罵他怪野種。”

“而且這小怪都三歲了，還不會走路，真是沒用！”

方魚忍不住握了拳頭，平時極生氣，從不認可棒教育，此刻卻忍不住想把這群熊孩子抓起來狠狠揍一頓。

方魚怒道：“不會疼？你們怎麽知道他不會疼？誰被打了不會疼？”

“可是他都不喊疼。如果真的疼，那他為什麽不說？”

“不說，不說難道就不知道疼了嗎？”方魚道，“我捂住你的，然後打你一頓，你也不能喊痛，難道就真的不痛了嗎？”

“可是，他就是個小怪！”

“小怪，小怪，我看你們才是惡毒的怪，否則怎麽這麽喜歡欺負小朋友？”方魚撿起一個石頭，狠狠砸了過去，“都站著別，讓我砸你們一下，看你們還知不知道疼？”

熊孩子們發現方魚是真格的，都被嚇了一跳，鳥般四散而逃。

他們都跑了，就隻留下方魚和那個孩子。

小孩抬起頭，目準確無誤地對上方魚的眼睛。

他的眼睛很黑，眼神卻空。

方魚心口一窒，目落在孩子的臉上，他的臉很髒，黑漆漆的。唯有眼角那顆紅淚痣卻十分醒目。

方魚抬起手，了自己眼角，這裏同樣有一顆紅淚痣。

方魚雙手要死死攥拳頭，才能控製住全的戰栗。

慢慢走到孩子的麵前，蹲下，出雙手，語氣哽咽：“我，我抱你，抱你起來好不好？”

小孩沒有說話，空的眼神呆呆地看著方魚，也不搭理。方魚慢慢出手靠近，見孩子沒有反抗，終於一把把孩子抱進了懷裏。

小孩上很髒，也不知道多久沒有換洗過，一濃重的汗臭味，方魚卻顧不上這些。

抱著這個孩子，才終於明白什麽做母子連心，才能會到‘自己的孩子，醜也是可’的那種心理。

霍旭很可，很喜歡他，也疼他。

但無法像其他母親所說的那樣，看到孩子就會從心底裏衍生一種喜悅之。孩子鬧時，媽媽們會生氣，但孩子一哭，們就會忍不住心疼心。

霍太太有時會在暗地裏嘀咕心狠，不會當媽，對待霍旭的態度，像對待鄰居家的孩子。

小孩乖巧甜笑時，覺得可，忍不住想他的小臉，抱著玩一玩。孩子哭鬧了，就煩得恨不得把人扔到太平洋，再也不見。

方魚從前不覺得自己有什麽不對，然而此時此刻，突然覺得霍太太可能是對的。

對霍旭可能就沒有那種從心底裏生出的慈母心。

做醫生的，都難免會有點小潔癖，霍旭玩得滿頭大汗要來抱，方魚都是把人給保姆鄭姐，等弄幹淨了，再抱來照顧一下。

然而此時此刻，抱著這個孩子，卻完全忽略了環境的贓汙，和他上的陳年老垢及汗臭味。

小孩上很臭，方魚上卻很香。

清淡雅致的梔子香後，是甜清新的橙香。

小孩聞到香氣，空的眼神裏終於閃過一亮。

瘦得像麻桿一樣的雙手輕輕搭在方魚的肩膀上，這是第一次有人在他欺負時站出來趕走那些欺負他的人。

小孩的回應，讓方魚忍不住喜極而泣，一把把小孩抱起來，道：“走，媽媽帶你去看大夫。”

是孩子的親生母親，這孩子自然歸照顧。如果最後查出來不是，也會收養這個孩子，把他當做自己的小孩疼。

方魚正準備抱著孩子離開，在外頭吃飽喝足，冒油花，拎著兩個隔夜饅頭的劉雙花回來了。

新鮮饅頭一塊錢一個，隔夜的饅頭，一塊錢可以買兩個，兩個大饅頭，那野崽子可以吃一天。這就又省錢了！

劉雙花笑得得意，可真是勤儉持家！

卻毫沒想過，早上一碗雙份加料的牛，可以買二十幾個新鮮饅頭，就是包菜包也能買上十幾個，足夠一個兩口之家好好吃上四五個早晨。

見到方魚抱著孩子，劉雙花眼裏閃過一警惕，攔到方魚麵前：“你是什麽人？抱我家孩子做什麽？”

的目落在方魚的手包上，眼裏閃過一貪婪，那包一看就值錢，從前在富人家做過保姆，那家主人用過這包，買一個說得十幾萬呢！

“讓開！”

小孩被砸了那麽多下，腦袋還出了，也不知道有沒有腦震。方魚急著抱孩子去看醫生，沒心思和糾纏，抱著孩子繞過劉雙花就要離開。

“我問你話呢！”劉雙花怒道，“這兔崽子是我家的，誰讓你抱走了。”

這小子就是的財神爺，怎麽可能讓人抱走？雖然不知道是哪家的私生子，生下來往這兒一扔，當媽的就再也沒出現過。

但不得不說，做保姆這些年，養這小子是最輕鬆的。

每天就給兩個饅頭，小孩自己吃自己睡，也不用哄。活得很，一點都不費心思，每個月還有固定收賬。

不像從前做住家保姆，一天到晚累個不停，雇主家的小崽子還難搞得很，一個不如意就要哭鬧，就輕輕打了兩下，還被雇主告了，沒了工作。

錢是不算特別多，完房租後，也足夠每月吃好喝好了！

見方魚要抱走小孩，劉雙花可不同意，這就是的聚寶盆，能源源不斷生出金元寶的，怎麽能由人抱走？

方魚怒，眼神銳利：“讓開，我不打老人，你別我破例！”

看過這老太太的資料，之前就因為做保姆時，被雇主告了，關進了監獄，出獄時又黑又瘦，現在卻是白胖白胖的，活像個膨脹的發麵饅頭。

自個兒吃的角油蹭亮，卻拎著兩個發黃發的饅頭來打發孩子，難怪明明都三歲的孩子了，瘦得卻像是一兩歲的小蘿卜頭。

上全是骨頭，抱起來一點重量都沒有，和正常三歲的霍旭相比，矮了大半個頭，重估計都不到霍旭的一半！

聽到方魚這話，劉雙花越發來勁了，著脯往方魚上，手出來就想去抓孩子，裏還罵罵咧咧：“來啊，來啊，你來打我啊！”

“潑皮無賴！”

方魚使了個巧勁，把人推開，就要抱著孩子離開。

劉雙花人本來就胖得厲害，方魚一推，不穩打起晃兒，眼珠子轉了轉，幹脆一屁坐在了地上，拍著大就開始嚎：“哎喲，打死人了！人販子搶孩子，還要打死我老婆子啊！”

“快來人啊，人販子搶孩子，還要打死我老婆子啊！”

人販子的話題本就敏，再加上城中村的男男，老老本來就關注著方魚，聽到劉雙花的哭嚎聲，紛紛圍了過來。

有人冷嘲熱諷道：“喲，這長得人模人樣的，做什麽不好做人販子？”

其他人補刀：“我看啊，這種妖妖嬈嬈的人，就沒什麽好的？”

更多的人則是把注意力放在孩子上：“不管你是什麽人，也不能做人販子搶孩子啊，快把孩子放下！”

“對，把小——小——”說話的人想半天也沒想起小孩什麽，反正劉雙花可從來沒過小孩名字，都是小兔崽子、野崽子、小癟三的喊。

這可真不像一個會對待自己孫子的態度！

但這也不是人販子來搶孩子的理由！

“小姑娘，快把小孩放下！不然別怪我們對你不客氣！”

其中一個大爺道，“姑娘，我看你長得也不差，穿的也好，可不能做這種搶孩子，喪天良的事兒！”

城中村的人來了，劉雙花像是找到了組織，嚎得越發興：“鄉親們，大家可一定要幫我啊！我劉雙花也在這城中村生活了三年了，大夥兒都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