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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等貴妃回來,就召葛太醫立即進來請脈。”從昭宮的宮人口中得知貴妃還未回來之後,趙禹宸便與魏安吩咐道。
魏安明白主子的意思,自是立即應了,又下去囑咐了葛大人就近候著聽宣不提。
隻不過趙禹宸雖然打算的很好,但他沒想到的,是他一等,便足足的等了多半個時辰,這一碗茶水喝了又添,直喝的沒了丁點滋味,也沒聽著蘇明珠回來的靜!
剛開始還有些著急,這越是等,趙禹宸反而還越是平靜了下來,他攔下了昭宮侍從們要出去找主子立即回來的舉,抱著“朕倒要瞧瞧你能在外頭拖到什麽時候”的打算,幹脆還魏安去給他拿了寬鬆的便鞋,就在昭宮殿裏自自在在的換了,便丁點不客氣的轉到了蘇明珠的書房,打算不拘什麽,隨意拿本有字的翻翻,權當是打發一陣子時日。
白蘭不在,昭宮的侍人們自然都沒有敢攔的,趙禹宸又不願多聽這些宮人們的瑣碎心聲,便吩咐魏安在書房門外守了,自個背了手,不急不緩的進,慢慢瞧起了靠在南邊,被塞的滿滿的楠木大書櫃。
這楠木大書櫃倒很是結實開闊,頂立地不,還幾乎占去了整整一麵白牆,趙禹宸看著倒是一愣,這昭宮剛收拾好時,他記著和蘇明珠時的分,還特地來親自掌過眼,他還記得,當初這書房擺的乃是一副輕巧的紫檀山水紋書架,連這書櫃的一半都不到,宮務府裏知道貴妃出軍武,不通詩文,書架上便隻是擺了些零零散散的話本遊記,眼前這滿滿當當的各書籍卷軸,顯然,便隻能是貴妃進宮之後,自個添置的。
蘇明珠自打進宮後言行舉止就日漸氣人,他也許久不曾來過,倒是不知道,貴妃竟還這般看書不?
趙禹宸抬眼掃過,比起淑妃董氏的拙樸俗來,這間書房連一句利落整潔都稱不上,書櫃書桌都是擺的滿滿當當不,最顯眼的,是東麵窗下還擺了一張格外寬敞的人榻,榻上還足有一半的地兒都堆滿了靠背引枕,人躺進去,隻怕立馬就要癱直都難,更不要提正經讀書。
不過,這乎乎的羅漢榻倒的確就是蘇明珠的做派,趙禹宸毫不意外的挑了挑眉,重新轉朝楠木大書櫃看去,櫃不擺得不整齊,這各的書卷典籍竟也是雜七雜八,包羅萬象,之前宮務府送來的話本遊記之流固然不,但除此之外,四書五經,史書本紀,法家的商經書、韓非子,墨家的墨子四部,各的道經佛經,甚至於連農學醫、卜經周易之流竟也擺了半架。
其中固然也有平整嶄新,一瞧便從未翻閱、亦或是翻了幾張便撂下的,但倒也有不滿是批注折印,一看便是其主人手不釋卷,認真看過許久。
趙禹宸一層層細細看去,神便愈發複雜,正思量間,外頭便又忽的傳來了格外快活的歡笑聲:“這花兒開的不易,白蘭,你去找出那個淺口青釉甕來放到水裏養著,這兩日氣不穩,可心別凍死了”
這聲音清亮明朗,正是這昭宮的主人蘇貴妃無疑,隻是才了一半便忽的停了下來,想必是聽了宮人了他在殿書房,外間又沉寂了一陣後,書房外便漸漸傳來了窸窣的腳步與靜,趙禹宸轉瞧去,果然,正是才剛剛回來的蘇明珠。
“陛下怎的的便進旁人的書房?”蘇明珠立在門口,眼角微微上挑,仿佛帶了幾分不悅一般的質問口氣。
趙禹宸被這口氣刺激,不及細想,便在書桌後的圈椅上坦然座,也毫不示弱的沉聲回道:“普之下莫非王土,何況這皇宮大,朕有何去不得?”
自從知道了先帝有意為妃,尤其是進宮後故意“失寵”之後,蘇明珠見趙禹宸的次數便一直不怎麽多,偶爾見幾回,也大多是些宮宴之類的正經場合,趙禹宸穿的都是些威嚴莊重的常服龍袍,像這樣的寬袍緩帶的鬆快裳倒當真是有陣子沒見著。
沒了那仿佛重若千鈞的龍袍著,倒越發能看出趙禹宸劍眉星目,紅齒白,一眼瞧去,不太像是沉帝王,倒仿佛長玉立的世家公子,純粹單薄裏又滿帶著年的元氣俊,卻是比平常時候都添了十二分的賞心悅目。
蘇明珠隻是休息的時候不喜歡周遭有人,但平常時候對旁人進的臥室書房之類倒並不怎麽在乎,加上這會兒正高興著,又難得覺著這前男友還頗有幾分順眼,這會兒便隻是一副“你是皇帝你什麽都對!”的口氣,哄孩子一般點了頭:“是是是,您是陛下,上下地,哪都去得。”
這話雖然沒什麽錯,但以趙禹宸的敏銳,自然能聽出其中的敷衍來。
因著這個緣故,趙禹宸有幾分不悅一般的皺了眉頭,對麵的蘇明珠見狀,卻是帶了些促狹的一笑,徑直在人榻上坐了下來,雙眸燦燦的看向他,言笑晏晏:“陛下又移駕我這昭宮,可是有什麽教訓?”
趙禹宸原本,的確是打算帶了葛太醫來穿的“病,”好個落個沒臉的,不過此刻看著蘇明珠的笑臉,卻是不知為什麽,竟有些張不開口一般,頓了頓,便隻沉了臉問道:“何事這般歡喜?”
蘇明珠張了張口,因著心裏頭的確是開心,便沒忍住的帶笑回答道:“我方才收到了爹娘送來的家書。”
妃嬪既已進宮,按理,便不該與外頭、尤其是朝臣這般隨意的裏通消息,雖然眾人都知道脈相連,像這般私下的傳信總是難免,但卻也隻是在私下裏,並不能擺在明麵上。
父皇與眾太傅的影響,趙禹宸自謹言慎行,克勤克儉,從不會仗著份便妄為逾矩,聽著這樣明目張膽有違宮規的話,心下第一時間便隻覺不妥,眉頭才剛剛皺起,心下忽的閃過了這幾日的諸多種種——
同樣的事,這後宮之中旁人未必未曾做過,但除了蘇明珠,隻怕卻再無旁人會這樣毫不遮掩,幹幹脆脆的擺到他的麵前。
想到這,趙禹宸的神便是忽的一頓,他張了張口,原本的指責在都在邊溜了一圈又他生生的咽了回去,停了停,隻強撐著正應了一句:“是嗎?西北軍如何?”
提起戰事來,蘇明珠想著遠在西北的父母兄長,眸也是一暗:“怎的會與我這些?提起來也是諸事都好罷了。”
趙禹宸見狀扭了頭,安道:“西北的軍報每日一送,蘇將軍勇武,除了難免苦寒些,旁的的確都還好。”
沒料到趙禹宸竟也會出這樣安的好話來,蘇明珠略有幾分詫異,隻覺著這人了龍袍之後,不單模樣瞧著順眼,連這行事話都有人味了這麽多,果然,皇帝這個活就不是“人”能幹的差事,趙禹宸若不是皇帝,隻就單純是個宗室王爺什麽的,看在他的上,好好教教倒也不是不能的唉,可惜了,寶樂怎的偏偏就是個公主呢!
這麽一想,蘇明珠一時就也放下了之前在壽康宮裏時對方為董淇舒話的事,難得的擺出了個好臉,道謝之後,揚聲吩咐了外頭的白蘭:“這書桌上糟糟的,你去收拾收拾去,再水仙篩一碗好茶來。”
一向跋扈無禮的貴妃難得有這樣客氣懂事的時候,趙禹宸便也沒提其實他等的這些功夫茶水都已喝了個飽,等著篩茶的這功夫,看著麵上明朗的笑意,又隨口問道:“蘇將軍與你了些什麽,你高興這樣?”
蘇明珠轉了轉眼珠:“與自家爹娘的閑話,如何能告訴陛下知道?”
與爹娘商量著怎麽想辦法出宮的事,難道能告訴你嗎?蘇明珠心下這麽想著,側過,卻又忍不住的揚了角。
趙禹宸對此卻是不以為意:“你不,朕就不知道了不?”
書房不大,蘇明珠坐在人榻上,與他也不過四五步的距離,要想聽見心裏想什麽,的確也就是站起來隨便走兩步的事,罷,趙禹宸便也站起,迎著蘇明珠閃亮的眸子舉步靠近,眼見著便要行到三步之時,門外卻忽的傳來了一道很是殷勤的人聲——
“陛下,葛太醫來了,東西都已準備妥當,立即便能與娘娘診脈。”
蘇明珠聞言一愣,微微蹙了眉頭,正待開口時,外頭早已得了魏安囑咐的葛太醫順勢進門,屈膝請安,果然很是實在的道:“臣奉旨,來診娘娘肝火攻心,頭暈目眩之癥。”
要不是這兩個進來,趙禹宸幾乎都忘了這茬,他微微張口,到這瞬間凝滯了一般的氛圍,似有所覺的低了頭,果然,迎麵便瞧見了蘇明珠麵含霜,看一切的冷笑。
在這樣的目注視下,趙禹宸不易察覺的退了一步,立在原地愣了愣,卻是惱怒的看了一眼這殷勤識趣的魏安,第一次覺得近侍這般殷勤識趣竟也不是什麽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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