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不重，後宮裏頭僅有的幾位高位份的娘娘都是潛邸的老人，更要的是這位劉惠妃閨名劉姣，正是謹殿大學士兼吏部尚書劉肅的長，婿劉泰安嫡親的姐姐。

張夫人閉了雙眼，右手徑直哆嗦地去端炕桌上的茶盞。卻不妨沒拿穩，繪了鬥彩鴛鴦蓮荷紋的茶盞“哐當”一聲在地下摔了個碎。

2.第二章知春

冬末春初，澄心堂外的寒風打著旋兒呼哨而過，歇山頂上的明瓦被凍得喀啦作響，琉璃窗上也漸生了斑駁陸離的霜花。敞廳裏的紫檀須彌座描金方幾上的琺瑯彩自鳴鍾滴答作響，張夫人一時緘默起來。

李氏年紀還輕沒經曆過，大概不記得十多年前的朝事了，那隻能個慘烈。

那時非長非嫡的今上還隻是個不先皇寵的皇子，最後能夠殺出重圍登上九五至尊之位，無須說手裏也是沾了好些人命的。有人私下議論說那場奪嫡之爭後，太和門外三尺厚的雪泥裏開春化開後都還聞得見腥氣。

張夫人咬了腮幫子，細細回想宮中的見聞。良久，才掙紮著從牙裏吐出一活氣兒。沒錯，不過又是一場禍事重演，那殿堂疊聳紅牆金頂的所在看起來堂堂皇皇，這樣的事還嗎？

凡事一但涉及到了皇家，再憋屈的事都得咽回肚子裏連冤都沒喊去，難怪皇後娘娘都不敢多說什麽。統共那幾位娘娘，今上統共那幾位皇子個頂個的珍貴，無論怎樣鬧起來手心手背都是，這樣看來皇上是要關起門來把這場天大禍事當家務事悄悄料理了。

壽寧侯府再有權勢也大不過天家貴胄，折了個兒又算什麽？

隻可憐自家安姐那般純良的孩子，攤上那麽一戶狼心狗肺的人家，做了那等下作的事還不能讓人出言指摘半分錯。偏偏這戶人家當初還是自己斟酌再三才挑中的，張夫人一時又氣又悔免不得悲從心中來，眼淚又急滾而下。

張夫人悲了半響，才想起還有件極要之事要同媳婦商量。

安姐昨個在宮裏生產，雖說是意外可也是犯了大忌諱之事，好在宮裏頭這程子正著，誰也顧不上這頭。皇後娘娘子不好一向不管事，遇到這樣鬧心的事還不知怎麽收場，安姐已經折了進去，太子斷斷不能再有事。

皇後娘娘讓邊的大宮人把那個小貓樣大的繈褓遞過來時吩咐道：“估且不論怎樣，大人們不分青紅皂白鬥得跟烏眼似的，再不能牽連到無辜孩子上。”

那小囡囡張夫人隻瞧了一眼就不敢再瞧了，怕不舍得。

畢竟是安姐掙了命才生的親骨，自己的親外孫。隻依稀記得那孩子還沒有睜開眼，一皮子白得亮，眉細長烏黑，指尖一點點大的殷紅，除了格外瘦弱些外看著實不像七月早產才落草的嬰孩。

隻可惜這孩子生來命苦，劉家那邊本不肯認，宮裏頭也不會認，自己這個親外祖母還要顧著壽寧侯府這麽一大家子的老老，也不敢認下這個可憐的孩子。

張夫人心口揪作一團，向李氏急急吩咐道：“找一戶人家，不拘什麽人，隻要家世清白人踏實能幹，把這孩子遠遠地送走，厚厚的打發金銀，讓他們再不要回這個是非之地了！”

李氏自然明白此事關節重大。

這孩子在風雲跌宕的宮裏頭能揀條命出來己是靠了皇後娘娘的慈悲，若是等今上回過神來想起這孩子的來頭，再遷怒於孩子上，還不跟腳底下的螞蟻似的。這位皇上在位小二十年了，那可絕不是心慈手的人。

李氏連提了幾戶人家，都有這樣那樣的不足之，沒等張夫人參詳自家就先否決了。

已經三更過了，夜裏寒氣重，屋子裏還添了一盆八仙過海雲珠紋鈕頭的銅熏爐，穿了夾棉妝花褙子的李氏不知是心急的還是燥熱的，腦門上一層的汗珠子，手抿了抿頭發，忽然福至靈來想起來一個人選來。

“娘，您還記得前頭鑼鼓巷胡同宋將軍家的閨宋知春不？”

張夫人眼前一亮，“怎麽不記得，家裏頭沒出事兒前好像跟母親往咱府裏來過兩回，是個量高笑起來極爽利的孩子。”

說起這鑼鼓巷的宋家，卻不得不提及昔年一件極大的慘事。

建狩七年七月末，北元大軍叩邊，半個月就擄掠了九邊多個村鎮。消息傳來時今上震怒，當著諸多朝臣摔了案上慣用的五瓣葵囗茶碗，一日之間連下七道旨意著重兵悍將前往阻截。

卻在這時有遼東關總兵許-_-!

今上多加，給宋家賜下許多金帛，加授宋四耕為昭毅將軍，太廟。宋知春將賞賜之盡皆散於其父昔日戰死同袍的眷屬，自己卻騎了匹老馬親送父兄回歸故土，鑼鼓巷宋家至此悄無聲息。每逢朝庭春秋大祭時，有員去找尋宋氏，其老宅隻餘幾個老邁仆傭而已。

昔年宋氏一家蒙冤時，百姓愚魯人言皆言人信皆信，宋府的下人上街買菜時都盡譏諷，可想而知新逢母喪的宋知春則得咎行為艱難。世子夫人李氏的父親也是邊關武將出，見之不免兔死狐悲心生惻，悄悄喚來邊得用的嬤嬤不時幫襯宋家一二，支撐宋家過了最難的一段時日。就是這一時的善緣，讓從不人通消息的宋知春不管在哪裏落腳都會打發人送來書信和節禮。

李氏昔日想起這宋知春的灑，都不由心生向往。

那場禍事之後，宋知春與自訂下的夫婿一路南下，走過不知多村鎮，看過不知多風景，去年他們夫妻倆想是到了哪個海邊小鎮，隨書信捎回的除了有魚鱉海產幹貝之外還有幾個大如簸箕的海螺。

李氏打定主意，向張夫人輕聲道：“娘，這宋氏我們知知底爽直，為人仁義又頗有俠風。我們向推心置腹，把小囡囡托付於，定會不負所托。”

張夫人心裏已經肯了，卻終究有些猶疑，道：“我記著這宋知春比你小兩歲，不知現下有幾個孩兒在膝下？”這卻是要細加探聽宋知春的近況了。

李氏遲疑了一下才道：“聽聞年輕時在戰場上傷了子，宋氏現在都還未有子嗣。”

張夫人聞言眼前一亮，遂即有些麵赧。都是有難的人，何苦往人家心口刀子。忙坐直子和李氏細細商量該派誰去送，在那宋知春麵前又怎樣述說。兩婆媳直到天邊蒙亮細議妥當後，李氏才捧了張夫人給的一個紫檀嵌百寶嬰戲圖的首飾匣子退出了澄心堂。

李氏回了侯府東院，靠在酸枝雙拚鑲癭木的小圓桌幾旁到額頭青筋直跳，也顧不上歇著打開紫檀首飾匣子，卻是一整套紅寶赤金頭麵。紅寶火彩甚好，個頂個的有指尖大小，金頭麵下又細細地了兩千兩銀票。

李氏歎了口氣，想起枉死的安姐，複又歎口氣。

站起子打開雙門頂櫃黑漆嵌鏍鈿大櫃，仔細翻揀出一套赤金嵌多寶瓔珞項圈並一對赤金鑲珠纏枝蓮紋的扁鐲，又把兒子留哥兒小時用的一套銀碗筷和冒哥兒戴過的一副銀製絞手釧腳釧放在一起，用了平日用的一個朱漆描紅漆細玢木妝奩盒細細裝了放在桌上。

3.第三章妯娌

巳時一過，一夜未曾合眼的李氏隻帶了大丫鬟碧心並陪房周嬤嬤駕了輛不打眼的馬車趕往城外一田莊。這田莊是侯府張夫人的陪嫁，因其小巧致景秀，隔條河就是大寧皇莊，張夫人在城外圓恩寺上香拜佛後喜歡在這個田莊歇歇腳。

李氏一行人下了馬車，不一會兒功夫一個四十來歲梳了圓髻發上隻一卷草雲紋銀簪的婦人迎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