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氏歡喜地了，一時間府裏的那子哀傷之氣倒被衝淡了不。

劉府裏，劉肅睜眼就見老妻在一旁坐著，不由歎道：“今兒怕是讓你唬了一回吧？”

夏氏端了一碗湯藥過來服侍他喝下後，才不在意地道：“那壽寧侯府高門大戶，和我們本就不是一路的，起先我就不讚同泰安娶這麽個弱子進門來，你看看給我們家惹來多禍事？可憐我家泰安此次真是盡了委屈——”

劉肅垂目，心想讓泰安會冀州再靜心讀幾年書也好。老妻沒有見識隻會心疼自家兒子，這般當口上還敢養外室，還不小心讓鄭家人發現，這才落得如此進退兩難的尷尬境地。他自家貧多年讀書未，唯有目不識丁的夏氏始終對他不離不棄，為他持家務育兒贍養父母，所以他發跡後多人勸他另娶，他都一笑而置之。

後來，劉肅的越做越大，夏氏對場夫人們之間的迎來送往一竅不通，頗鬧了幾場笑話，劉肅也隻是了應酬，唯恐夏氏為難。直到劉府長位列景仁宮一宮之主，圍在夏氏邊的人諸多奉承，夏氏才漸漸多出去走。

夏氏老實本分，這些朝堂上的爭鬥之事說了也不懂，劉肅吩咐了幕僚史先生連夜進來議事。今天，因著兒子的外室一事竟然不知不覺地授人以柄，若是置不當還不知會給劉家帶來什麽影響。這些便也罷了，宮中還有娘娘和二皇子……

未幾，京都各散開了各種版本的流言。

一說是劉閣老之子劉探花留娼門子氣死原配，結果讓原配家裏打上門來，不但功和離還將嫁妝盡數搬空。另有一說是劉探花的妻兄覬覦他妻子死後留下的嫁妝，專使喚了人出來敗壞劉家的名聲。

一時間喧囂塵上，有與劉肅好的同僚就勸解道：“冤家宜解不宜結，得饒人且饒人！”劉肅隻得苦笑，他何嚐不知道此事傳開更為不利，隻是人在朝堂早就不由己。這一場元和七年的諸般謀劃，他輸了個底掉。

11.第十一章滿倉

卻說顧嬤嬤一行人因為一路帶了個小囡囡，為求穩當盡量選了水路,所以一段路走了兩個月有餘。

小囡囡已經長開了，看得出來是個人坯子，一雙黝黑至極的大杏仁眼，長長的眼睫像檀香扇子一樣展著，最最特別的是的一雙眉既長且黑，眉梢那裏微微頓了一下才向下彎了一小截，顯得整個小小的臉盤子英氣十足，人忽略了其實還有一管翹的鼻梁，一張如花瓣般細的小。

顧嬤嬤年輕時有過一個兒，可惜很小的時候就夭折了。在皇宮裏跟著張夫人接過這個還帶著臍帶的小囡囡時，心中一直憾缺失的一塊忽然間就圓滿了，所以說人與人真是講求個對眼的緣分。當知道要把這個孩子送走時，在床鋪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心裏頭那子的不舍隨了天越亮堂越發愁。等一早起來，把小囡囡抱在手裏，心裏頭才又重新變得踏實了。

世子夫人來接孩子時，顧嬤嬤已經下定決心要陪在這孩子的邊，要看長大，看識字，看及笄，看嫁人生子，這樣的日子想來也沒有什麽不好。心頭難免不舍的是跟張夫人主仆一場近三十年的誼，還有故土的難離。但是所有的一切在看見小囡囡邊那抹暢暢的笑容時，心口便是歡喜的。

娘不是外人，是世子夫人陪房周嬤嬤的大兒媳婦，剛生了兒子水足得很，小囡囡吃飽之後就翹了腦袋東張西，眾人都說沒見過這樣瓷實的孩子，雖說是早產又一路顛簸，小囡囡照樣長得條順。顧嬤嬤心想這大概就是老輩人講的是來還債的孩子，好養得很！

到了廣州城後，顧嬤嬤和周嬤嬤仔細安頓好眾人之後，收拾得利利索索地，持了拜找到了世子夫人托庇的好友宋氏的家裏。

廣州城傅宅，宋知春慢慢看完了手中的信，心裏不無慨。

這壽寧侯府的姑娘鄭璃也見過兩回，花骨朵一樣的小姑娘，就因為所遇非人一朝就殞了命隻留下個孤，為了保命還要姓埋名天遙路遠地被送到這偏遠之地。雖沒見到孩子，但心裏頭已經是肯了。但是為了彼此心知肚明之事，宋知春還是不敢貿貿然就答應了，隻是推說要跟當家的商量一下。

周嬤嬤是個明人，一看這模樣就笑道：“您幫了我們世子夫人的大忙，心裏頭激還來不及。臨走時就給我們說了，這孩子日後怎樣但憑自己的造化，您費心養一場就是您自個嫡親的一樣，再沒誰跟前來摘桃子的！”這話裏話外的意③

宋知春搖搖頭，黯然歎道：“終究是我對不住你，沒能給你生個一兒半。”

傅滿倉心疼得直哆嗦，跳著腳道：“你說你怎麽老在這塊轉悠呢？我們老傅家又不是隻有我一個兒子，還有我大哥呢，我大哥的兒子都能上山套鳥下河魚了，這回信裏頭說大嫂肚子裏又有了一個，老傅家的香火斷不了。要說怨就該怨我，那年要是我跟你一路，你也不會傷了元氣，到現在子都沒好利索……”

這傅家和宋家在老一輩是知知底的老相識，隔條河住著。傅家老爹一輩子安於田莊，空閑了就走村竄戶做個貨郎，天長日久憑了老實厚道就積了一筆家，送了兩個兒子進了學，小小年紀就都中了秀才，十裏八鄉遠近聞名。宋家爹爹就是宋四耕，他仗著有把好力氣就從了軍，幾年下來也混了個小小的什長。

有回宋四耕回鄉探親時恰好遇到剛剛讀書歸來的傅滿倉，心裏喜歡的不得了，就幹脆和傅家老爹定下了兒親事。一轉眼，十來年過去傅家老爹過世，傅太太不擅經濟隻會坐吃山空，幾年的工夫家裏就不敷出了。那時正是傅家大哥要考舉人的時節，十六歲的傅滿倉心一橫就了秀才的斕衫，起了傅家老爹的老本行當起了貨郎。而宋四耕因為武勇一路青雲直上當上了寧遠城的守備，兩家的地位頓時懸殊起來。

回憶起了當年的事，宋知春抿一笑：“每年我的生辰都會收到奇奇怪怪的小件，我娘說這傅家小子每回都在我家門口瞎轉悠，就是提不起膽子來上門，每回看著都急得牙疼。還說要是我十八歲時這小子還不敢來下聘，就在街上給我來個拉郎配！”

傅滿倉也是滿臉溫，“每回你娘都讓人給我端酒端菜，我心裏頭明白你娘的意思！就是不知道你是啥心思？看不看得起我？總想著要親口問你一句，心裏頭才踏實。要是知道你老早在等我，我半夜都會跳你家牆裏去！哎，後來聽說你家出事了，我趕慢趕到了你家門口，就見你拿了個大門閂子正在打那些搗的小混混。那時我就在想，有這樣厲害能幹的媳婦兒，我真是夫複何求啊！”

宋知春睨了他一眼，“我還以為把那個傻小子嚇跑了呢，誰知道他又地黏了上來，攆都攆不走！”

傅滿倉歎了一聲接道：“什麽攆都攆不走，接了你父兄盡皆陣亡的信兒，誰知道你會有那麽大的膽子，一個子單槍匹馬地就衝去了寧遠關。我這輩子最大的錯就是沒來得及攔住你，害得你了那樣嚴重的傷！”

宋知春地抱住丈夫，“那時我一心隻想多殺幾個北元人為父兄報仇，誰知道會遭暗箭傷。要不是你費力找尋，我大概會被埋在那些死人堆裏再也不見天日了！”

想起昔年的往事，兩人有些傷悲又有些甜。

彼時，寧遠關軍急，到都是傷亡的軍士。宋知春的箭傷又傷在小腹，那些軍醫又都是男人，哪裏肯空閑下來醫個人。還是傅滿倉背著，到城裏滿城轉悠才找到個會些醫的穩婆，這才救了宋知春的一條小命，也許就是那回過重傷勢的患讓兩人親十載都沒有兒。

傅滿倉聲道：“想是這個孩子本該就是我們生的，隻是托生了別人的肚子，要不怎麽這般正正巧的時候來了我們邊，日後我們好好養大，給找個知冷知熱的小婿，我們一家四口過甜甜的小日子！”

一番話說得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