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您看那宋氏，長得不過平常，就因嫁了傅老爺，出個門一群丫頭婆子跟著，多人圍了阿臾奉承。早知道這般，我不如舍了臉麵了傅家當個二房來得自在呢！”

姨娘駭得直捂，過後卻也不無悔意，“我隻道當妾夠了苦，低人一等，就隻想我兒當個平頭正臉的嫡妻，卻沒想到這畢家看起來是個殷實人家，卻是外強中幹的銀蠟槍！”娘倆又絮叨了好一陣，眼看著天要暗了才不舍離開。

唐天想到那日的口無遮攔，駭得麵青紅一片。

畢又庭端了茶盞笑了起來，垂了一雙八字眉溫和道：“想起來了？唉，本來你一個滴滴的富家小姐嫁與我，我是想和你好生生地過日子的。可是卻沒想到你吃著碗裏的想著鍋裏的，寧可做妾也要跟著那姓傅的末流商賈，真是自甘下賤！”

唐天耳際隆隆作響，這一向時日丈夫都不在家，隻道是他考場失意要出去散心，卻沒想到竟是聽到了和姨娘的閑聊發了氣，可是這怎麽能怪？誰又料想得到青天白日地竟有人躲在房後麵！

畢又庭一長衫複坐在窗前杌子上，悠悠輕笑道：“那支金簪我轉手就送與了我娘，哎，你是沒有看到，我娘抱著我哭了小半刻時辰，直說我孝順懂事了。要是把這金簪送與你，大概還會嫌棄這簪子的份量輕了不好吧？”

唐天哪裏還說得出話來，隻靠了賬幔低頭嚶嚶哭泣。畢又庭卻又踱了過來，手輕了的頭發道：“你且乖乖的，待為夫使些手段出來，讓你噍一瞧是我厲害，還是你那心上人傅老爺厲害？你說——這樣可好？”

畢又庭卻哈哈大笑起來，忽地轉衝出房門，門外一個端水的丫頭避之不及，哐當一聲把盆子摔在地上。畢又庭上前就是一掌，那小丫頭嚇得趴在門邊直發抖。畢又庭又象陣風一般卷出了宅子，象無頭蒼蠅一般在街上竄了好一陣，恍過神後才發覺自己竟然差點走到城門邊上了。心下一想，給了十個大錢賃了輛馬車吩咐車夫走一趟廣州城。

等到了那條心中想了無數回的宅門前，畢又庭抬頭看了眼那宅門上掛得端端正正書寫了“傅宅”兩個字的牌篇，裏狠狠地啐了一口濃痰在地上。明亮刺眼的日過馬車簾子直直照過來，幾道參差的影子下是一張扭曲形如惡煞的臉。

18.第十八章牢獄

廣州港碼頭。

傅滿倉叉了腰站在碼頭上，看著水手把小兒胳膊細的纜繩一圈圈地盤好堆在甲板上。船老大滿臉黧黑，一笑起來便壑重生，遠遠地大著嗓門打著招呼：“傅爺，明兒就要出海了，不好好地在家裏頭陪著太太姑娘，來和我們這些糙漢子湊堆做什麽？”

傅滿倉一袍子大步過竹板搭建的浮橋，朗聲笑道：“唉，在海上時就想早早靠了岸，腳板踩了實，再好好地泡個澡去去上的鹹腥味。可回了家裏睡在床上，老想著海水搖晃的那個勁道，我家婆娘都罵我真是生得一賤骨頭！”

四周一陣哄笑響起，船老大拍著欄桿大道：“傅爺，您跑了幾年船，今兒才算明白裏頭的滋味，看來您真是天生要端這碗飯的人吶！”

正在喧鬧間，一隊配了腰刀穿青布甲的人走了過來，傅滿倉的眼神不由一——這是廣州衛所的兵士。為首之人喝問道：“誰是傅滿倉，站起出來，有人出首告你出海的船上私藏兵，廣州衛千戶莫大人拘你過去問話！”

船老大一時懵了，忙躬陪了笑容問道：“軍爺莫不是弄錯了，我們東家可是城裏有名的老實人，哪裏敢做那樣違法犯的事？”

那帶頭的兵士一聲譏笑，不屑道：“人人都說自己是老實人，那罪人也沒蠢到把罪證刻在腦門上。休要囉嗦，把船艙門全部打開，有沒有違之，搜查一番自見分曉！”

船老大忙連天苦道：“軍爺，這船明個就要開航了，船上都是捆紮好的茶葉、瓷之類的貨，您人打開弄了，回頭我們怎麽收拾呢？”一邊說著一邊從袖口遞了一塊碎銀子過去。那為首的軍士此時才有了一笑模樣，緩聲道：“我們也沒得辦法，既然有人報上來，過場還是要走走的，誰不知道你們東家是有名的大海商呢！”

上的話語雖客氣了幾分，手下的幾個兵士卻如狼似虎一樣撲進了船艙裏。隻一會工夫，一個瘦高的兵士大道：“這裏有違之！”然後一個大大的草料包裹被丟到了甲板之上，日之下那包裹的破損閃爍著寒利的芒——竟然是貨真價實的兵。

揣手站在一邊冷眼看戲的傅滿倉心下一歎，招過一邊的人輕聲吩咐了幾句後，大步走到那個為首的軍士麵前沉聲道：“莫為難船老大，這船是我賃的，我就是傅滿倉！”

溪狗慢慢地退出人群，趁人不注意拔起就飛快地向家裏奔去，穿過幾家擁的酒肆，了石橋，再抄過一條狹窄的小巷就是傅宅的後門。從什麽時候起，這裏就是自己的家了？太太和傅爺那般好的人，還有像糯米團子一樣玉雪可的大小姐，全都是自己想要守護的人，怎麽可以有事？

黑漆大門猛地被推開，滿頭大汗的溪狗嘶聲到：“太太，太太，老爺出事了！”

宋知春跟在一個婆子後麵，慢慢地走在廣州知府衙門的後宅，一個三四十歲穿了茜通草紋褙子的婦人站在廊下，正是見過幾回麵的知府夫人鄧氏。

將一隻雕了福壽的紫檀匣子推了過去，宋知春微微笑道：“聽說下月是府上老夫人的七十壽辰，我們家老爺特特請了這尊和田白玉觀音大士在家裏，誰知道竟遇到了這場禍事，隻好讓我先送過來了。“

鄧氏放了茶盞，滿臉笑意，“我們是極好的姐妹，傅老爺平日裏對我家老爺又一向很尊重。出了這事兒之後，老爺就派了人過去打聽，隻說在船上搜出了許多兵，竟是衛所的兵士所用的佩刀，總共有十把。那衛所的人說這刀劍鐵絕不能出關，這要是在北邊就要當細立地正法。可現在這是在南邊，那兵士也拿不定主意，已經上報了衛所的千戶大人那裏，至於到底要怎麽置，還要人家拿主意。不過我們老爺已經拿了名帖到衛所千戶那裏去了，你家能走的關係也要盡快走一番才好！“

宋知春從丈夫出事之後，已經目不掩睫地連續奔波了兩天。今日才算得到了一個準信，懸起的心終於稍稍放下，實心實意地稱謝。

鄧氏搖搖頭道：“你也莫要謝我，先去想一想你家傅老爺到底得罪了誰？明眼人一看就是栽贓陷害的小把戲，你家做正經生意都有使不完的銀子，還用得著去私運幾把兵？我這宅夫人都看得穿這出戲，隻怕有心人裝糊塗要往你們傅家頭上扣是非，那就是潑天大禍了！”

宋知春往日結這知府夫人鄧氏，不過是為了傅滿倉在外麵的生意些府的盤剝，沒想到這回落難後這鄧氏倒是真心實意的幫忙，指點其中的玄機。自己當初得到溪狗的報信，心裏不是沒有到事的蹊蹺，這下心頭終於一定。於是大方地站起來，端端正正地福了一禮道：“日後我家老爺出來了，定他親上府來給夫人請安！”

待宋知春走後，屏風後麵走出一個四十來歲的男子，正是廣州知府陳定忠。→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鄧氏倒了盞茶遞過去道：“老爺，我雖然喜歡這宋氏的爽利和知趣，但也不至於讓您費了這麽大的工夫幫扶這傅家。那廣州衛所的莫千戶會不會因為這件事同您起嫌隙，畢竟你們一個軍一個政，頂好井水不犯河水。”

陳定忠了頷下寸長的胡須，淺笑道：“夫人雖然明曉政事，但是還是局限在這宅之。你想這傅氏夫妻來廣州城才幾年，就把原先的幾家大海商兌得邊上去了，這還是這傅滿倉做人厚道手下慈沒有趕盡殺絕，要不然以後這廣州城就他一家獨大了。”

陳定忠見那隻紫檀匣子裏的觀音玉瑩潤，通潔白無瑕，心裏更是滿意三分。側首看向鄧氏道：“有一事你絕對不知曉，他家的貨不全是在城中出手的，幾乎有一半送往了外。我使人查探了一番，這些海貨基本上都送往了京中，而傅滿倉除了出海就隻在城中陪老婆孩子，這說明什麽你想過沒有？“

鄧氏微微冥了一下就悚然而驚，道：“您是說這傅家在京中有人？”

陳定忠點點頭肯定道：“不但有人，還是極有勢力的人。雖然我還沒有查出誰家是他的後臺，但是這好幾年過去了，眼看這麽厚的利潤，可是沒有誰吃得下他家這條路子，我就知道這傅滿倉得罪不得，他後的人更得罪不得！”

鄧氏聽了卻搖搖頭道：“那宋氏事不卑不，可是為人卻很低調，到我們府裏赴宴，穿著雖然致卻也不是很鋪張。那號稱廣州首富唐天全的太太徐氏才是滿頭珠翠，兩個兒更是渾綺羅金玉，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家有錢！”

陳定忠聞言笑道：“你也說那宋氏低調，心裏頭有乾坤的人哪會在乎吃什麽穿什麽戴什麽，這夫妻倆能夠不得罪最好不要得罪。這回事不管怎麽解決，要讓傅家切切記得我們的好，日後我要升遷說不得還要著落在他家！“

府衙監牢裏，宋知春給看門的小兵塞了一塊碎銀子，那兵士倒也沒有為難人，打開牢門就放了諸人進去。珍哥人小腳快，幾步就邁了過去，趴在鐵門上喚道：“爹爹，爹爹！”

傅滿倉忙站了起來，一把握住兒細的小手笑道：“你們怎麽來了？”

宋知春接過顧嬤嬤手裏的提盒取出幾碗酒菜，從欄桿隙裏遞了過去，溫聲笑道：“快些吃吧還熱著呢，特意吩咐陳三娘做了你吃的！”珍哥已經過了四歲生了，卻長得比尋常五六歲的孩子都要高，聞言眼睛軲轆一轉，高聲道：“我給爹爹倒酒，娘特地問了大夫，裏麵還加了解乏安神的藥材！”

已經是十來年的老夫老妻，卻被兒當麵喝破溫的小心思，宋知春麵上掛不住道：“個小人，什麽都知道，要你來說？回去再加站半柱香的馬步！”

珍哥一時垮臉大道：“爹爹，你看娘又欺負我，你還不來幫我？”傅滿倉哈哈一笑，結果酒壺一口氣就灌下大半，結果又惹得珍哥一陣嗔怒：“爹爹，你喝這麽快做什麽，我還要給你倒酒呢！”

兒語充斥了這個簡陋發黴的牢房，宋知春忙又給他添了米飯。雖然才分開不過幾日，心裏卻總覺得丈夫這回大苦了，心裏麵酸得不行。顧嬤嬤扯了的袖子，宋知春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