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有東風夏有荷一步自一景。

經過這場禍事後，宋知春加了對兒武學方麵的訓練。天天早上一柱香的馬步是必不可的，還要再加上百支箭。另外還特意讓鐵匠師傅打了一對極秀氣柳葉刀，在兒麵前嘩嘩耍起來竟水潑不進。珍哥向來武，見平日端莊有禮的娘竟然還有這般本事，喜得扭糖樣與宋知春形影不離，隻盼多學幾樣。隻可惜宋知春一番考慮之後竟把宋氏家傳的槍法傳授給了裴青，一時氣悶不已。

裴青作為解救珍哥的絕對功臣，傅滿倉正打算怎麽重用於他。可誰知這小子竟來請辭，還要搬離傅宅，百般相勸都咬牙不肯鬆口留下，氣得傅滿倉直拍桌子。最後，還是宋知春心細，想起那晚兒說起的和裴青在一起的人——會泅泳，會覓蹤，會緝捕，這分明是府中人的做派。

雖然約猜到了裴青有了更好的去，但宋知春不願意難為人，隻是把他強留了幾天後，空將宋氏槍法的要細細傳授於他。臨了又拉了他的手囑咐道：“傅家宅子裏頭永遠有他一間屋子！”

裴青象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走了。先前還跟他生悶氣的珍哥得知消息時，他的屋子早己空空如也。小姑娘氣極了，把裴青蓋過的被褥，用過的茶碗全丟在了院中。卻在過得一晚後，又親手冼淨疊好後放進了屋裏。

一個多月後，越秀山畢家老爺子報了府，失蹤已久的兒子被江邊垂釣的人發現了。畢又庭被長長的水中棘草纏繞著，服早己襤褸得不形，子也被蝦蟹啃了個幹淨，唯一讓畢家確認的憑證就是他隻剩下半張臉的裏，有一顆已經發烏的金牙。

聽說認的那天，畢家那向來自持清高的老兩口當場就厥了過去，其妻唐氏辦了畢又庭的後事之後，以多年未育愧對畢家祖宗自請下堂求去。不過幾日就收拾了細乘了一頂青布小轎家去了，再後來聽說嫁給了一個山西來的行商就再無人見過了。

曾經在越秀山一支獨秀以詩書傳家的畢家就此沒了下去，沒人知道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人心一時的扭曲和貪婪造的。

32.第三十二章籠絡

京城,萬家胡同，壽寧侯府。

世子夫人李氏帶著府裏頭的一眾丫頭婆子灑掃庭院,又將菖、艾葉於門眉懸於堂中。並用菖、艾葉、榴花、蒜頭、龍船花，製人形或虎形,稱為艾人、艾虎給府裏的幾個孩子佩戴，用以驅瘴除病。

正在收拾時有丫頭來稟報侯夫人從端午宮宴上回來了,這是每年五月初五的舊例。皇帝和臣屬之間,帝妃和命婦之間都互有各種饋贈。各方封疆大吏、地方僚或是節度使臣往皇宮進獻禮,包括金銀、綢、布匹、牲畜、鳥、各地土特產以及各種奇珍異寶。而皇家的回賜常常是清水煮的八寶粽子或是一把折扇、一幅字畫什麽的。雖然禮回賜並不對等，可是爭相往宮中進獻的人仍然有如過江之鯽。

李氏趕到澄心堂時就見張夫人坐在紅木嵌理石人榻上，姿態閑適地看著丫頭們翻揀宮中的賞賜,其實不過是些裝了香料的荷包和瓦罐裝的雄黃酒之類的尋常之，可因為是皇家分派下來的就顯得格外尊貴細些罷了。聽到聲音，張夫人轉過頭見走得急,額上都現了汗水，連忙喚婢給上了一碗溫熱的青梅茶。

將李氏喚至邊，張夫人搖了搖手中象牙竹節柄繪了仕簪花圖的團扇，捂著小聲笑道：“今兒我在宮裏頭看了一場稀奇事,今天還是劉惠妃主持的端午宴,本來還好好的平常得很。卻在吃了幾盅雄黃酒後，這位娘娘就特意當著眾人麵宣我至跟前，先是噓寒問暖一番,接著又問咱家留哥和冒哥的歲數,說是要為二皇子尋伴讀,早幹什麽去了？也不想想，二皇子過年後就年滿十八了，已經夠開府建衙娶妻生子了，哪裏還需什麽伴讀，真是不知所謂！”

李氏聽得心頭一跳道：“這位劉娘娘看似魯莽率直，可是能得皇上青眼看重，宮中褚般庶務盡付，宮中誰還敢小瞧了！好多命婦私底下都議論要不是那年皇後娘娘又生下了嫡四皇子，這坤寧宮怕是早換人了！我們兩家暗地裏早就撕破了臉，現在如此示好於我們家，不知又是何意？”

張夫人尋思了一下冷笑道：“自然是想籠絡我們家罷了，放心吧！我還沒有老糊塗，明白此中關節的厲害，當時就婉言謝絕了。隻說府裏頭大的都在外麵曆練求學，小的又還頑劣不堪，實不敢送進來汙娘娘的眼。那劉惠妃不死心轉頭又問起了咱們家的湉姐，不過剛起了個話頭就被打斷了，因為一直閉宮不出的皇後娘娘正正好地過來了。”

說到這裏張夫人實在撐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皇後娘娘進來後，不緩不慢地走過來，劉惠妃隻得站起子讓開主位。眾人大禮參拜後，皇後娘娘才開始慢悠悠地問劉惠妃，說你娘家不是有個侄子年方六歲嗎？和宮裏藺良媛出的皇五子年齡相當，恰好送進宮來和皇五子做個伴。你是沒看見，當時劉惠妃臉都綠了！”

李氏聞言也會意地笑了起來，皇子們雖然尊貴，可是這份尊貴也分三六九等。皇五子的母妃份低微，聽說進宮前不過是個屠戶之，靠了好才引得皇上一顧。不想運氣頗好，就那幾日的臨幸竟然得以生育子嗣，可即便這樣這個藺氏直到現今還不過是個從五品良媛的位分。

劉惠妃娘家的侄子劉知遠是京中出了名的神，兩歲能識字三歲能作詩，他的父親就是當年大名鼎鼎的探花郎劉泰安，母親是河南參政之崔蓮房。這般落地就被當眼珠子的孩子，家裏人會舍得送進宮去當個不得寵皇子的伴讀，真是天大的笑話！

至於提起家中二房的湉姐，不過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罷了。

二皇子眼看著要選妃了，先不說兩家昔年扯不開理還的過節，芥之深幾乎已經反目仇。再說，知其中的當今皇上也不會讓執掌兵權的武將家閨，嫁與將將年的皇子。這樣簡單的事理都看不清楚，真是不知道這劉惠妃的一宮主位到底是怎麽當上的？

張夫人想到近年越發緣慳一麵的皇後娘娘，暗暗歎了一口氣。

張皇後那樣一個書卷文秀的子，太子殤後之後就變了一頭孤獨的母狼，將坤寧宮變了皇宮中的一座無人敢其纓的堡壘，聽說就連皇上都不能輕易進去叨擾。張夫人曾見過皇後所出的四皇子，俊秀知禮靦腆文弱，七歲了，連坤寧宮的大門都沒有出過。

元和七年的這場勾心鬥角，不知悄悄改變了多人的命運！

景仁宮裏，惠妃劉姣一進門就把炕桌上的掐琺瑯葫蘆花的高足茶盞掃落在地上，大宮桃子看著那些碎片心裏直道可惜，這隻茶盞放在民間怕是要百金，放在宮中卻隻引得貴人一顧而已。但是素來知眼，知道今個娘娘的火氣大，小心些不多總是沒錯的。

劉姣靠著杏黃緞地繡了雙鹿食草的大迎枕坐了一會兒，心頭的火氣才漸漸消散些了。桃子悄聲喚了人進來收拾了茶盞殘片，又有眼力見地重新奉上一盞瓜子金，這才低頭束手站在旁邊聽候吩咐。果然，惠妃娘娘喝了幾口泡得恰到好的茶後麵上綻出笑容，仿佛不經意地問道：“這是今年的新茶嗎？味道還不錯呢！”㊣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桃子忙上前回道：“是今年福建進獻的武夷山貢品，不僅有大紅袍、白冠、鐵羅漢老品種，還有水金、瓜子金、半天腰好幾個新品。知道娘娘喝那裏的茶，皇上讓大總管劉德一每樣都送了些過來，別的娘娘怕是都還沒聞見今年的新茶香呢！“

劉姣麵上的笑容更勝了，但轉念一想到今天的糟心事，對這新品烏龍就提不起什麽興趣了。拄了手肘懨懨地問道：“查出來了嗎？皇後怎麽突然出了坤寧宮，這幾年不是一直抱病不出誰都不見嗎？今天這麽個大活人冷不丁站在大家夥麵前，又讓我當著諸多命婦給見禮，簡直讓我麵掃地！”

垂了眼眸雙手疊在腹前的桃子小心地回道：“我們的人說坤寧宮一直沒有什麽異常之，今天倒像是皇後臨時起興，您看的氣還是那般病歪歪的樣子呢！”

劉姣暗自咬牙氣道：“太醫院的醫年年都說病歪歪的，死也不死地霸占著位，害得我當不了皇後，害得我兒不了嫡出，真真是可恨！”尾指上戴著的一隻銀鍍金點翠嵌米珠的護甲應聲而斷，在紫檀雕花炕幾上劃出一道長長的印痕。

桃子微垂了脖頸仿佛聾子一般一個字都聽不見，等這位主子氣撒盡了，才恭謹地繼續說道：“先前您娘家弟媳崔氏傳進來幾句話，讓奴婢一字不差地轉告與您。家裏頭老大人說了，這朝堂連著後宮，後宮連著朝堂，今年二皇子就十八了，是時候讓皇上考慮儲君之事了！”

劉姣聽得心頭一，能讓膝下所出的二皇子登上太子之位，這是做夢都想的事。可是知曉當今皇上隨著年紀越發多疑且剛愎，要是敢直地跑去讓皇上立的兒子當太子，那是壽星公吊頸——嫌命長。父親這是什麽意思，想讓自己給皇上吹吹枕頭風，敲敲小邊鼓？

宮中各位皇子當中，自己所出的應旭不但相貌堂堂勇武過人，近年來幫著皇上理的幾件政務也是有模有樣，上書房的幾位師傅都說他是難得的文武雙全。三皇子應曄是延禧宮崔婕妤所出，今年也有十四歲了，可那崔氏原先不過是今上早年邊服侍的小宮人出，所以三皇子雖然聰慧可是毫無外家可依，即便有滿腹才華也是孤掌難鳴。

至於四皇子應昉雖是皇後嫡出，縱然尊貴些可今年才堪堪七歲，不是小瞧於他一個黃口小兒能頂什麽用？這些年，今上對張皇後不過是還存了一份臉麵罷了，朝裏朝外誰不知道如今執掌六宮庶務的是自己這個庶一品的惠妃。還有那屠戶之藺良媛所出的五皇子，行事唯唯諾諾更是不值一提了。

想來朝堂上隻要有眼睛的大臣都看得出來，皇上今年已過不，是應該開始考慮後之事了。依著現在的況看來，這儲君之位應該非二皇子應旭莫屬，皇上常在私下對心腹大臣說隻有這個兒子最最肖似於他。想到這裏，劉姣的心頭便熱燙得狠。

今日端午宴上自己故意放下`段，好言好語地拉了壽寧侯夫人張氏說話。在想來，兩家雖然往日有些齷蹉，可是朝堂之上沒有永久的朋友，也沒有永久的敵人，隻有共同的利益才是最好的紐帶，如此大家各退一步不好嗎？

落地描金彩繪漆的八角宮燈下，一隻暈頭脹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