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晴了兩三，眼看秧苗快完了，第四突然一大早下起雨來，雨勢還不，下地的人隻得待在家裏。

忽然閑下來，讓人有點不適應，何曉蕓想起房間已經好多沒打掃，便提了一桶水，打算將床頭、櫃這些地方一。

房間裏，的地盤和魏建偉的地盤涇渭分明，床和大櫃是的，桌子和箱是他的，至於魏遠航，他到蹦躂，哪哪兒都有他的痕跡。

將自己的地方打掃完，看著魏建偉那邊，想起這人之前還幫挑水，何曉蕓覺得自己心眼不能太，於是重新擰了把巾，把另一邊也了一遍。

到桌子的時候，發現桌麵上有本書。之前就知道，魏建偉有時晚上會看一會兒書，隻是為了不顯得自己太關注他，一直沒上心，現在看著麵前的書，想起自己要考大學的遠大誌向，沒忍住翻了一下。

這是《十萬個為什麽》的其中一卷，何曉蕓原本覺得好笑，魏建偉老大不的年紀，還看這種年兒讀，等翻開來，看清楚裏麵的容，才發現跟他們那時代的書不一樣，現在的《十萬個為什麽》，竟然會教人怎麽使用槍械、教人戰知識！

原本隻打算隨意一番，看了幾頁後，不知不覺就把手裏的巾放在一旁，認真看了起來。

等發覺魏建偉走進來，想再把書放下已經晚了。

“那個……”被發現擅自了對方的東西，底氣有點不足，聲解釋，“我是打算給你桌子的……”

魏建偉看了手中的書一眼，沒什麽，走上前拉開桌子屜，從裏麵翻出一本連環畫，給跟在他後進來的魏遠航。

何曉蕓眼睛已經看直了，這張大書桌，一直沒怎麽過，魏建偉回來之前，每次打掃房間，都隻在桌麵上一，從來不知道，桌子的三個屜，竟然塞得滿滿的全是書！

“媽媽，爸爸給我看人書！”魏遠航捧著連環畫，高興道。

何曉蕓心不在焉地點點頭，心已經被魏建偉……的書勾走了。

這個時代鼓吹讀書無用論，許多人不看書，學生上課除了課本之外，沒有任何輔導教材，而有的學校甚至連課本知識也不怎麽教，基本上讀半書，另外半就讓學生到地裏去參加勞，至於課外讀，更是得可憐，何曉蕓來到這裏這段時間，就沒見過一本書，連前兩魏建華周末在家，也沒見他把書拿出來瞧一眼。

結果魏建偉一個連知識青年都算不上的軍人，竟有這麽多書，怎麽不驚訝？

做完衛生走到堂屋，鄰居張嬸子帶著孫豔豔來串門，魏遠航正跟豔豔湊在一起翻連環畫，王春花、馮秋月則一邊打，一邊跟張嬸子聊。

何曉蕓般了張凳子，坐在屋簷下看雨，細的雨簾中，遠的山、近的田，似乎蒙上一層輕紗，剛上的秧苗在雨水擊打下，更顯細瘦伶仃。

張嬸子突然提起村東頭的傻子，有人給他牽了線，對象是隔壁公社的，也是個傻子，“要是能生個正常的孩子，我那老嫂子就算沒了，眼睛也閉得上了。”

口中的老嫂子，是傻子的母親，年輕時死了丈夫，守著個傻兒子，現在年紀漸漸大了，怕自己死了後兒子沒人管，所以想給兒子娶個老婆，生個孩，趁還能再幹幾年活，把那孫子養大，等去了，由孫子接著養兒子。

何曉蕓聽在耳裏，沒忍住問：“如果生出來的孩子不正常呢？”

父母都是傻子，生個聰明孩子的概率才多大？就算僥幸遇上了，等這孩子長大，在肩頭上的是年邁的、雙雙癡傻的父母，他的擔子得有多重？

張嬸子道：“一個傻的就再生一個，總能生個好的。”

何曉蕓不知該什麽。

馮秋月下意識著隆起的腹，皺眉惋惜道：“孩子也可憐。”

“是可憐，誰不可憐呢？”張嬸子，“我那老嫂子為傻兒子辛苦一輩子，老了老了，自己的後事沒找落，還得繼續心兒子，要是能狠下心，自己蹬前，先給傻子灌了農藥，這輩子就清淨了。”

正慨著，屋裏兩個孩不知什麽時候翻完了人書，跑到房間把裝卵的木盒捧出來，魏遠航激嚷道：“媽媽快來看，暖真的變蟲子了！”

看他跑得跌跌撞撞，何曉蕓趕張開手，把他跟盒子一同接住。

那捉完蟲卵，木盒就被魏遠航抱回房間，頭兩還時不時抱出來看兩眼，隻是蟲卵一直沒孵化，孩很快沒了耐心，把盒子拋到後腦去，剛才估計是要拿給豔豔看，才會重新搬出來，沒想到卵已經孵化了。

何曉蕓對看了看，六個蟲卵孵出五條蟲子，還有一隻卵沒靜，估計沒有存活下來。新出生的蟲子淺黃的，上還帶點刺，在菜葉子上爬，裏頭的葉子放了好幾，已經不新鮮了，有點黴爛的味道。

“我給蟲子摘菜菜吃！”著，他跑進廚房，從今早剛摘的包菜上扯下一片葉子，豔豔隨其後，也扯下一片。

張嬸子看見，忙喝止孫，“豔豔不要！”

“有什麽要，”王春花，“幾片葉子，又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你不知道，我們家老二那才是，好好的木板拿來糟蹋，給孩子做了個木盒子，還縱容他養菜蟲子，我他一點大人的樣子都沒有。”

張嬸子聽得直笑，“建偉一向有想法，別人可想不出養菜蟲子的注意。”

“屁的有想法。”王春花啐了一口，完自己也跟著笑。

何曉蕓幫孩把盒子裏的包菜葉換掉，兩個孩頭頭，蹲在那兒看個不停，也觀察了一會兒，實在無聊，記掛著那一屜的書，又跑回房間去。

魏建偉坐在桌子前看書，若無其事地走進去，整整床鋪，櫃，彈彈蚊帳上不存在的灰塵，其間還幹咳了好幾聲，但桌子前的人就是穩如泰山，一不。

有點憋不住了，磨磨蹭蹭走過去，杵在桌子對麵。

線被擋住，對方終於抬起頭來。

有求於人，何曉蕓臉上出笑容，“你的書，借我看看唄？”

回憶這幾對魏建偉的態度，雖然不上周到熱，但也算禮尚往來，借幾本書，他應該會同意……吧？

魏建偉果真表現得大方，拉開屜，從裏頭拿出一大疊連環畫，《西遊記》、《三國演義》、《水滸傳》，四大名著差個《紅樓夢》就齊全了。

何曉蕓對著那疊書幹瞪眼，剛才對方給魏遠航看的，就是《西遊記》中的一冊，給也是這種人書，什麽意思，看起來那麽沒文化，隻能看看孩子的書嗎？

“不要這種，我不看人書。”

魏建偉於是又拿出一本《學生作文選》，見沒反應，又拿出一本《年文藝》。

何曉蕓看出來了，這家夥故意的。

既然這樣，也不跟他講禮貌講文明了，幹脆擼起袖子上前，自己手拿了一本，出來一瞧，是本《青年旅遊手冊》，這才配得上的水平好嘛！

兩個人對坐著看起書，堂屋裏，張嬸子見回房後就沒了靜，不由問王春花：“我看曉蕓跟建偉這是和好了？”

以往在隔壁自己家裏，三兩頭的，總能聽到魏家二兒媳張揚潑辣的聲音，實話，私心裏覺得這姑娘雖然看著明潑辣，其實傻的。

有什麽事不能關起門來好好，非得嚷得所有人都知道？不僅跟丈夫離心，婆家人也不喜歡，還白白讓別人看笑話。

但凡有眼睛的人，誰看不出建偉以後出息大著呢，有這麽個丈夫，不好好籠絡，為了點屁大的事吵上，這不是丟了西瓜揀芝麻麽？

提起二兒媳，王春花臉上笑意減淡，不過對方這些日子確實變了許多，也不想在外人麵前自家人的不好，隻：“年輕人，一時吵一時好。”

“可不是嘛，”張嬸子，“我家那臭子，頭才跟他媳婦兒吵得摔碗摔盆，今早上又好得什麽似的，我就他是屬狗的，狗脾氣。”

“哪裏有狗狗？”魏遠航在旁邊玩，聽見後半句話，忙問。

張嬸子樂了，逗他道：“沒有狗，倒是有孩，你爸媽正在房裏給你生妹妹呢！”

王春花拍了一下，笑罵道：“老不正經，跟孩子這個。”

“怕什麽，他又聽不懂。”張嬸子笑得越發開懷。

孩子確實聽不懂，但記好著呢，好奇心又強，當晚，魏遠航在他爸床鋪上玩，忽然想起這個問題，就問：“妹妹呢？”

魏建偉低頭看他，又看向何曉蕓。

房間另一邊，何曉蕓也是一頭霧水，“什麽妹妹？”

屁孩大聲道：“嬸婆婆爸爸和媽媽在生妹妹！”

何曉蕓差點被口水嗆死，三兩步上前把孩抱回自己被窩，不看書了，睡覺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