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那不是，那是秦雪。

那些陌生的記憶，都是屬於死去的秦雪的。

秦雪在年紀還小的時候，父親蒙冤而死，母親自盡亡，唯有一個老仆拉扯著養活了，一年後父親被翻案，終於沉冤昭雪，隻是秦家早已家破人亡了。

為了補償，當今皇上便破例封了秦雪為郡主，將帶進皇宮，養在德妃邊，德妃與母親是親姐妹，按理來說，要一聲姨母。

大約是因著愧疚，皇上格外喜歡秦雪，每逢佳節都有厚賞，隻是他不知道的是，德妃對秦雪卻並不好，至在秦心看來不算很好，那些賞賜大多數都落在了德妃和三公主的手中，三公主與秦雪年紀相仿，那些東西用著正正好，哪裏還有秦雪的份兒？

而秦雪寄人籬下多年，已被養了弱的子，唯唯諾諾，便是翠濃宮門廊上的那隻鸚鵡都比打眼些。

秦雪就像一粒灰的塵埃，茫然地窩在這皇宮的角落裏，一點也不討喜，竭盡全力地想要生長，好好地活下去，卻渾渾噩噩地死掉了。

就連自己是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在幾日前誤了抱雪閣，像是捅了一個偌大的馬蜂窩，得罪了長公主殿下，在還什麽狀況都沒明白的時候，就已被兇神惡煞的太監們抓了起來，關進了清秋院。

這期間沒有一個人來找，秦雪熬了兩日，就魂兮歸去了。

醒來的時候，秦心了秦雪。

抱著被子坐在床上發愣，琢磨著接下來該怎麽辦，夢裏的記憶並不多，零零碎碎的，隻有一個大概，拚接得不完整，這讓有些束手束腳。

雖然素來膽大，可有一條，就是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這是一貫穩重的大師兄教的，在局勢不明的時候，按兵不才是最好的應對方法。

外間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扭頭看了一眼，隻見有人影在簾子外走，片刻後，掀起簾子進來，是幾個作宮婢打扮的，穿著淺青的衫，手裏端著托盤，魚貫而。

秦心，不，秦雪了鼻子，敏銳地嗅到了空氣中的食香氣，的肚子又咕咕了起來。

那宮婢捧著雕花紅木的托盤過來，上麵放著一個致的梅花描金白瓷蓋盅，秦雪一雙眼睛噌地亮起，把那宮婢都嚇了一跳：“郡主？”

秦雪輕咳一聲，略微收斂了些，抬起頭，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看著那宮婢，眉頭微蹙，輕聲道：“我可以吃嗎？”

如今大病未愈，一張掌大的小臉蒼白無比，眉如遠山，桃花眼澄澈清，眼圈兒微紅，泛起幾分水意，著脆弱，就仿佛冬日裏凝結的薄冰，輕輕一就會折斷似的，我見猶憐，那宮婢見慣了長公主燕明卿那等冷冽漠然，氣勢人的子，陡然見這樣弱的人，不免多了幾分憐惜。

連忙放下托盤，聲道：“這就是為郡主準備的，郡主請用。”

跟在後麵的宮婢哎了一聲，似乎是想阻止，最後看了秦雪一眼，到底是什麽也沒說出來，雖說是為長樂郡主準備的，但是上頭的意思，是要先問了話再給吃啊。

瓷盅揭開來，暖暖的食香氣撲鼻，令人食指大，秦雪一邊吃，一邊想，三師兄的法子確實好用，關鍵時候示個弱，就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隻可惜從前是哭不出來的，跟著三師兄學了幾次，隻學到了皮，倒不如秦雪這，眼淚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很是方便。

三師兄說過，有一種一般的直覺，能夠憑借著這直覺迅速覺出人的善意和喜惡，就好比，剛剛隻會對麵前這位宮婢示弱，但若是換了後那位，秦雪恐怕就不會這麽做了。

那個宮婢一看就不是心的脾氣，眼做給瞎子看，秦雪才不想白費力氣。

吃飽了之後，才甜笑著，眉眼彎彎地衝那宮婢道：“謝謝姐姐，我吃飽了。”

那宮婢寵若驚，秦雪到底是皇上親封的郡主，如今一介奴婢為姐姐，卻不敢，宮婢連忙退開一步，慌道：“郡主折煞奴婢了。”

秦雪將瓷盅放下，笑瞇瞇道：“你看起來比我大，你一聲姐姐，是沒錯的。”

宮婢仍舊不敢，秦雪知道們古人規矩多，也不堅持，後麵那宮婢忽而出聲道：“奴婢們奉了主子的命令而來，郡主既然用了吃食，也該告訴奴婢一聲，當初您去抱雪閣，是做什麽去了？”

這話說得不太客氣，的姿態也高高在上，盛氣淩人，秦雪並不想理會，眼睛一轉，對麵前到那個送粥的宮招了招手，道：“你來，我隻告訴你一個人。”

那個開口的宮婢一怔，臉頓時難看起來了，秦雪此舉簡直是在往臉上扇耳，麵孔乍青乍白，好似打翻了染料一般。

那宮婢猶豫了一下，依言附耳過來，秦雪在耳邊輕聲說了幾句，末了又道：“去回你主子吧，不會責怪你的。”

宮婢麵上出遲疑之，言又止，最後捧著托盤退下，去回長公主了。

寢殿燈火通明，燕明卿披著外裳坐在桌邊，麵前擺著一局棋盤，聽了宮婢的話，挲著手中的墨玉棋子，又重複了一遍：“說，一場大病之後，許多事不記得了？”

宮婢垂頭恭敬道：“是，郡主是這樣告訴奴婢的。”

燕明卿麵上浮現若有所思之，抬手將棋子擲回棋盅，慢慢地道：“病了一場，就連脾都變了？”

“我倒真的想見見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三更哦！

第4章

秦雪是真的不記得了，在夢裏得到的記憶並不完整，很多事都是模模糊糊的，隻約知道那個抱雪閣是長公主的地盤，很重要的一個地方，從不許別人進。

昨日那個太監說得沒錯，在皇宮裏，長公主的風頭是最盛的，是前孝嘉皇後所出，原本不是排最長的，在之前還有兩個皇子，但是都不幸夭折了，孝嘉皇後此打擊，染上重病，在生下長公主燕明卿之後，便撒手人寰。

於是燕明卿這獨苗苗，就了崇興帝的掌心寶，要星星不給月亮，要往東絕不往西，即便是繼後上氏誕下了唯一的皇子，燕明卿的地位也從未被搖過，崇興帝甚至專門安排了太傅教讀書，就連理政務時也會帶著，其寵溺程度可見一斑。

而燕明卿也不負所，才思敏捷，驚才絕豔，據聞在其十歲的時候，就能與太傅論時務，辯策問，占足了上風，太傅當時扼腕歎息，可惜長公主是個兒，若為男子，必有大作為。

這個大作為指的是什麽，明白的人心裏都明白，也正是因為長公主是兒，不人心裏都鬆了一口氣。

但即便如此，闔宮上下，三位公主一位皇子，加在一塊兒的份量也比不得一個燕明卿，統統都被襯托了背景板。

秦雪一邊吃著糕點，一邊想，兒有什麽的？這以後要是做個帝，那也是很了不得的事，燕明卿這麽厲害的一個人，若能靠著這棵大樹，日後的日子必定會好過許多。

隻是可惜，原來的秦雪，似乎不太得這位長公主的喜歡，確切說來，長公主風頭十足，所有人都免不了著，然而誰也看不上，對誰都沒個好臉。

噯，不喜歡就不喜歡吧，咱就不湊上去了唄，車到山前必有路，想當初都是武館的師弟們抱的大，這輩子，除了大師兄和二師兄，還沒徹底服氣過誰呢。

秦雪心裏想著，一邊衝那遞糕點碟子的宮婢甜甜一笑：“謝謝姐姐。”

那宮婢是宿寒宮的老人了，名綠玉，是個子的人，看著秦雪那小模樣，吃得下上都沾了糕，不由就想起了家中的妹，更覺得可憐可，遞了帕子過來，聲道：“郡主幹淨吧。”﹌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秦雪拿著帕子，眼圈兒一下就紅了，綠玉見了頓時大驚，慌道：“郡主怎麽了？可是哪裏不舒服？”

秦雪搖搖頭，了一下鼻子，道：“姐姐對我真好。”

不想說出這話，綠玉愣了一下，接著立刻便聯想到了的世，又生出幾分憐惜來，了的頭，悄悄往外邊看了一眼，見沒人來，便低聲道：“郡主，等會殿下過來，您聽奴婢一句話，萬不要公主殿下，也不要皇姐，隻口稱殿下便是了。”

秦雪疑道：“這是為什麽？”

綠玉猶豫了片刻，道：“您隻管照著奴婢說的做，奴婢不會害您的。”

秦雪心中雖然奇怪，但能夠看出來說的是真心話，便乖乖點頭：“我明白了，謝謝姐姐。”

兩人才說完，外間便傳來了一陣腳步聲，有宮的聲音輕聲傳來：“殿下。”

秦雪一聽便知道，這是燕明卿來了。

倒還想看看這位長公主生得什麽模樣，不知道為什麽，秦雪的記憶裏，這個長公主沒怎麽出現過，聽過最多的都是些傳聞，就連燕明卿的臉也是一團模糊，夢裏大多是的背影，清瘦而高挑，像一柄劍。

這個比喻或許不太恰當，但是給人的覺也是這樣，氣勢淩人，像冬天裏冷冽的風。

這讓秦雪心中更加好奇了，原本坐在榻上，勾著頭往那屏風的方向看，燭投影在青的紗簾上，人影綽綽，能看見一道深的影走近了，秦雪不由屏住呼吸，看得愈發聚會神。

因為太過於認真的緣故，以至於都忘了自己手中還拿著一個糕點碟子，一個不注意，摞起來的糕點便骨碌碌滾了出去，秦雪一個激靈，連忙手去接那些糕點。

長公主是圓是扁現在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的玫瑰糕！

任憑秦雪手再靈活，也隻來得及接住兩塊，其餘的都散在了榻上，還有一塊打著滾，一路滾到了一襲藏青的裳前，停住了。

藏青打底，上麵繡著大片赤紅的花紋，繡工致，間或有金線在其中，折出細微的芒，閃爍不定，這金線原本俗氣，但是被那藏青與赤紅一，那點俗氣便了穩重與貴氣。

秦雪順著那赤花紋往上看，便看見了一張堪稱驚豔的臉，讓的心都為之跳了跳，那一瞬間，甚至忘記滿地滾的玫瑰糕了，秦雪一手忍不住按住了心口，想著，這長公主真是個人啊。

到令人詞窮。

用任何詞句來形容，都不太恰當，的眉不同於其他子，眉尾斜飛，著一雙瀲灩的目，脂未施，發髻高挽，卻著幾分英氣，是一種帶著攻擊的，咄咄人，氣勢淩厲。

就像是刀劍上盛開的花，則矣，卻無人敢手去折。

這時，秦雪才恍然大悟，難怪原的記憶中，這位長公主殿下的臉永遠是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