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頭，那裏確實有一座院子，安安靜靜的，唯有門頭上掛著兩盞燈籠，線昏暗。

未免引人注意，吹滅了燭火，舉步向前，拿出鑰匙來時，秦雪發現這門卻是虛掩的，許是綠玉記岔了。

便將鑰匙塞了回去，悄著進了院子，院子裏是點著燈籠的，隻是不太亮，一眼去，樹影重重，秦雪轉了一圈，好容易才尋到了主屋，推門進去了。

屋裏也是點著燈的，燭朦朧，今日練了一天的拳，這時候便覺得分外疲累，打了一個嗬欠，將燭火吹熄，著黑爬上了床。

床還，被子暖呼呼的，還帶著香，睡意襲來，秦雪迷迷糊糊地慨，綠玉真賢惠啊，連被子都給暖好了，若是個男人，就要把娶回家去。

嘖，可惜了一樣東西。

夜漸深，遠的小徑上，一行三人正往前走，打頭的那個著藏青裳，上繡赤紅花紋，眉目穠麗，斜飛的眉著一雙瀲灩的目，的神冷清，燈籠的芒給的麵孔打上了一層薄薄的暈，好似暖玉一般，倒給添了幾分煙火氣。

等到了院子門口時，林白鹿與段玉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腳步，燕明卿徑自推門而，之後門被關上了。

段玉打了一個嗬欠，道：“殿下歇下了，我們也回吧。”

林白鹿提著燈籠，兩人又一並往來時的路走回去。

院子裏的線不甚明亮，燕明卿悉這裏，即便是沒有，也能找到路，空氣寂靜無聲，隻聽得冷風從樹梢間呼嘯而過，卷起幾片枯黃的葉子來。

在宿寒宮中，長公主的住，一旦到了晚上，是不需要宮人值守的，若無吩咐，甚至不許宮人們進，所以宮婢和太監們在傍晚時候就會把一切準備妥當。

等到了寢殿時，燕明卿頓了一下，今日一反往常，殿黑漆漆的，竟是沒有點燈。

恐怕是哪個心的宮人忘了，燕明卿在這裏住了多年，自然清楚其中的布局，閉著眼睛都能走，遂也懶得去點燈了，徑自去側殿沐浴之後，才披著外裳回來，走到窗邊。

銀白的月過薄薄的窗紙灑落下來，清冷而皎潔，的鼻尖嗅到了一悉的清苦氣味，那是獨屬於藥的味道。

燕明卿手打開桌上的食盒，裏麵放著一隻藥碗，黑漆漆的，是滿滿一碗藥湯，苦的難聞氣味愈發濃烈了。

令五髒六腑都忍不住要為之翻騰起來，燕明卿十幾年如一日地喝這藥，也從不見什麽效果。

將那藥碗拿起，推開窗隨手往外一潑，嘩啦一聲，全澆給了窗下的花草。

燕明卿準備去歇息，然而才掀開錦被，便到了一溫熱的，縱然素來穩重，這會兒也不能淡定了，驚得退開一步，厲聲道：“什麽人？！”

秦雪原本在床上睡得正香，冷不丁被這一聲嚇了一跳，猛地驚坐起，迷迷瞪瞪道：“誰？”

燕明卿覺得這聲音有些耳，但一時又想不起來，冷聲問道：“你是什麽人？為何在這裏？”

聽了這話，秦雪一個激靈，登時醒過神了，這地方是綠玉悄悄給自己說的，若是被人發現，說不定會連累了。

想到這裏，秦雪立即彈起來，把麵前這人的給捂住了，那人手用力，似乎想把給推開，秦雪急了，輕聲哄道：“噓噓，你別嚷嚷，別嚷！”

那人果然沒嚷了，也沒了，秦雪大鬆了一口氣，敏銳地察覺到了麵前人化的態度，應該是個能講道理的人，遂好聲好氣道：“姐姐，你別怕，我不是壞人。”

那人：……

秦雪見在聽，便繼續道：“我以為這裏是個閑置的院子，就借著睡一晚上，天亮了我就走。”

片刻後，那人了，低聲音道：“這是我睡的地方，誰跟你說閑置的？”

秦雪有點疑，但也來不及多想，生怕連累了綠玉，眼睛一轉，道：“我見沒人，不就以為是閑置的麽？是你的正好，姐姐，這麽大的床，你一個人睡著不寂寞嗎？兩個人睡才暖和啊！”

說著，又往床裏麵拍了拍，道：“我就占一小塊地方，晚上睡覺也規矩，不打滾，不磨牙，姐姐你就可憐可憐我，讓我在這裏睡一晚上吧，天一亮我就走。”

那人沉默片刻，問道：“你為何不在自己住的地方睡？”

秦雪委屈道：“我那裏哪能睡啊？屋子八麵風不說，大冬天的讓我睡竹榻，都快冷死了。”

見那人又不說話了，就當答應了，自己主往床裏退去，拍了拍綿綿的枕頭，殷切地招呼道：“姐姐快來睡啊。”

那人：……

秦雪見不，以為不好意思，便索將拉了上來，按倒在枕頭上，又心地給蓋好被子，笑瞇瞇地調侃道：“姐姐若是怕冷，夜裏可要告訴我呀。”

接著便自個兒躺好，蓋上被子，卻覺得邊的人渾僵，躺在床上好似一塊木頭似的，便好奇道：“姐姐，你睡不著嗎？”

那人嗯了一聲，秦雪原本睡到一半被驚醒，這會兒又不困了，道：“既然睡不著，我們就來說說話吧，我秦雪，姐姐你什麽名字？”

那人頓了一下，才答道：“我清明。”

既然是睡在人家的地盤，基本的社禮節秦雪還是知道的，遂立刻吹捧道：“好名字，我姐姐清清好不好？”

空氣陷了沉默之中，那人模模糊糊地唔了一聲，算是答應了，秦雪便將被子拉了拉，蓋到下的位置，道：“清清你在宮裏是做什麽的？”

過了片刻，才聽見邊人答道：“做事的。”

秦雪：……

心想，這個小姐姐可真是會聊天，把天都給聊死了。

秦雪再接再厲，繼續道：“是在你們殿下`邊做事嗎？”

清明簡短地答道：“是。”

秦雪讚歎道：“真好。”

清明疑：“好？”

秦雪翻個，對著，認真地解釋道：“當然好啊，你們長公主殿下長得那麽好看，天天對著好看的人，也是一件賞心悅目的事嘛。”

說話時，暖暖的氣息吹拂過來，輕而淺，這讓清明有些不適應，從未與人接這麽近過，忍不住往後退了退，接著便聽見那又道：“可惜脾氣不太好。”

清明頓住，也不後退了，不聲地問：“脾氣不好？”

秦雪道：“我覺得有點兇。”

畢竟上次對方掐著脖子的威脅的那一幕，讓印象太深刻了，直到如今還心有餘悸。

清明慢吞吞地答應一聲：“哦。”

秦雪忽然想到嘀咕的這位正是對方的主子，便覺得有些不妥，試圖補救道：“不過話說回來，好看的人做什麽事都會被原諒的啦。”

清明停頓了一下：“你覺得好看？”

“那當然了，”秦雪抬起頭，把一條手臂枕在腦後，道：“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就是……中，你知道吧？”

清明不解道：“何謂，中？”

秦雪解釋道：“就是既不是人的那種嫵，也不是男人的剛英俊，它是獨立的第三種。”

清明沉默片刻，聲音沉沉道：“那不就是不男不的，閹人？”

秦雪懵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連連擺手，辯解道：“怎麽是不男不？再說了，就是，為什麽非要分男？”

耐心地道：“你看見一朵好看的花兒，覺得它，看見一副畫好看，也會覺得它，就是一種讓人覺得愉悅的，見了它便心舒暢。”

清明想了想，道：“所以，你見了殿下，會覺得心舒暢？”

秦雪憋了一會，才勉強道：“若是撇開的脾氣不說，是看臉，確實是心舒暢的。”

清明沒說話了，秦雪卻覺到了什麽，扭頭問：“你是不是在笑？”

過了片刻，清明才平靜地道：“沒有。”

秦雪翻個對著，湊近些，想要努力在夜中看清楚的臉，不信道：“真沒笑？”

暖暖的氣息再次吹拂而來，像三月裏的暖風，清明渾一僵，手抵住的頭，低聲道：“離我遠些。”

秦雪不以為意，順手了的手臂，清明宛如電了似的回手，語帶震驚道：“你做什麽？”

“沒什麽，”秦雪疑道：“隻是覺得你上邦邦的。”

清明：……

秦雪又了自己手臂上的，繼續道：“不像我，一綿綿的，沒力氣。”

確實綿綿的，清明能覺到依偎著，溫熱而，像一團被太曬暖的柳絮，又像是一隻貓兒，溫順乖巧。

人生十幾年來，第一次有這樣的，像是那隻貓兒著爪子不輕不重的撓了一下，頗是有趣。

秦雪漸漸困了，還不忘道：“清清，一起睡覺聊天是不是覺還不錯？”

過了許久，才聽見清明嗯了一聲，秦雪迷迷糊糊道：“既然你也喜歡……我們明天晚上繼續聊？”

邊的人沉默了很久，秦雪困倦無比，等不到的回答，在陷沉睡之前，聽見寂靜的空氣中才傳來一個聲音：“可以，但是不許告訴別人……”

……

床很很舒服，旁邊還有一個天然抱枕，暖烘烘的，就是有點兒，不過秦雪並不嫌棄，質偏涼，夜裏手腳冷了，就往旁邊人上湊，手腳全搭上去，宛如一隻八爪魚。

起先清明還覺得不自在，往往秦雪一湊過來，就把推開，但是奈何秦雪十分執著，次數多了，清明也就懶得去推了。

秦雪這一覺睡得十分舒坦，然而天不亮就被人給弄醒了，一睜眼，隻看見一道影坐在一旁，秦雪困倦地打了一個嗬欠，迷迷瞪瞪道：“怎麽了？”

清明低聲道：“天要亮了。”

“哦，”秦雪翻了一個，趴在枕頭上，醒了一會神，才爬起來，赤著腳下了床，手去夠床頭掛著的裳。

淡淡的天從窗紙裏映出朦朧的影子，將的腰勾勒出纖細的線條，好似三月裏條的柳枝，而，清明看了一眼，便下意識別開了目。

秦雪草草穿好，便低頭去看，不防一時湊得這麽近，清明往後仰了仰頭，驚道：“你做什麽？”

秦雪係著腰帶，道：“看看你長什麽模樣，等白天我來找你玩。”

清明：……

默然片刻，道：“不必了。”

說完之後，大概是意識到拒絕得太強了，又解釋道：“我白天要做事，恐怕沒有時間。”

“那好吧，”秦雪有些失，想了想，又道：“那我今天晚上再過來，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