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回頭看到那本該死在山上的小野種好好地站在門口，臉都白了。

這野種怎麽可能好好的回來了！

魏景和牽起平安的手往裏走，大家穿的都是麻布短褐，隻他穿著長衫，哪怕因為上山找平安被割破了，髒了，他也是最從容優雅的那個。

李氏低下頭不敢看魏景和，知道完了。

老二雖然是讀書人，卻沒有讀書人的迂腐。別的舉人老爺會為了名聲忍讓兄嫂，他可不會，惹到他頭上，他有的是法子整治你。

以前還不顯，自從小野種出現後，就顯出他的可怕來了，尤其逃難路上，他的手段多得人瑟瑟發抖，正因為這樣，一家九口人，除了夭折的兒子，都好好活下來了。

“哎！我乖孫回來了！我就說我乖孫福氣大著呢。”

魏老太看到平安好好的，心就定了，上前上下查看有沒有哪傷著，隻差沒把服了瞧個仔細。

“，藥，仙姐姐給的。”平安舉起手裏的山藥，又看向他的額頭，那裏已經綁了布條，不流了，仙姐姐給的藥還有沒有用呀。

魏老太當時並沒有完全昏迷了，所以還能聽見李氏誆平安的話，這會聽孩子真當真了，簡直跟挖了心肝一樣疼，對李氏也更氣了。

“的乖寶哦！”魏老太把平安摟進懷裏一頓，瞪著李氏罵，“這麽乖的孩子居然還有人喪了良心去害，也不怕遭雷劈！”

魏景和招手讓在牆角的兩個侄過來，從小布袋裏拿出一個餅子分三份，“大丫二丫帶弟弟到屋裏玩。”

二丫飛快接過餅子塞進裏，一路逃難讓深深記得有好東西趕吃進肚子裏。

大丫也接過餅子，木然地吃著，八歲的已經敏察覺到娘做了什麽錯事。

今天娘一早就打發們去村裏那口還在滲水的井排隊接水，回來就看到.頭上傷了，並不知道家裏發生了什麽事。

魏老太看到魏景和給兩個丫頭分餅吃，不讚同地瞪了他一眼，隻以為他從縣裏帶回來的。

平安看看他爹，又看看他，然後顛顛給送去，“，吃！”

“哎喲！的乖孫喂！”魏老太抱起他稀罕得不行，“不吃，平安吃了快長大，好保護。”

平安想到之前壞人推倒的畫麵，認真點頭，“嗯！平安多吃點，快點長大打壞人！”

李氏翻了個白眼，小小年紀盡知道給老太婆灌迷湯。

“跟姐姐玩去吧。”魏老太放下平安。

大丫過去牽起平安的手，沉默地朝大房的屋裏走。

要進屋的時候，平安看到還拎在手裏的藥，忽然停下腳步，扯扯大丫，“大丫姐，給煎藥。”

大丫看到他舉著的東西，“這是二叔給帶的藥嗎？”

“仙姐姐給的，平安帶的。”平安起小脯，他可能幹了。

大丫見包得這麽好，隻以為是二叔帶回來的，接過來拿到廚房去。

二丫也趕跟上去。

……

打發孩子走，所有人都進了堂屋。

李氏惴惴地站在魏老大後頭。

“大嫂，我倒想聽聽，你為何要將平安丟上山。”

魏景和由始至終看著都是最平靜的，但所有人都知道，他越是平靜就越可怕。

“平安是被混子搶走了，為何又會在山上我可不知道。”李氏是決對不會承認的。

“大嫂，我聽說昨日你去排隊取水的時候無意說了家裏口糧，正好被村裏的混子聽去了吧。”

“老二，你是說，，是故意的？”魏老太不敢置信地指著李氏，接著就拍嚎開了，“這是造了什麽孽啊，魏家娶了這樣喪良心的進門！”

魏老頭和魏老大也一樣震驚，尤其是魏老大，怎麽也不願相信同床多年的婆娘會這般蛇蠍心腸。

“娘，糧食櫃子的鑰匙在誰手裏？”魏景和問出最關鍵的問題。

李氏的臉再也端不住了。

魏老太沉下臉，“今早我讓給你們做點吃的後就沒還回來。”

“娘可記得那兩個混子離開的時候帶了多糧食？”魏景和又問。

魏老太當時隻顧著護住孫子不被搶走，而今想起來，那兩個混子手裏拿的絕非是家裏糧食的全部。

李氏慌得腦子一衝，“我這是為了不讓他們全搶走！”

這是不打自招了！

魏老大腳底生寒，這是混子沒搶走平安，就把人扔山上了啊。

“真難為大嫂你腦子一回就為除掉平安了，事先藏起糧食也沒想過要還回來吧？畢竟還回來不就等於承認平安出事和你有關。或者，你還想，這事沒就幹脆提出分家，對吧？”

魏景和的目依然平靜，語氣平平，可李氏就是覺得那眼神跟刀子似的，那聲音更像是催命符。

“還不老實把事說清楚！”魏老大第一次抬手打了李氏。

李氏被打倒在地，捂著臉不敢相信居然被自家男人打了！

“魏老大，你敢打我！你居然敢打我！”李氏嗷的一聲，從地上跳起來，爬到魏老大上又抓又撓。

魏老大平日裏忍著那是因為沒他的底線，這會哪裏容得蠻不講理，押著跪下，“今日這事不是你撒潑蠻纏就過得去的，再鬧休了你！”

“你要休我？“李氏掙開他，站起，呸了口，冷笑，“你不休我我還不想過了呢！有那個野種在，再待在你們魏家遲早被他克死！”

“住口！”魏老太嗬斥。

“你給老子閉！”魏老大怒吼。

李氏是完全豁出去了，“我說錯了嗎？從那野種出現在魏家開始，老家就發大水，哦，不，還有他外家那邊，剛出生，他那縣令外公就犯事被流放了。”

“我讓你閉你沒聽到！”魏老大上前扯。

李氏發狠地咬了他一口，跑到另一邊，繼續說，“咱們好不容易逃到青州，剛安頓下來沒多久又發生瘟疫，好不容易出了青州，還把我的虎子克死了，而今才到這裏不到一年，原以為靠近京城就能安穩了，可是幹旱又來了！

你們這次不是想要逃往靠海的地方嗎？隻要有他這個災星在，到哪都是災難！”

魏老太啐一口，“什麽災星，你怎麽不說因為平安的出現，咱們準備送老二提前上京趕考而躲過村裏的洪水！再是瘟疫，那是洪水過後傳到青州的，關平安什麽事？虎子的死是因為你照顧不周，怪誰！至於這裏的幹旱，老天不給人活命也能怪到平安上？而那貪縣令，是他活該！要說克，怎麽沒把我二老克死，也沒把你克沒了！”

當初老二在門口撿到平安，就說是他兒子，他們才知道老二當初邀去縣令家參加詩會，因為沾酒就醉的緣故出了點意外，而平安就是那個意外的結果。撿到平安的第二天就聽說那縣令被下大獄了，他們就猜平安可能是因此才不得不送來。

也懷疑過孩子可能不是老二的，不說沒法求證，孩子長得也沒有丁點像老二，可是老二非認定是他的，為了他的名聲著想，也為了讓孩子名正言順，就有了讓他提前上京趕考的事。

這一去哪怕考不中，一來一回，也有個一年半載了，到時候就對外聲稱孩子他娘難產去世了，如此名聲也保住了，孩子也有出了。

幾年下來，那麽小的一團跟著他們逃難，不但好帶不說，長開了還白好看得很，比以前在富貴主家看過的爺小姐還要好看，為防被人惦記，他們還得故意弄髒他的臉。

自打平安會說話後，小甜得不行，想讓人的心不偏都不行。現在誰跟說平安是野種，跟誰急。

“天爺啊！放著好好的親孫子不疼，偏要去疼不知打哪來的野種災星啊！但凡多疼我家虎子一些，我家虎子也不會沒了啊！”李氏坐在地上撒潑打滾。

魏老太氣得發抖，“逃難路上我和你爹盡可能照顧好自己不給你們添麻煩，虎子生病的時候我說我來照顧，你自己要抱著捂著，到頭來人沒了倒是怪起我們來了！最後更是因為你不聽老二的話，要把被子給他扯開，讓他寒風加重！我可憐的孫子，托生在你這婆娘的肚子裏也是造孽！”

“李招娣，你給我閉！在這裏最沒資格提虎子的人是你！”魏老大怒紅了雙眼，攥著拳頭，生怕自己控製不住朝掄過去。

當時發現瘟疫的時候，是老二當機立斷搶在城門關閉之前帶著一家子逃出來，結果發現最小的兩個孩子都寒發熱了，當時誰也沒往瘟疫方麵想，除了李氏。

老二說不是，並且親自采藥熬了給兩個孩子喝下。他也不知道李氏信沒信，那時他要顧著二老，又要防備其他逃難者，最後虎子還是熬不過去，夭折了。他事後想起來，明明平安比虎子小一歲，子還比虎子弱，而且是老二帶著走在前頭的，沒理由，李氏一心照顧孩子還夭折了。

他都不敢去想，是不是李氏怕兒子得了瘟疫，所以沒心照顧才導致兒子夭折的。

“仙姐姐，什麽是災星？”

門外，平安扁著小，可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