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以汀看著錄取通知郵件,久久沒移開視線。
“怎麽了?”鬱穹給周以汀盛了碗湯,放在麵前勸道,“你今天都刷了一天郵箱了。先吃飯,這家餐廳海膽湯一絕,麵試辛苦了,好好犒勞一下。”
“錄取了。”
“沒錄取也……什麽?”
周以汀放開手機,終於低頭拿起勺兜起湯喝了一口,又默默放下。
鬱穹見表不太對,也不自放下筷子,心中忐忑起來:“你不想去?”
周以汀微微蹙眉,目沒焦距般地落在麵前的湯碗裏的海膽,剛才咬了一口,但沒吃出什麽味道,或者說這兩天胃口都不太好。
“想去,別擔心。”周以汀抬頭,給對方一個寬的笑,隻是看起來很敷衍。
的眼睛特別漂亮,廓優,睫纖長,尤其是一雙琥珀瞳仁,隨著線的變化,眸也隨之不同,讀書的時候,常有人誤以為戴了瞳。本應該是很溫的眼睛,可當看人的時候,總有一種攻擊,這就讓這分多出幾分淩厲。
隻不過,左眼下眼瞼還藏著一顆淚痣。
過去,被一個人說過:明明這麽兇,卻哭,真是個奇怪的生。
鬱穹見神如常地開始吃東西,心裏也鬆了口氣:“我當你心裏還是不舒服,畢竟這事跟你無關,你不過是在幫我。”
“我們之間需要說這種話嗎?”周以汀這回是真笑了,切了塊牛排送到他碗裏,隨即開始開起玩笑,“那天太糗了,你知道我進去,所有人都拿看瘋子的眼神看我,哪有人穿著婚紗去麵試的,主教練臉都綠了,還好我帶了換的服去。”
周以汀完全沒有添油加醋,現場還有保安好心地提醒了一句:小姐,我們這不是影樓拍攝基地,穿兩條馬路,有個婚慶公司。
鬱穹立馬躺倒認錯:“都是我的錯,我的錯,我也沒想到這都能撞檔期,我媽怕我騙,死活不讓我改時間。怎麽給你消氣,哦,我看我妹最近買了個新包,蠻好看的,我也給你買個?還是,我今天這輛車,你開去上班,也方便些。”
周以汀桌底下踢了他一腳:“你當開個跑車堵在高架上,還能飛過去?”
鬱穹吃下這一記,還笑瞇瞇地點頭:“你說得對,我那跑車就一裝飾,絕對不如你那輛小可。對了,你這是正式錄取了?”
“應該還沒有,他們車隊嚴的,有三個月實習期。”
“哦,那你會跟秦禮搭檔嗎,我聽說他現在搭檔不是很合拍,要不然他們不會急著找領航員。”
周以汀起最後一塊牛排,信誓旦旦道:“我們的目標不就是和秦禮搭檔嗎,無論如何,我都會做到的。”
鬱穹最喜歡的自信:“你肯定沒問題。我唯一擔心的,就是你不開心。”
周以汀不以為然:“有什麽不開心,我找到了東家,有活幹,有錢賺,還能幫你追星,一舉兩得啊。”
提到追星倒是鬱穹有些不自然了,端起酒杯掩飾地喝了口水,周以汀雙手墊著下,恨鐵不鋼地歎了口氣:“你這樣還天天嚷著要人簽名,要人微信,還是得我出馬。”
“回去再說。”鬱穹朝四周看了看。
“別人知道我們在說什麽?再說,賽車手沒你想得那麽紅,要是真那麽紅,我早就……”周以汀頓了頓,換了個話題,“你爸媽看到照片,滿意了?”
“我媽這十年都沒這麽開心過,我爸覺得家裏的礦,日後終於有人繼承了,說是要把城東那棟別墅過戶給我。”鬱穹有些無奈地說道。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更何況是鬱穹這種家裏確實有家業要繼承的富二代,對於兒子出櫃的事實,父母選擇忘,豁出老命給他安排相親,就差把姑娘往他房裏送了。
周以汀的出現,可以說拯救了鬱穹幾乎絕的生活。
但對周以汀而言,鬱穹是最好的朋友,在最失意的時候,隻有他陪熬走了生無可,甚至為了幫實現夢想,眼睛都不眨地在上投資。
兩人默契達一致,鬱穹宣稱找到朋友,直接把婚定了,至於結婚,拖著唄,畢竟先把老爸老媽喪心病狂的相親給終止了。老倆口心裏,兒子把好看的姑娘帶進家了,那就是祖上積德,萬事大吉,香火能續上,其他都是小事,姑娘家有錢沒錢,有房沒房,有娘沒娘,好看不好看都沒關係,別正確,凡事都好商量。
“汀汀啊。”鬱穹不出聲。
“嗯?”
“你真好,一切都會好的,你也會,”鬱穹對上周以汀漂亮又淡然的眼睛,猶豫了下,但還是說道,“找到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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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
周以汀以為自己早已記不清與他第一次見麵的場景,可一經回想,那些畫麵自鮮活地從記憶匣子裏跳出來。那次就在家,老爸突然帶了個人來,說是他的小朋友,還邀請他到家裏吃飯。他們家不太請人做客,爸爸熱好客,但媽媽個斂,不這種招待的場合,可沒想到這一回,媽媽一點都沒反對,細致周到地準備了晚餐。作為家中至寶,馬上要中考的初三生,也不見老媽為準備過這麽盛的晚餐。
頓時酸了,誰知老媽說,怕吃太多,腸胃不了,很影響學習的,初三的日子,那是一分一秒都不好浪費的呀。
周以汀:“……”
老爸這位小朋友第一次登門拜訪,提了好多禮來,除了送給老爸的景觀盆栽、養生補品,送給老媽的按靠墊、護套裝,還有的……名師題庫。
說是他專程托人,找了每年出卷老師搞到的獨門法寶,絕非書店售賣可比。
我謝謝您嘞。
老爸讓喊他哥,低著頭啃,悄咪咪掀起眼皮朝對麵看過去,那人正好對上的目,他一看到就翹起角,那意思絕了:小姑娘,看什麽呢。
周以汀還沒來得及正式看,就敗了行跡,可你以為會低頭?
偏不,鼓著腮幫子嚼著,眼睛還盯著那人,幹脆把他好好看個遍,他笑的弧度更明顯了。
還……好看。
老爸催促道:“,人,害什麽臊,平時家裏頭就屬你嗓門最大。”
周善道同誌,你兒不要麵子噠!
周以汀扭起來,老不開心了:“爸,別在外人麵前我小名。”
老周同誌神經比他大還:“這有什麽,你小名不可的,是吧,小烈。”
哦,他名字裏有個烈字。
對麵的人竟然點頭附和:“很可。”
他的普通話很標準,音清潤,像落優酸的雪糕,人想一再回味。
可他這話周以汀耳朵裏,怎麽那麽不討人喜歡呢,可,什麽可,不喜歡可,這麽酷,怎麽會可。
周以汀小姑娘脾氣立馬上來了,咽下最後一口,抹抹,衝那人喊了一聲:“叔叔好。”
周善道:“……”
馮娟:“……”
一桌子,隻有那人悶笑出聲,肩膀還抖得越來越厲害。
周善道回過神,滿臉尷尬:“小烈,我這兒,從小主意大,都是被我們慣的,叛逆得很,你別介意啊。”老周同誌趕忙糾正兒,“,哥哥,人家是大高材生,才22歲。”
“隔壁徐叔叔,也就大我十歲,你不是我喊叔叔嗎?”周以汀撇,大眼睛無辜地盯著父親大人。
老周同誌一時語塞,拿過酒杯跟江辻烈杯:“小烈,來,我敬你,不跟小孩子胡鬧。”
“沒事的,我這個年紀能收個小侄,是我賺了。”
江辻烈喝了點酒,加上室開著暖氣,熱得他臉上紅霞淡淡,加上此刻笑意盈盈,更像是一名風流倜儻的公子哥。
周以汀不多看了兩眼,等反應過來的時候,那人不聲地又捕捉到的小眼神,一幅看有趣的樣子。
趕忙別開臉。
哥哥?呸呸呸,打死都不。
老周同誌開始變誇誇怪,一個勁說這位小烈哥哥如何優秀,還打算讓他輔導周以汀功課。
周以汀在學校績名列前茅,哪裏看得上突然冒出來的“叔叔”,大怎麽了,還要考北大呢!老爸誇得越真實,就越膈應,就連老媽都跟著點頭讚揚,開始拿江辻烈和周以汀比較,說周以汀不好意思承認,自己力一大就跟個小鞭炮似的,把同桌都嚇哭了。
平時可是爸媽的小寶貝,今天地位一落千丈。
氣死了!
後來,江辻烈隔三差五地到家裏拜訪,大多數時候跟父親在書房不知道討論些什麽,反正課業重,補習班多,大多數時候,周以汀不會不到江辻烈,隻是知道他在找父親幫忙,好像是工作上的事。
直到高二的一個周末,江辻烈專程登門拜訪,找父母商量參加什麽公益救援,是被去見客,爸爸又讓哥哥,哪裏是這麽沒原則的人,先一步喊了叔,然後吃了招待客人的一盤西瓜,隻顧自己研究手裏的數學卷子。
這人真是欠,見著卷上不是滿分,他就湊上來關切道:“這題其實有更簡單的解題思路,我給你寫下來。”
他好像就看了一眼……
這個時候,已經聽說這位叔叔不學好,大學肄業了,姑娘哼哼道:“這種題我就是失誤了,沒什麽好說的,我這次還是第一。你這麽厲害,怎麽還沒畢業?”
周善道一驚,江辻烈大學肆業的事,是他不小心在家裏說,對此深憾。兒堂而皇之地把事捅破,分明拆江辻烈臺,不給父親麵子,這家教真丟人。周善道這時候有點意識到自己平日過於放縱周以汀,才會讓養這般無法無天的個,正要教育,江辻烈攔住他,一點不在意,還很欣賞地誇:“這麽厲害,我高中的時候可考不了第一,高考運氣好罷了。還是有骨氣,等你高考好消息,你要是考上了北大,我到時送你個禮。”
他開口接了一句,聲音低沉,沒有藏住笑意,說得人心裏的,火不起來,又有些惱。
骨!你!頭!個!氣!
這人說話怎麽怪氣的。
周以汀臉很臭,可不是隨便哪個人都能的小名,這人太不上道,非要厚著臉皮攀關係。
“隻有我爸媽能我。”不想給他麵子,直言道,“誰說我要考北大了,你管得著嗎?”
江辻烈並不意外,他這個名,是故意逗小姑娘的,果然不出所料,一說出口,小姑娘全的都炸了。
周善道被搞懵了:“你自己不是說要考北大嗎?”
周要被嘔死了,這個老爸怎麽一天到晚胳膊肘往外拐呀,煩死人了,要考什麽都是在家裏說說的,幹嘛老跟外人說呀。
姑娘攢了一肚子火,腳下噔噔噔跑回屋。
隻聽到他在背後笑聲清朗:“孩子有個好的。”
怎麽聽著這誇人的話不像誇人呢。
“再這麽個脾氣,真擔心以後找不到男朋友。對了,小烈,你有朋友了嗎?”
“沒有。”
“你這麽優秀,怎麽會沒有,是眼太高吧。”
優秀的大學肆業生,真是夠優秀的。
“沒考慮這塊。”他很快岔開這個話題,“周叔,你考慮得怎麽樣了,我想作為一個起點,車隊很需要您這樣的專家,還有您夫人。”
周善道調侃道:“你這是要把我們家一網打盡啊。”
“您可以借這次機會先了解下,這些日子臺風洪澇,很需要民間力量……”
後來,周以汀回房了,就沒聽到。
再後來見到,就在醫院了。
在蒼白的日燈下看到他沾滿和泥垢的臉,滿狼狽,還是沒看清他的臉,但記住了他的名字,和那雙冷靜到沒有的黑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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