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們二老爺家的長……”何氏就跟沒看見孟若飴那假模假樣的表似的，笑容極淡的介紹了兩句，卻轉過頭對著相思招招手道：“那是他們家的二姑娘，別看年紀小，這模樣也算是咱們家頭一份的了。”

相思子一僵，到沒想到大伯母會順帶捎上，不過上輩子好歹有也潑辣毒婦的名頭，什麽場子怯過，於是很快調整過來，站起小步走了過去。

上輩子的禮儀可是專門找人板正過的，就是宮都不怵，這段日子以來還特別找了張嬤嬤指點過，也算是給上輩子所學增加一個借口，所以一路走來，什麽都沒遮掩，那一舉一幾乎瞬間就將扭的長姐比到角落裏去了。

何氏見著，對著相思很是訝異，可心中卻越發滿意，就連笑容都真誠不，畢竟誰家也不想再多一個沒教養的親戚。

孟若飴暗喜自己占了便宜，可是被何氏談起容貌不如相思，心頭那點子喜悅就瞬間消失殆盡，不好在這時候發難，到把這種嫉恨埋在心裏，隻是站在何氏邊低著頭不說話。

“可不，瞧著就是個招人的丫頭。”

“二姑娘今年多大了？我啊，就喜歡孩子，可惜家中好幾個討債鬼！”

這次來參加宴席的都不是外人，與何氏更是親近，在場的又大多都是人，就算不問也能看的出來何氏不喜大姑娘，反倒想著抬舉二姑娘，不過再見姐妹倆這一對比，這心就更明鏡似的，自然也跟著說好話。

“咱家二姐兒當真是乖巧呢，平日裏在家裏都做些什麽？”何氏見相思被這麽多貴婦圍著也沒見怯，就忍不住多問了幾句，這也算是滿足心中的好奇。

相思視線微垂，既不傲慢的去瞧長輩們的眼睛，也不會垂的太低以至於看起來膽小怕事，微微一笑口齒清晰道：“我在家是最耐不住的，若不是邊有張嬤嬤拘束著，恐怕大伯娘這次就隻能看見一隻野猴子了。”

俏皮兒話說的坦，到把人們逗得直樂。

何氏用餘看了眼張嬤嬤隻覺眼，細想之後才恍然，這可不是永昌候老夫人邊那位曾經頗為得臉的管家娘子麽，也難怪二姑娘與二房的人完全不同。三字經裏都說相近，習相遠，就算一個祖宗出來的，可不都還有歪瓜裂棗和宗耀祖的麽，自家老爺和二房那位小叔子就是最好的證明。

如此一想，再看一眼角落裏扇著扇子麵淒然的弟媳，何氏心一，隻覺著二姑娘實在可惜了。

孟若飴被人晾在一邊，想走也不能走，更不敢在長輩們麵前抖摟相思的往事，且不說別人信不信，就是當麵說自家人壞話，伯母也不會高興，所以隻得忍著，在心裏嘲諷著相思的虛偽以及抑著想要揭穿相思的衝。

“大伯娘，你們在說什麽呢？”

怯生生的一句，孟桂芝就鑽進了眾人裏，到不是個笨的，手上還牽著大房的小兒孟塵惜，就好像兩人關係不錯一同來找何氏一樣。

相思很識趣的往後退了一步，基本上無視了孟塵惜臉上的為難。

何氏一眼就看出其中貓膩，還有小兒臉上的不願，心中不悅，更討厭這些庶出子，所以臉上剛剛那些笑容立刻散盡，隻邦邦的說道：“時候也不早了，咱們也該到前頭去了。”

隻是一句，原本還圍著的賓客們紛紛讓到一旁，三七的時辰都是算好的，什麽時候哭靈什麽時候離家，錯過了那可就是大事了。

孟桂芝哪怕有點小心思，可到底是個小孩，被這麽一冷遇，整個人就委屈了，又不像是孟若飴的臉皮那麽厚，即便被人排斥也還是可以站在那裏保持笑容。那一陣陣的淚意直湧眼眶，孟桂芝是實在忍不住了，鬆開孟塵惜就直奔自己的姨娘而去。

賓客們毫不在意，在座的可都是家中正室，且對孟家二房還都頗有了解，尤其是那滿腦子不知裝的什麽的永昌侯三姑娘，那在閨中就是出了名的小白花，什麽丟臉的為真抗爭，什麽差點與人私奔，這若不是權貴家的姑娘，早被*害了，指不定家裏人都要跟著倒黴。

相思很有禮貌的與眾人行禮告別，但並沒有像長姐一樣粘在何氏跟前結，反而回到母親邊，輕的說了幾句，再扶著的胳膊慢慢朝著祖母的方向靠近。

賓客們隻覺著歹竹出好筍，對相思不但多了一份寬容也多添了些許同。

相思勾了勾，若這些人知道自己對母親說了什麽，恐怕就沒有一個人會覺著是個好姑娘。

關氏被相思扶著，髒都要被憤怒燒化了，知道婆婆不喜歡，可在這樣的場合裏婆婆若是真按照相思所說，到和人介紹梅姨娘才是家裏最得寵的人，那的地位何在？對相公付出的真又算是什麽？絕對不會讓人破壞自己與夫君之間的，也絕不相信相公會變了心。至今都相信相公對說的話，他之所以會娶梅姨娘，完全是因為這個人勾引他，還討好了婆婆，相公讓這個人進門也不過是權宜之計，對梅姨娘一點兒都沒有，梅姨娘隻是這個家裏的生育工！

相思完全沒有說謊了的心虛，而且以母親那個被燒壞了的腦子，恐怕也想不出這句謊話中的。對這個人來說，這種況下說什麽其他的，哪怕是關於與長姐，都不如父親一句寵來的有用，想要擺布母親，用那什麽真的名頭是最最有效的。不然父親這麽幾年又是怎麽將母親弄的眾叛親離的？

從袖子裏換了一個帕子，相思剛走進靈堂，那眼淚就跟不要錢似的嘩嘩往下流。

跪在地上，眼淚順著角滲瓣，味道有點點鹹。這種淚腺充沛的覺已經有些陌生，大約是上輩子過的太過剛強，就連祖母過世，公公婆婆過世，甚至丈夫過世都沒落下一滴眼淚，不然外頭的人怎麽會說冷呢？怎麽一有人說與小叔子私通，族裏就沒有一個人懷疑呢？

心髒忽然停擺了瞬間，相思重生後最不願想起的，就是那個在最瘋狂的時候拉一把，還教給許多這世上可以之事的男人……也不知道死了之後，那個男人如何了？

用帕子了臉頰，一子怪味衝的淚水更多，傻傻的看著自己的手才遲鈍的想到，既然隻有九歲，那現在那個男人恐怕也才十歲出頭，也不知道是不是個流著鼻涕爬樹搗蛋的壞小子！

想著那個男人叛逆犯傻的時候，相思就差點哭不出來了，可同時居然還有淡淡的憾，要是重生回五歲之前，定然會搏上一搏，盡了全力讓那男人的爹娘不至於那麽早慘死，這樣……說不定那個男人也能夠像自家的大哥一樣，做個瞇瞇遊手好閑的紈絝，而非早早過上寂寞痛苦的日子，還將一切在心底。

又是跪又是哭，饒是相思心堅定也到底支持不住了，畢竟不是上輩子那個二十出頭的人，現在隻有九歲，還是個剛剛條的娃娃。

老太太是長輩，象征的掉幾滴老淚就被大伯親自攙扶到裏頭休息了。相思的爹因為今天要挑主梁，所以就算是想要溜走也不得不留在靈堂裏披麻戴孝，再說他那麽會鑽營的一個人，在這種來往都是權貴人的場合下，哪怕再累心總是雀躍的。

到是關氏跪在靈堂上搖搖墜，卻偏偏還保有一清醒，兩隻眼睛哭了爛桃，也不知道是真的為老伯爺難過，還是又想起什麽傷心事了。

相思活了一下脖子，餘瞄到長兄孟高鵬不耐煩的表，孟桂芝更是依靠自己庶出的緣故躲在角落裏，連跪都不跪了往地上一攤幾乎昏昏睡。

再看自家長姐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竟然跑到大房長孟辛桐的邊，低聲帶著討好的笑意，可孟辛桐卻一直都是淡淡的，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時不時還照顧一下邊的小妹妹孟塵惜。

相思撇撇，這到了孤家寡人了。

又哭了好一會兒，相思覺著帕子都快沒味兒了，靈堂後頭的側門這時候走出來兩個人，相思看著麵生但也絕不是外人，這兩個年都穿著一樣的孝服，頭上紮著白孝帶，隻是先一步進來那個高一些人也清瘦，後跟進來那個到是又矮又胖，看起來很富態。

高個子的年表很溫，他先走到孟辛桐與孟若飴跟前說了什麽，還了孟塵惜的小腦袋，之後很快走到相思與關氏這裏，袍跪下後對著關氏道：“嬸嬸是不是子不妥，要不要進去休息會兒，我母親特意讓我過來看看。二妹妹年紀小也不易長跪，這裏不如就給咱們這些男人吧。”

相思隻覺好笑，這孩子連還沒長齊呢，就自稱男人，可同時也想起這兩個年的份，他是定安伯的嫡長孫，他後頭跟著那個拽拽的則是定安伯的嫡次孫，兩人在將來都還算很有長進，年紀相仿的年裏他們也常常是長輩談起的別人家的孩子。

“思姐兒累不累？”

對著大房長兄關心的眼神，相思人晃了晃，這到真不是由於疲倦，而是這句話從上輩子到今生恐怕是第一個人問起。

到底累不累？

是真的累了，累到對這個家裏的所有人沒有恨沒有，對未來的日子也不過是想過的舒坦些，將來有個好名聲嫁給一個還算靠譜的男人，再要個自己心的孩子。上輩子活得太激烈，猶如一團烈火燃盡之後就變得空乏虛無，似乎對什麽都提不起勁來，唯一隻剩下從靈魂深升起的，一生平安一生順足，想要懶懶的幾乎不用費什麽力的得來不易的重生。

心茫茫一片空，相思的眼淚卻很忠實心的落了下來。

孟霍然從來沒見一個小孩哭得那麽好看，也哭得那麽令人心碎，他想都沒想，站起就抱起了一時沒有反應的相思。

“端方，你扶著嬸嬸去後頭休息。思姐兒怕是哭倦了，人懵住了，我帶到裏頭休息一下，再找嬤嬤看看。”說完，也不等孟端方回話，就直接抱著相思往剛剛來時的那扇側門跑去。

相思倦到閉上眼睛，隻是眼睛似乎與心一時間連通了一般，上輩子的那些不能落下眼淚，這時候通通爭先恐後的往出流。

沒有哭聲，可是肩頭已經被淚水打，孟霍然心揪的拍著相思的後背，總覺著自己的小妹妹都沒讓他這麽心疼過。

孟辛桐見著大弟抱著相思離去，轉頭小聲的對孟塵惜道：“你若是不住了，待會兒就跟著嬤嬤出去，回去好好歇歇。”

孟塵惜眨著大眼，看著孟霍然的背影有些泛酸，可又瞧相思弱的樣子，總覺著不放心，就悄悄問道：“我一會兒能去看看思堂姐麽？”

孟辛桐無所謂道：“你先問過母親再說。”

耳邊聽著姐妹的對話，孟若飴咬咬牙了酸麻的大，再見關氏被孟端方扶著往外走，就實在忍不住了，對著孟辛桐出一抹笑道：“我母親怕子撐不住了，我去瞧瞧，抱歉了辛桐姐。”

孟辛桐到是給了今天第一個正眼，可隨後依舊冷漠道：“你們本就是客人，來去自便就好。”

孟若飴隻覺著今天的工夫都白費了，心下暗狠，但也不敢得罪孟辛桐，最後隻好勉強點了點頭，強撐著爬起來追著關氏就去了。

孟高鵬見大姐都走了，腦袋裏煩躁的那神經一下就斷了，他往後退著，見老爹一個不留神就順著牆跑了出去。他都跑了，孟桂芝怎麽可能還留著？幾乎沒有停頓，這丫頭一骨碌爬起來也跟著跑了。

這時候，靈堂上就隻剩下孟家大老爺二老爺，還有孟家的一些親眷，以及靈堂上跪得筆直的孟辛桐與孟塵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