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今兒到是真累著了，瞧著膝蓋……都紫了。”豆苗從櫃子裏取了一隻藥霜，用小巧的青花瓷瓶裝著，瓶塞上還掛著一串兒珍珠與琉璃珠替的墜子，在燭下泛著淡淡圓潤的暈。

孟辛桐嗯了一聲，翻了頁手中的閑書。

外頭門簾輕響，腳步完全是著聲走了進來，等著開了室的房門，春秧才敢出聲道：“姑娘，老爺剛剛回了正房，又走了。”

“惜丫頭那頭……”孟辛桐終於放下手中的書，賞了春秧一眼道。

春秧挪步走近，低頭疊手道：“二姑娘累了，聽二姑娘院子裏的曹嬤嬤說，剛梳洗完就不住睡過去了。”

孟辛桐微微皺了皺眉，豆苗上藥的手立刻輕了三分，卻又不敢得太輕，就怕今兒淤散不去，明兒該積水了。

“那裏玉香可還有？”孟辛桐又問道。

春秧從懷裏拿出豆苗手裏的那種小瓷瓶放在桌上道：“奴婢送去了，可是曹嬤嬤說二姑娘那裏還有兩瓶呢，這東西上次送過去，二姑娘就沒怎麽用，平日也極磕著著。這會子就是二姑娘睡了，那藥也是不敢不用的。”

“知道了，外頭的除了留下守夜的，其餘都下去休息吧。大家今兒都累得不輕，等事過了，從匣子裏拿些碎銀給們補補。”孟辛桐小小打了個哈欠半瞇上眼睛。

豆苗給上好了藥，轉出去淨手，春秧了兩個小丫頭進來，扶著孟辛桐進了帳子裏。

“一會兒讓人煮了補湯過去前院，老爺和兩個哥兒總是要用些的，多做一些，還有二房的叔叔弟弟。”孟辛桐歪在從西域行商那裏淘換來的長條圓形靠枕上，一手著流蘇，任由春秧給打散了頭發。

“這事兒夫人那頭已經先吩咐過了，姑娘不必擔心。”春秧給孟辛桐理好了長發，又從床幾上取來膏抹順了發尾的躁發，見孟辛桐沒有馬上睡下，就趕了小丫頭出去，自己留下陪著說話。

孟辛桐聞著膏清香的味道，眼睛慢慢合上，好似睡著了，可一會兒又道：“你覺著二房的妹妹們怎麽樣？”

“叔老爺家的姑娘們都是極好的。”春秧護好了頭發，也不閑著，又開始給孟辛桐，手法不重不輕專門為著活絡姑娘的筋脈。

孟辛桐沒有說話，隻等著下文。

春秧是邊最得用的，自然不可能隻說場麵話，就聽繼續道：“隻是瞧著怕是還是叔老爺家的二姑娘與咱們府裏的姑娘投緣。”

“確實是投緣……”孟辛桐似乎想著了什麽，半開眸子笑道：“那會子淩晨府門被人敲響，還以為出了什麽事兒，到沒想到居然送個孩子來，咱們還不知道對方的來曆……不過話也說回來，那時候思丫頭脆弱的就像快沒呼吸了一樣，若不是請了大夫來瞧，說隻是病後虛弱，之前已經有人救治過了，並沒有生命危險，我都怕……”

“夫人和姑娘最是善心，可是照顧了兩宿。”春秧接話道。

“可不麽，若不是嬸嬸哭得跟什麽似的……”孟辛桐笑容淡了幾分道：“怕是現在思丫頭還在咱們府上呢。到是可惜了……”

春秧低下頭，很用心的敲擊著孟辛桐的小。

“二房回來了，祖父的事太忙，怕是等過後，兩府的稱呼就要換了。”孟辛桐推開靠枕躺了下去，帶著睡意道：“到底都是一家子出來的，總不能沒了規矩，兩府都有大姑娘二姑娘，這幾日喊起來都不方便。”

“是，今兒夫人也提起過。”春秧拉開被給孟辛桐蓋上，又取了扇子來小心的扇著涼風。

孟辛桐再沒說話，不一會兒呼吸就平順了。

第二天一早，孟二老爺帶著被下人背回來，睡的口水直流的孟高鵬進了家門，老太太還沒看兒子呢，就先心疼的去瞧孫子，原先大房送過來給姑娘們抹膝蓋的玉香到都被這老太太要了去，準備給的孫子好好養養皮，就怕落了疤痕。

相思等著老太太屋裏的嬤嬤上門，也沒含糊，直接連手都沒過，就讓那嬤嬤領走了，到把張嬤嬤心疼夠嗆，總覺著自家姑娘又吃虧了。

“哎喲，這是哪個作死手欠的玩意兒！瞧著這葉子還剩下幾片了！”

石榴瞄了眼跺腳的木棉，小聲道：“姑娘和嬤嬤在裏頭說話呢，小心聽見，你又該挨罵了。”

木棉指著窗臺上的小盆栽心疼道：“這玩意兒可稀罕的很，要是不找出來，萬一落到咱們頭上，是你扛下來還是我扛下來？”

石榴趕拉著走了出去。

張嬤嬤坐在裏頭聽了一耳朵，就知道這是那木棉丫頭故意說給們聽的。

“不妨事的，不過是個新鮮，其實也沒什麽，剛得到的時候隻覺著一葉子就，瞧著有趣，時間長了也不過如此。”相思麵如常的飲了口湯藥，上傷的不輕，不但要用膏藥還要喝著活化瘀的湯藥，其實若是隻用玉香也能好，不過那玩意兒都給老太太收去了，到也隻能用那些平常件兒了。

“都是嬤嬤沒有給姑娘管教好，這些個丫頭心都大了。”張嬤嬤心裏很不是滋味，之前姑娘最喜歡意氣用事，肯陪著出頭的也都慣著，鬧出一個口腹劍的芙蓉不說，木棉也當這姑娘好糊弄。

“嬤嬤整日裏都要管著我吃，我喝，我穿，這些個丫頭又都是提不起來的。”相思真心實意的探道：“嬤嬤是真辛苦。”

上輩子這位管教嬤嬤為了早早就死了，在記憶中格外模糊，可曆經兩世，在這個家裏真正將當孩子寵的也隻有這位將養大的嬤嬤。信任石榴，是因為石榴上輩子就老實，而信任張嬤嬤，那完全就是因為到了上輩子從沒過的母，哪怕這份母很卑微，藏的也很深。

張嬤嬤除了沒有過，那和心中的母親並沒有什麽區別。

“姑娘到底是經事兒了，長大了。”張嬤嬤說不出是心酸還是欣，突然想起在永昌侯府的老姐妹，心裏尋思著要不要人去遞個話，總不能讓姑娘就這麽在糊塗人家長大，將來可是還要議親呢。

“嬤嬤不必擔心，等著事過了，伯爵府裏的大堂姐還讓我去呢，左右家裏還沒請先生，又這麽近，有人一塊兒玩總是好的。”相思明白張嬤嬤的擔憂，心裏自有的打算。

等著張嬤嬤出去，石榴就走進來賠罪，什麽都不說就跪在那裏，看著就木愣愣的。

相思待了一會兒，歎了口氣道：“又不是你的錯，何苦呢，你也不是個傻的，我也不是個容易糊弄的。起來吧……”

石榴猶豫片刻，終究還是低頭站了起來。

“我爹昨兒辛苦了，你廚房燉了補湯，晚上讓芙蓉送過去。”相思抬眼，輕輕道。

石榴躬，什麽話都沒說。

相思滿意了。

到是要看看，這位比金堅一心想嫁給梅姨娘娘家人的大丫頭，到底是不是真的不富貴郎？

一切看似如同平常，老爺子也送上了山，兩府的人都想著這大事兒一了，日後就重新按部就班的來唄。就連孟二老爺躺在小妾的床上都在想著要怎麽去拜訪大哥，好讓這位堂兄給他整整人脈，以後留在京城辦差。燕州那種小地方也就他爹能待的住，他可早不想幹了。

誰知道還沒等二房的人再次上門，大房那頭半夜就有人傳了消息過來，說是大房次子孟端方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跪靈的時候被什麽衝撞了，頭一天是不敢睡覺，第二日一早就發了高燒，一開始家裏人都以為是夜裏守靈凍著了，結果喝了驅寒的藥不好，又找了大夫也不，接著人就迷糊開始說胡話，家人這下才是真著急了。

“我爹說是去找青雲觀的道士了？”相思正讓石榴給膝蓋上抹藥呢，聽著這個消息趕坐了起來。

木棉連忙道：“可不，一早就套車出去了。”

“趕的，讓人去追過來，不得……尋了個人去大房說一聲，讓伯父派人把他攔住。”相思一時糊塗，還以為自己依舊是當初那個把控陌家的小寡婦呢，這時候二房誰都調不，到不如讓大伯親自去攔著。

“啊？”木棉傻眼了，這在看來不是好事兒麽？在們老家誰家孩子被衝撞了不請神婆呢？

“趕的，不了賞錢！”相思一拍榻，高聲道。

木棉被嚇了一跳，連連點頭，慌慌張張的往外跑。

相思籲了口氣坐了回去。

知道爹是想要拍大伯的馬屁，也想著幫著一回是一回，這要是在燕州也就罷了，百姓信奉道觀，可這裏是京都，當今太後信奉佛教連帶著皇上也跟著追捧，連年請了和尚說法。那青雲觀雖然在普通百姓當中口碑極盛，但大伯眼瞅著就等著襲爵，一個不慎，爹就捅了大簍子了，人家能恨他一輩子！

想想，相思又覺著心裏過意不去，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天自己嚇著孟端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