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覺著自從老爺子去之後，就幾乎沒有一件順心的事，大兒今年已經年滿十五，等著守孝過後，都要拖老姑娘了，原先那些個私下說好的人家也紛紛沒了消息，畢竟對方是男孩子，這要是拖上三年誰也等不起。

要怪也隻能怪自己，原想著老爺子當時康健，兒就算今年十五也在年末及笄呢，今年將親事定下，拖個二年再嫁出去也不算晚。誰知道老爺子突然就沒了，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之後二房奔喪回來，路上就遇著山寇，幾乎京都的護衛軍都要驚了，好不容易熬到喪事結束，老爺子也上了山，往後與二房也不用太常來往，但沒想到自己的小兒子又嚇病了，還連帶小叔子差點沒闖出禍來。

“奴婢瞧著這二老爺也不是個誠心實意的，不然怎麽也不打聽打聽。”

何氏坐在椅子上眼神直往門外瞅，一聽邊的大丫頭月環這麽說，就有些心不在焉的說道：“他也是好心，再說燕州與京都的況不同，一時沒注意到也是正常。”

“那二房的二姑娘就能注意到？”月環自小就在正屋裏長大，母親是何氏的陪嫁，也當過管事娘子，隻是命不好早早沒了，何氏見可憐就養了起來，後來還讓接替出嫁的大丫頭，在正房裏領了差事。月環說話一向直爽，可也懂得分清場合，所以何氏對總是多幾分包容。

提到相思，何氏到了笑容道：“我就說這人的緣分啊妙不可言……雖然當時昏迷著，可拉著我的手一遍遍的喊娘，著人心都了。這次老爺子喪事，唯獨著真心，眼下更是幫了這麽個大忙，若是真讓二老爺去了青雲觀……終歸是個麻煩事。”

“夫人就是心善，二姑娘有那一家子親戚也真是……”月環也見過昏迷中的相思，那小小的人燒的滿臉通紅，哭的眼淚都流不出來了，也不知道那家子的人心是什麽做的。

“這都是命……”

何氏還沒說完，外頭月滿就走了進來氣籲籲道：“夫人，老爺回來了，二老爺也跟著進門了。”

何氏連忙雙手合十念了聲佛號，這才出如釋重負的笑容道：“虧得相思那孩子及時，趕明兒還要好好謝謝。”

孟辛桐一臉疲倦的從裏屋走了出來，揮揮手讓屋裏的人都出去，飲了口水坐在母親邊道：“過些日子兒請過府來就好，我瞧著是個明白的。”

“你弟弟如何了？”何氏握住兒的手，擔憂道。

孟辛桐流出一憂愁道：“喝了藥，可是還是發熱……連大夫都說是驚著了。”

“我已經派人去請了明覺寺的慧遠師傅，無論如何先做一場法事看看。”何氏說到後頭竟已是哽咽落淚。

大房那頭愁雲慘淡，相思也是坐立不安，等著木棉得了賞銀從大房那頭回來，稍稍鬆了口氣，可也是等到傍晚大房消息傳來爹也被大房送回來之後，才算真正放下心來。

可待到快要安歇之前，前院突然派人過來說話。

來人是孟二老爺邊的小廝點墨，帶著他的則是管著後院老太太邊的老嬤嬤楊氏，楊氏為人拘謹小氣，平日裏與相思邊的張嬤嬤經常發生，不過礙於張嬤嬤是從永昌侯府裏出來的，相思之前又是個脾氣衝的，到底也沒讓張嬤嬤吃過大虧。

天已晚，二老爺來相思本就奇怪，但偏偏楊嬤嬤在點墨裏得不到點滴消息，不由氣惱，對著相思也擺不出幾分好。

“姑娘還是早些更跟著老奴去吧，也省得老爺等得久了，該不高興了。”楊嬤嬤怪氣的說道。

相思也不理會，大概猜出是今兒青雲觀的事，所以也不賴在屋子裏，讓張嬤嬤找了素麵的，頭發挽了個最簡單的發髻，還沒等楊嬤嬤不耐煩，就已經打扮妥當。

“張嬤嬤留下看著院子吧。”相思一掃屋裏人，含笑卻又瞬間消去，“芙蓉姐姐最是妥帖了，就讓芙蓉陪我去好了。”

石榴很乖巧的退到一旁，木棉撇撇又不敢在楊嬤嬤跟前造次。隻有芙蓉，似乎帶著興與煩惱，可很快便又下去了。

“要不，姑娘還是讓老奴去吧？”張嬤嬤見著外頭黑漆漆一片，不放心的小聲說道。

楊嬤嬤立刻，似笑非笑的說道：“張嬤嬤這意思害怕姑娘在自己家裏會出什麽事兒？”

相思握住張嬤嬤的手輕輕拍著笑道：“大約是我爹有什麽話要問我，嬤嬤不用擔心，我一會兒就回。”

張嬤嬤見點墨在門口守著，也不敢再多說，隻好吩咐的幾句將相思送到了門外，石榴又從屋子裏趕了出來給相思披了件薄薄的披風。

相思拉了拉披風，淡淡一笑，點墨在旁邊提著昏黃的燈籠，隻看了一眼就趕捂著心口垂下了腦袋，生怕多看一眼就會生出不該有的心思，再一腳踏進漩渦裏，往後都拔不出來了。

相思讓芙蓉扶著拐出了院子上了回廊，回廊上的素麵燈籠被風吹的來回搖擺，影子從牆麵拉到地麵，又漸漸小周而複始。

拐了個彎，暗一個人影藏在兩個燈籠之中，忽明忽暗微微弓著子，相思是死過的人到不覺著，可旁邊兩個那都是剛聽說大房小郎君嚇出病來的人，這麽晚的天兒，生生杵著這麽個不知是人是鬼的玩意兒，就是點墨這樣的男孩子腦門子都冒了冷汗了。

“什麽人！鬼鬼祟祟的！”楊嬤嬤的聲音尖銳的都岔了調兒了。

那人影一哆嗦，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楊嬤嬤嚇著了，慢慢從黑影裏走了出來，麵看不清楚，隻那聲音裏滿是討好道：“原是太太讓老奴來瞧瞧二姑娘，前日剛跪了那麽久，也不知道腳怎麽樣了，沒想到遇著老姐姐了。”

相思攏了攏披風，隻覺著有些寒意。

“我道是誰？原來是太太跟前的秦嬤嬤……這麽晚了到是有心了。”楊嬤嬤將“那麽晚了”說得極重，幾乎是咬著牙說的。

點墨瞄了相思一眼，可相思並沒有什麽反應。

秦嬤嬤麵未變，趕走上前來對著相思一福道：“姑娘腳可舒坦了？太太這幾日一直念叨著，就怕姑娘傷了子，這不今兒實在忍不住了，想著要去看姑娘，誰知道出門的時候子太虛隻得躺著休息，就讓老奴帶著傷藥過來，卻沒想到姑娘這麽晚了到是要出去？”

相思一看，秦嬤嬤果然拿了傷藥出來。

“隻是父親有話急著問我，怕是和東府方哥兒有關係，我去回了話就回來，還讓母親不要擔心。”

秦嬤嬤神激了一下，著藥瓶子就要往相思手裏塞：“怎麽能不擔心，都是親生骨的，姑娘可就是咱們太太的命。隻是太太子實在太虛了，整日心思太重……姑娘又是個孝順孩子……說起來都是一家子，姑娘可最懂太太的心思了。”

繞來繞去還是落到這個話頭上，相思心裏一陣煩擾，小力推了秦嬤嬤的手道：“我自然是關心母親的，嬤嬤還是讓母親好好養好再說。”

楊嬤嬤見時間不早，也懶得和秦嬤嬤扯皮，就拽開秦嬤嬤帶著相思往前走，裏還道：“都這個時辰了，有什麽話兒不能明兒個說，要是老爺等的急了，可就是罪過了。”

秦嬤嬤見相思真要走了，似乎也沒明白的意思，就趕跟在後頭道：“姑娘想想太太平日裏最想念的，這樣的日子太太也怕老爺傷心過度，就是連覺都睡不安穩，一日不讓太太見著老爺，一日太太就不安心，姑娘可要理解太太一片心啊。”

相思的腳步快了起來。

等著三人拐到二門外時，楊嬤嬤對著地麵啐了一口，磨著牙聲道：“個老貨，什麽話都敢說，姐兒才幾歲，什麽香的臭的都往跟前湊。”

相思假裝沒聽見，跟著已經悉路線的點墨匆匆了書房的院子。

楊嬤嬤不能一直跟著，隻好在門口候著。

進了門，果然孟老爺還沒睡，他靠在椅子上也不知道在想什麽，直到點墨在門口回話他似乎才驚醒般轉過頭來。

“二丫頭，來來來……”

相思見他招手，就老實的走了過去。

“說說看，你怎麽知道青雲觀找不得的？”孟老爺盡量放鬆語氣道，可眼中滿是疑和審視。

相思既然敢讓木棉出去定安伯府，就早想好了說辭，緩緩坐在一旁的圓凳上，雙手相疊在側，垂眸道：“是我在定安伯府上聽下人說的，有人想去青雲觀許願，說是靈驗的很，但被那邊的管家娘子訓斥了，隻說伯爵府上不許任何人去道觀接道士。我聽著父親去了青雲觀，便以為伯爵府上有什麽忌諱，就想趕找人把父親住，誰知道，祖母那頭……沒法子，我才找去了伯爵府上。這事兒是兒自作主張，還父親不要怪罪。”

孟老爺深深看了相思半晌，才往椅背上一仰道：“明兒你去東府，端方再怎麽說也是你堂兄，看看也好。”

相思乖巧的點點頭，知道這是父親又有了盤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