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鳶聞言一驚，極力歪著子撥開帳幔往外看過去，狠狠咽了下嚨，竟又回到了從前在宮裏的住所——宣徽殿！

下意識抬手了自己的嗓子，問道，“如今是什麽年頭。”

“元貞四年……”容瞧魂不守舍頗為憂心，探上前來的額頭，“公主許是倒春寒的涼風吹著了頭，要不奴婢傳太醫令來給您瞧瞧？”

“別別別！”漱鳶聞言忙一把拉住，手掌到的手忍不住來回了幾下，是再真實不過的溫度。

好似是已經過完了一輩子，如今卻又一朝回到出降前……這並非夢，原來是老天又給了重活一世的機會，讓回到了的十六歲。

漱鳶明白過來後，重新倒回了床上，快速弄清楚自己的境後，幽幽然說了句：“容，你去幫我倒杯茶，老規矩，要多添些酪…….”

容應了聲，走出去沒兩步便空著手回來了，“公主，大家傳旨，召您往庭院的杏崗去一趟。”

漱鳶側過臉問：“現在去可說了何事？”

“大家沒說。不過，聽傳旨來的前公公講，今日聖人心甚好，召了房相，竇尚書，崔侍中和幾位公子在歸雲亭賞春呢。”

“房相也在？”漱鳶一聽挑了挑眉，可轉念一想，恐怕宋洵作為房相如的義子也在其中，立時失了興致，悶悶道，“不去，就說我頭疼，不便吹風。”

蓉快速飛了一眼漱鳶，頗有些為難地垂頭皺眉，“公主……那邊還有幾位眷，原本在皇後娘娘那陪著，現下裏也被邀去了。前公公還在外頭等著回話呢……您不去的話，恐怕龍不悅呀。”

在皇家有太多不自在，天子先為天子，後為父親。天子下旨請人去，那不是請，是令。就算父親多縱著，可這種時候，天子的麵子是不能拂去的。

漱鳶別無他法，隻得懨懨起了坐在梳妝臺前，任容來替綰發理妝，側目看殿外，春和煦，花搖曳著堆滿了枝頭，這般景倒正襯今世一切從新開始。

既然是新的開始就絕不能重蹈覆轍。從前那些暗地裏做過手腳的人，這些賬，要一筆筆和他們算清楚。

春和景明，庭院裏的花花草草正是熱鬧燦爛的時候。漱鳶穿了件千鳥錦繡紋的鵝黃衫，外頭披了件青的紗罩衫，不不慢地行走在萬花從中。

在院子裏打理花草的侍們見了，先是畢恭畢敬地行禮，等到離去後，才敢抬頭瞧瞧的背影。

輾轉下，比庭院的春還要明豔。抬頭向杏崗，滿坡的杏樹開了花，片片似雪飄在樹枝間，仿佛換了季節似的。

漱鳶從來不喜歡春天，除了總帶著點惆悵之意，人生中最失意的兩件事便都是在春天發生：一件是當年唯一一次晦的示好被房相如冷然拒絕，而另一件，是轉年又在柳絮紛飛的時節裏，奉旨不得不出降於宋洵。

按照上輩子推算起來，房相如如今已經拜相中書令知政事，正是風霽月之時；而宋洵，與宋洵第一次見麵是在賜婚當日，按理說，應該是在一兩年之後。

難不這一次，他們要提前見麵了？

抿了抿駐足在杏崗下，提登上了臺階，剛走沒兩步，忽見不遠一道盈盈人影匆匆閃了過去，正朝那片杏花林中跑去。

漱鳶眼睛極好，遙遙掃過去一眼，目偏巧落在了那人脖頸後一顆胭脂般的紅痣上。

清楚記起來，上輩子侍來稟告宋洵和與其他子糾纏不清之事，便說瞧見那名子的脖頸後頭有一粒紅痣！

這可真是上天助，前世直到死都是被宋洵和那個外室蒙在鼓裏含恨而終，這一回卻就在意料之時直直送上門來了。

“站住！”

一聲嗬令，卻沒能讓那人停下腳步，漱鳶眸沉了沉，扇柄忙快步要跟上去，卻還沒走幾步便教後人絆了聲。

“公主要上杏崗麽。在下送公主上去。”

那聲音聽著悉，漱鳶陡然定住腳，回頭一，心下冷笑一聲，慢慢揚了下顎居高臨下地瞧著他，

“是你”

宋洵其人有幅白淨斯文的皮囊，一白衫如雲，其上繪著如煙如霧的束竹，袂翻飛間，儼然濁世翩翩佳公子的模樣。

“公主認得在下？”

那一瞬宋洵無比錯愕。他今日才第一次隨義父房相如進大明宮覲見，從前並未與見過，更未得罪過。可這位永公主好像是認識自己，言語間更聽出幾分戒備的意思。

漱鳶慵慵地側過肩膀，瞥著宋洵的滿臉疑，輕嗬道，“曾聽聞房相提起過他收有一義子，乃太子王的部下宋將軍之後。舞刀弄劍不行，筆墨書畫倒是不錯。如今一見，你這一墨竹文雅的很，猜也猜得到了。”

宋洵聽後，也不知是在笑話自己不像武將之後，還是在誇讚他風雅，自不免有些尷尬，隻得回視著，環手微笑道，“公主聰慧。在下佩服。”

漱鳶懶得和他周旋這些虛禮，比起宋洵，倒是對剛剛那位脖頸後頭有紅痣的子更興趣。

放眼去，這杏崗之上杏林繁，花繚眼，可算是男幽會的好地方。這一次，宋洵和那子幾乎腳前腳後地出現，怕不是剛剛在會麵？

漱鳶盯著他瞧了一陣，攬袖故作疑地放目環顧，輕描淡寫地說，“宋公子剛剛，可瞧見什麽人沒有？”

“回公主，在下……不曾見到什麽人。”宋洵被看得有些心虛，說話的間隙不由得挪開些視線。

漱鳶瞧得心裏暗暗冷笑，這宋洵撒起謊來不如山的樣子倒是和當年如出一轍。漫不經心地聽完，垂睫看了看手指上的蔻，“是麽？本宮難道剛剛看走眼了，怎麽瞧見一個影子往裏頭去了？”

那宋洵聽了的話，果然微微變了神。

這細微之盡落漱鳶眼底，心中已了然，轉而掛上幾分淡笑，說，“沒有最好。隻是這杏崗深樹林茂繁雜，不悉的人誤其中，難免迷了路。”

轉繼續往山上的歸雲亭走，一麵側首以扇掩，一麵似是提點道，“若是宋公子有朋友在，不妨出來一同賞春……”

宋洵頓了片刻，那回話忽然變得果斷起來，道，“公主多慮了。宋某沒什麽朋友在，隻是一個人罷了。今日有幸上公主……”說著，提衫就了跟上來，彬彬有禮道，“……在下願意陪您走走。”

漱鳶聽著他這些殷切之言實在是覺得虛偽。還記得在他們婚姻的末期，宋洵酒後抱怨過，總以為尚公主後可仕途通達，誰知弄個有實權的職都難，真是白白請了個神仙供著了。

如今，宋洵眼下對自己這些奉承討好之舉，又是為哪般呢？⑤本⑤作⑤品⑤由⑤思⑤兔⑤在⑤線⑤閱⑤讀⑤網⑤友⑤整⑤理⑤上⑤傳⑤

知道，與宋洵的這場婚姻不過是全了陛下心裏的一個結，他們婚之後無法親近卻又吵不起來，這是婚姻裏最可怕的一種。宋洵並非的良人，他也對不那麽喜歡，兩看兩相厭的日子裏乏味的過著，回想起來，還不如當日堅決抗旨，也就不會有後麵那些糟心之事。

漱鳶一邊上山，一邊頻頻回首打量起宋洵，怕是上輩子他為了和那個外室明正大地兩歡好，這才把自己設計在那場“醜聞”中。死後，這兩人恐怕暗結珠胎變為登堂室，隻可惜，還是不知那外室到底是誰。

從杏崗到歸雲亭的路走得格外乏味和厭煩，宋旭在耳邊引經據典地平古論今，頗有討好之意，漱鳶甚是無趣，懶懶搖扇聽著，目卻不由自主地漫向前方的春景。庭院的路閉著眼都走得悉，四時風景對於來說不過是習以為常，看久了，也就多不出什麽新鮮勁頭了。這一世尚且開始，也不知是否可以有些許改變……

正思緒胡著，忽然，一襲翩翩紅影從眼前閃了過去，似是要下山，漱鳶當即失神，口喚住他：“房相……如。”

第3章

房相如今日本是奉命帶宋洵宮覲見，同陪陛下在歸雲亭賞春。可自打宋洵尋了個理由悄然退席後，許久都未回來。他恐宋洵不懂規矩衝撞了宮裏人，於是自請離席片刻去尋他，哪知這剛要下山，卻突然被住。

他聽出那聲音帶著點兒輕浮，除了陛下，誰還敢這樣直呼他的名字，止步回，臉上卻慢慢暖了起來，隨即鄭重環手行禮，“公主。”

隻見將的儀仗留在原地，獨自慢慢走了過來，如春櫻般窈窕明，漱鳶誤以為他要回去了，幽然問，“房相這就要走了麽？”

房相如對晦的挽留有些意外，看見宋洵跟在漱鳶後，遲疑片刻，緩緩道，“臣還不走，一個人隨看看罷了。”

他說完才抬首回視，見的眼角似是染了淡淡的胭脂，如彤雲一般向上挑著，眉目間竟比從前見時添了幾分嫵之。他知道一直在宮中養久了，子縱點，可眼神裏不該是今日這般樣子。

房相如見也一直盯看自己，自覺不妥，隨即垂下眼簾。

漱鳶倒是無所謂，輕笑起來，“你們父子倆倒是有趣，竟都喜歡獨自溜躂。”

宋洵一聽這話，連忙上前，對房相如規規矩矩地長揖，垂首道，“義父，我回來了。”

房相如自然是奇怪宋洵為何同永公主一同過來，垂眼看了宋洵片刻，還是把疑咽了回去，對漱鳶道，“臣這義子頭一次進宮，若有唐突之，還公主見諒。”

漱鳶一雙瀲瀲的眸子忍不住打量起房相如。他今日著了朝服，紅衫白鶴，袖滿團花，腰用玉鉤革帶束著，斜照在他的周，沿著邊兒勾出了一條金線，更顯得他眉如蒼山，一魏晉風骨，倨傲的似是不食人間煙火。

倒是真想知道，這人是不是真的不食人間煙火。

“縱有唐突，若是房相出言，豈有不見諒之理。”聲說著，執扇依著他麵前慢慢走過，倏地回頭盈盈一笑，對他提議，“不如你陪我走走。”

袖上那段翠雲香繞在鼻尖像引著他似的，房相如微怔，卻也沒拒絕，隻稱了聲是，便旋跟在邊陪著向前走。宋洵見狀，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