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悻悻跟在他們二人後，保持一段距離。

上輩子自打出降後，漱鳶是未再見過房相如了。現在和他並肩走在春景裏，恍惚有些飄然之意。

悄悄用眼角的餘看他，不由得心生歎。房相如天生帶著那種輔弼之相，平靜時如一襲春水，不急不緩，可載舟而行；時如一記驚濤，引雲喚雨，亦能執掌魏闕。

漱鳶不得不承認，心裏真喜歡他。若不是當初差錯的嫁給了他的義子宋洵，大概還有點不死心。

可房相如總是疏疏淡淡的，仿佛真的太上忘，對男之事沒半點想法。

“公主看臣做什麽？”

漱鳶忽然被他發現，臉上迅速浮起一層淺，抿故作淡然說：“三年未見房相，不知房相可曾娶親了？”

憶起來時歸宮後，房相如沒多久就赴外地任知州，直到如今這個年歲，他終於回到長安，登上相位。這輩子在此時重逢，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依舊獨一人。

房相如淡著聲答道，“回公主，臣不曾娶親。”

漱鳶滿意一笑，心頭雀躍起來，繼續道，“我倒是一直有些奇怪，房相而立之年，遲遲未娶，可有了心儀的人麽？還是在等誰？”

“臣已將此生獻於大華王朝，至於男之事，實在無心牽掛。”房相如邁著步子，一麵側首仔細看了眼漱鳶，道，“勞煩公主費心。”

漱鳶還有點不甘心，複問道，“不知房相鍾意什麽樣的子？家世？年紀？”想起來什麽，笑了笑，“想來房相最不喜縱子，聽聞前陣子房相又進諫陛下，彈劾我宣徽殿吃食用度奢侈。房相也別太苛刻我了，如今我正長，吃的確實多了些……”

房相如不認為吃得多，倒是覺得的話的確有點多了。

漱鳶抬眼瞧見房相如一雙敏銳的眸子裏正映出的不對勁，連忙輕昂起下忙掩飾道，“房相救本宮於微時，又做了兩個月的師，於於理，房相的婚姻大事，本宮在意些也算常。唯有給房相尋個相配之人，我才放心……本宮先過去陪父親了。”

“臣……”房相如再抬起頭時，卻見已急急朝歸雲亭的皇上那邊去了。著那嫋嫋背影，他角忽然溫然笑了一下，無奈地搖了搖頭。

“義父，咱們也過去吧。”宋洵上前一步，低聲說了一句。

房相如臉慢慢肅然起來，偏目問道，“你剛剛去哪了？”

“我……我隨走走，剛好上永公主過來……”宋洵低頭回話，生怕他看出來什麽。

房相如心中沉歎口氣，提點了幾句，便也回了歸雲亭。

**

“鳶兒……？”

春裏，陛下溫和地探喚了一聲，卻見漱鳶仿佛走了神似的，半天沒回答，隨後拍了拍的肩，道，“鳶兒，朕問你話呢。”

漱鳶正想上輩子的事想得出神，冷不丁被拍了一下，回過神來才發現眾人都在微笑地看。不由得茫然地向父親，低聲道，“父親剛剛說什麽了？”

皇上見方才神遊，仿佛更確認了什麽似的，笑道，“你覺得房相如的義子，宋洵，如何啊？”

漱鳶心裏頓時沉了下去，難不這輩子，現在就要被指婚給宋洵了？

細想一番，定是剛剛與宋洵一同登上杏崗時被父親瞧見了，這才起了誤會。此刻若是直接說不願意，恐怕就要在這些朝臣麵前拂了父親的麵子。

漱鳶抬眼看向房相如，卻見他置事外似的正抬袖飲茶。

“父親，”漱鳶立即花容含笑，一麵給父親斟了杯酒，一麵撒道，“兒還小，想多陪伴父親幾年。求父親別趕鳶兒出宮。”

皇上聽後，慈笑稱，“怎麽能說趕呢。你那些姐姐們，十五歲就訂了親，十八九歲才出降，一樣可以在宮裏留幾年。而且宋洵一表人材，風姿翩然，朕瞧著不錯。”

這……漱鳶言語間進退兩難起來，心裏不由得後悔自己當初怎麽就和宋洵一道過來了，正猶豫著說些什麽，卻瞥見旁邊那個一直靜默的人抬了抬手，喚道：“陛下。”

漱鳶的目飄至房相如那頭，隻聽他淡聲道，“承蒙陛下不棄，賞識宋洵，臣先替他謝過聖意了……”

聽得差點躺地而去。房相如這一句話倒是和上輩子領旨謝恩的時候說的一樣，難不，這剛回來就要栽他手裏了？

房相如微微前傾子，垂首鄭重又道，“……可臣認為，他們二人恐不大合適。”

“哦？此話怎講？”

房相如抬了抬袖，“回陛下，臣曾為公主的師，亦是宋洵的義父。這兩人的，算是都了解些。臣以為，公主子明朗貴，可宋洵他向寡言，恐讓公主生煩悶。更何況，宋洵現在無名無勳，如何心安理得的尚公主？還陛下三思。”

“兒覺得房相言之有理！”漱鳶聞言，趕扶著父親的胳膊晃了幾下，再添一把火，道，“父親，今日是來賞春的，怎能隨便就給兒定親。”

皇上倒也覺出幾分道理，思量片刻，也覺得不合時宜，道一聲罷了，這事也就先這麽塘塞過去了。

前頭不遠的鴻波池邊，有一大群宮人在玩鴨，時不時傳來好聲，皇上被那歡聲笑語吸引，來了興致，起行往那頭去了。

同樣有興趣的朝臣和眷也伴駕前往，零零散散地一走，空的席子上，唯剩下和房相如二人了。

漱鳶不喜歡鴨，因為自己得不準，去了也是丟臉。可房相如也未伴駕，倒是有些奇怪了。

春風駘，吹得發間的金銀簪鈿叮叮細響，鬢間的碎發時不時地到臉頰上，有些撓心似的。

房相如卻如無人之境般，探手倒了一杯茶，穩穩坐在那抬袖飲下，一言不發，仿佛剛才什麽都沒發生似的，自顧自地瞻遠方的春景。

落英如黛，煙柳雲絮，又是一年好時節。房相如眸中有幾分慨，忽然覺得人如春柳，一季衰敗，來年複又生，大抵回就是這般。

“房相不過是做了我兩三個月的師，剛剛怎地就說了解我呢？”那小公主還是先開口了，一把將他飄遠的思緒扯了回來。

漱鳶的聲音沙沙，有些呢喃之意，說想故意賣弄點不的風也行。這樣難得的獨機會，非得趁機打探些他的心思。

房相如著杯子，目繼續放遠，從容答覆，“了解一個人毋需太久，兩三個月足矣。”

漱鳶聽罷心裏輕歎口氣，房相如講話總是這樣簡短，多一個字都嫌浪費似的。可聽聞他在朝堂上談起兩漢策論的時候，滔滔不絕，此時倒開始惜字如金了。

“我看你並非完全了解我。”

不經意地拈起一枚春杏在手心掂了掂，思緒飛回從前，瀲瀲眼波了過去，“小時候，房相教兄長們’窈窕淑，君子好逑‘那堂課時，沒讓我去。”

“公主聰慧，詩經這本就算未教，現在不是也會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漱鳶握著杏子搖頭，神漸漸迷茫，“可有一首我依然不太明白，不如今日請教房相，為我解答。”

房相如哦了一聲，終於轉頭看向，卻不知何時竟褪去了罩衫，隻著一件薄羅襦，束帶垂在前，散漫地打了一個結，兩肩籠在薄紗之下，若若現，鎖骨下的錦帶上纏繞一圈於前，上頭是繁的織紋；而順著錦帶往上看，那脯上的肆無忌憚地袒在下，泛著晶瑩。

這般裝束雖更飄逸，可在這初春時節穿，著實還早了點，甚至，太薄了些……

多虧他在場中習慣以淡漠的神藏心的緒，此時，他亦抬目直視著，仿佛不為所。

“公主請講。”

房相如淡淡微笑，倒要看看這個李漱鳶，還要幹什麽……

第4章

當年在陪都，若不是房相如，差點就死在的年。那時候，父親還隻是豫王，房相如亦不過是豫王府邸的幕僚，而，隻是府邸裏庶妾的孩子，並不引人注意。

那些都是前塵往事了，幾乎快不記得的模樣。重活一輩子，太過遙遠的記憶仿佛被重重迷霧鎖住，人懶得再去細看其中浮淺又的緣分。比起過去，更想抓住現在。

永這個封號是歸宮之時得的，接踵而至的還有父親的寵縱容。後來房相如在國子監教過一陣書，得了特許也去旁聽了兩個月，誰知講到《詩經》的時候，房相如竟冷著臉不讓聽了，當時的理由隻有兩個字，“不妥”。

滿屋子的仕族子弟們不過比自己年長了兩三歲，怎麽到這裏就了“不妥”？

後來漱鳶閑來細讀此書，才明白裏麵怎麽個“不妥”法。

頗為意味深長地看了房相如一眼，舉起手中橙黃的春杏對著似是漫不經心地瞧著，啟誦道：“摽有梅，其實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摽有梅，其實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

果然，房相如聽念著念著，臉約了起來。

這分明是春思求的句子，他花枝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漱鳶不不慢地罷，轉首朝房相如著，忽然將手中的杏子向他懷裏拋擲去，故意問道，“房相給我說說吧，這幾句到底何意？梅子明明已經可摘，為何庶士這般愚鈍不識？”

說的時候臉上浮著幾分孩子氣的洋洋得意，仿佛早已知曉答案，可偏要捉弄一下他，要惹得他難為。

房相如下意識地抬手穩穩接住了那枚丟過來的春杏，在指間看了一眼，卻未放回盤中。他二指銜它於目前，打量一番，緩緩道：“哦，是《召南》的《摽有梅》。”

“正是。”

“召南之國，仲春之月，令會男，奔者不。說的是，先秦之時，梅黃落，男紛紛幽會好。這個子實在急著求嫁，要迫不及待的尋覓夫婿，心上人趕珍惜眼前時令……”

說著，房相如抬臂振袖，雙手捧著杏子獻回漱鳶麵前，麵不改道，“公主剛才解得不錯，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