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而不去撿的確是愚人。不過有一句話，公主說得有些不妥。”

“咦，什麽話？”漱鳶麵疑，垂睫看那杏子一眼，還沒接過來，倒是先被他繞暈了。

房相如角似是忍著一淡然微笑，清冷道，“如今才過三令，未及暮春。樹上的梅子還著，算不得，公主摘不得。”他說著，將杏子放漱鳶手中，又畢恭畢敬地退坐半步，環手揖禮，“這杏子還是公主自己用吧，臣怕酸，暫時吃不下，多謝公主意。”

漱鳶自覺手掌一沉，恍惚間才明白房相如的言外之意，臉頰慢慢燙得漲紅起來，趕抓起杏子咬了一口，不再和他周旋。

咽得太急，那水灌進嚨，一口氣又嗆了出來，頓時咳意大起，振得滿頭金簪作一團。正有些失態地抬手掩，一方青帕從眼前遞了過來，那聲音也似是溫和了幾分，“公主慢些用。”

房相如第一次給子遞手帕，大概是真有些過意不去了。青白的臉被他瞧在眼裏，不反省起剛才的言辭是否略有鋒利。

拿走他難得好心遞給的青帕，仔細又小心地著角的口脂，那帕子怕是要印上個印子了。

房相如沒什麽表地著，好歹是堂堂一國公主，即便為陛下`邊最信任的重臣，平日裏見著還要俯行禮。可方才他真是被的曖昧言行所驚異。

為百之首，他是佐天子執大政的矜肅之人，坐懷不可不是要他坐以待斃，今日被言語輕薄去了，若不點醒幾句，誰知道明日又要幹什麽？

房相如不鹹不淡地看將那青帕攤平又疊起，疊好又重來，反反覆覆的幾次，他知道這條帕子落手大概一時半會兒是回不來了，早晚要被尋個理由討去，幹脆大方道，“那青巾公主用完不必還了，棄了也罷，臣府裏還有的是。”

誰想漱鳶卻抬頭咦了聲，怔笑道，“房相這是何意？怎麽聽著倒有點羅帕寄心知的意思了？”

房相如聽得角了一下，一時失語。

今日的李漱鳶不太對頭，設下的胭脂套有點多，避開一個又掉進去另一個，他更是無奈的發現在朝堂上對付百的那套名辯之學，在這兒全然沒了用。

他尤記得自己上輩子的印象裏沒那麽多話，也不會說出那些不太正經的言辭。李漱鳶用那樣的眼神看自己，像是他臉上有東西似的，本想習慣地勸誡“公主不妥”，可不知怎麽，他被瞧得生生將那四個字又咽了回去，閉口不言。

漱鳶本以為房相如會惱怒，可盯了半天也不見他臉改變一下，不由得納罕起來。這房相如不該是不吃，油鹽不進吧？

見他拂袖起離了案幾，大概是不快了，趕仰頭問道，“房相不坐會兒了？”

“臣得去陛下那邊了。”房相如回答完做了個虛禮就走了，漱鳶暗自無趣地抿，將青帕一團，要悄悄丟到那人後背上，誰想剛要舉起手，房相如猛地回頭，又突然快步折回來了。

憑襲宰相這一條，怕是房相如又要去父親那彈劾自己行為不端，漱鳶眼看他直衝衝地朝自己走來，心想這下完了。

房相如著臉立在他麵前，看了片刻，隨後瞥了一眼地上的罩衫，責道，“春寒冷，那兩件外衫，公主還是穿上的好。如今風不算暖，若是病了，得不償失。”

說完他似乎自覺話多了，匆匆看一眼，又肅著麵拂袖離去。

漱鳶一言不發地凝看著他來了又走掉，那個遠去的背影將的回憶拉扯到從前，忽然想起房相如當初離開長安的時候，也是這樣毫無眷地拂袖而去。

那時候已經不怎麽去國子監讀書了，父親遣去的新夫子著實不如房相如，聽得無趣，也就不再聽了。

按理說當年十幾歲的孩子懂什麽，不過是看見某個人心裏高興，多和他說幾句話就能歡喜，若是看不見了，多有點想念。

當那時候得知房相如離開國子監是為了前往外地任知州的時候，自然不懂這是他要運亨通的預備，隻知道要看不見他了，應了那句“江山此夜寒”。

雖然那種懵懂的愫不氣候，可偏偏紮很深，彈指三年，和這種子一起長了一樹盈盈碧桃，那花下是一池春水，裏頭映著的除了他沒有旁人。

父親的皇位如何得來的，當日在場的人皆心知肚明，縱然他雄才偉略，王朝太平和樂，也沒法掩蓋他奪位的真相。當年父親將下嫁給房相如的義子宋洵，多有些英靈的意思。

所謂英靈，就是宋洵那個站錯隊的生父宋將軍，因著拒絕投降，直接被就地決。聽聞是房相如出言勸諫良久，才留下宋洵這個唯一的香火，又親自帶在邊養多年。大概是父親年紀大了，心有愧疚，才生了讓嫁給宋洵這個念頭。

還有一年的時間就要接下那道出降的聖旨了，必定不可再嫁宋洵，所以要在一年之另尋出路。如今和房相如沒了那層倫理的桎梏，一切還有可能，需得趕想個法子他對自己改觀些。

對自己還是有底氣和自信的。當年自求尚公主的王公才俊也有不，可偏沒看上誰，就喜歡房相如這矜淡端方的樣子。他若是這次再看不上自己，那還能看上誰？

想著，見鴻波池旁，竇尚書朝房相如走了過去，親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房相如回頭一看，淡淡笑了出來，二人並肩立在池邊，迎著煦一同舉目。

漱鳶瞧得心裏漫上了一層疙瘩，房相如素來同竇尚書好，聽聞二人常秉燭夜談，甚至過了夜趕不回去，便宿在一直到天亮。斷袖二字不是不了解，可萬一房相如他……

池旁正熱鬧著，有皇上觀賞鴨，宮人更起了興致，爭著拔得頭籌好討個賞。

竇尚書卻沒看鴨，側頭瞧了會別的，才轉過臉，笑侃道，“我看你要有麻煩了。”

房相如浮了個淡笑，平和地直視一片碧波，漫不經心道，“什麽麻煩。”

“有人看上你了。”

“哈。”房相如幹笑一聲，大概知道他說的是誰。這竇楦一向直言不諱，兌陛下也不留麵，看見什麽就說什麽，實在是膽大，他真擔心有朝一日竇楦被這張給害了。房相如眼神漫向極遠之，淡聲道，“切勿說。”

竇楦還是不想放過好友，頗有興致地抱臂立在一旁，非要挑明了這事，他低聲提醒道，“我怎麽瞧見永公主總你這邊看？剛才瞧了良久，怕不是真看上你了，何曾這麽看過一人吶。”

房相如角強著一弧度，心想這竇楦是越來越口不擇言了，本來八字沒一撇的事，被他說得有眉有眼，非要把火苗往他上引。

不說別的，李漱鳶上輩子恐怕是真的不太喜歡自己，這個小公主子出了名的縱傲慢，從前他實在看不下去宣徽殿潑天的賬目，於是在陛下麵前言辭犀利的彈劾幾番，這事怕是讓記了仇了。尤記得從前在救起的時候，還生生糯糯的說一句“多謝阿叔”，誰想他拜相歸來後，被陛下寵縱得不像話，像一朵放肆生長的野玫瑰似的，豔而傷人。

竇楦扯了一把房相如的袖，見他愣神，問道，“你覺得是不是啊？”

房相如瞥了一眼他的手，於是惜地撇卷起廣袖，嫌棄道，“怕是看你我在這池邊拉拉扯扯甚是親，要誤會坊間那些你我斷袖的傳聞為實了。”

竇楦一聽，果然鬆手了，悻悻說他不懂趣，難怪沒人要，無聊地環首看了一圈，問道，“你的義子宋洵呢？”

房相如這才回過神來，四下一，果然又不見宋洵，下意識地往歸雲亭看去，卻連李漱鳶也不見了……

第5章

了春，滿山坡一片輕煙深翠，杏飛柳依，那杏林裏更是花迷眼，枝條錯。清波池旁有宮人起了興致，三五群地扶著淺墨點畫的紙鳶徐徐送上碧霄，地上的人抬手擋在額前觀看，仰著天空中點點斑斕沉浸其中。

房相如臨著浩浩湖水袖紛飛，將後世間的歡聲笑語一並拋卻，仿佛並不是這場春景的畫中人。他眉間鎖著一道淡淡痕跡，看起來有些心思沉悶，這滿園春落他眼中卻顯得無於衷。

看慣了政治鬥爭的人很難再被這樣的靡靡之浸染緒，如今他站在這樣位置大概注定不能是個縱之人，一言一行後的百皆看在眼裏，就算想做什麽也顧慮重重。

房相如緩緩將目從歸雲亭回來，對竇楦淡道，“年輕人不必事事都管著，隨他去吧。”

竇楦一聽這話不樂意了，“你嫌自己老，莫要牽拉我進去。”說著，一拂袖就別過臉去。他不過比房相如年長三四歲，一句年輕人也把他跟著劃分到了不那麽年輕的一岸，顯然惹得本就不服老的他更加不服。

房相如揚起角笑了笑，想來自己今年才而立之年，算不得年輕，可也的確不能說老。不過跟宋洵相比，確實不是年郎了。不由自主地側首又看了眼歸雲亭，好像在等什麽人回來似的，隻見那亭中的桃笙席上依舊是空無一人，亭旁的斜柳孤零零地立在那，柳條一下下打著擺，好生無趣，像極了小姑娘低頭玩帕子的模樣。

有些事實在太過難忘，所以他曾經在廣袤的歲月中強迫自己忘懷，本以為又重活一世記不得那些飄渺了，可還是在那棵斜柳落視線的時候，房相如全數想起。

千秋節的晚上，李漱鳶趁著醉酒之時，就在那棵樹下朝自己哭著撲了過來，裏還說著糊裏糊塗大逆不道的話。之所以是大逆不道，因為當時已經了自己義子的妻子。他還是將輕輕推開了，可說的話還是記在了心裏，擰著手帕，泣著對他訴苦，說過得很不幸福。

竇楦瞧見房相如神肅得嚇人，頗為擔憂起來，探問道，“房六，想什麽呢，你沒事吧？”

房相如同竇楦、崔茂良各居三省又同朝為相，同僚了好友，私下稱呼也隨意些，被他這麽一，房相如才回過神來，嗯了一聲，將方才那不可說的回憶不聲地淡化過去，又漫不經心地提起今日朝中爭議頗大的突厥之事，“你如何看？張齊孫三位是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