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的指向。他以為上午那首《摽有梅》李漱鳶生了奇怪的癡念，問道，“公主病了？”

“沒有。”

“那為何說這些癡話？”房相仍舊堅信李漱鳶病得不輕了，抑或是他耳朵病得不輕了，他拂然振袖，淡淡道，“荒唐。”

漱鳶藉著月靠近他，顯然是鼓著勇氣，道，“房相怎麽說荒唐呢，覺得我看不上你麽。若是房相都配不上，那長安城便沒有更好的了！房相貴為肱骨，才學驚豔，又是治世之才，我心悅房相良久，這輩子到死也不想再喜歡別人了。不信的話，可以去陛下麵前說清楚。”

一通孺慕之詞從李漱鳶口中傾瀉而出，字字灌進房相如的耳朵裏，讓他真寵若驚又有些膽心驚。聽到話的最後，他有些歎，小小年紀就要說這一輩子的事，實在還是個孩子心。還要去陛下那說？今日李漱鳶真是快把他要弄瘋了。

一聽要去大明宮，房相如像安孩子似的耐心勸言道，“公主所言，臣都聽進去了，不必再驚擾陛下。公主年輕氣盛，有些話切勿講，一時衝釀終生悔事可就不好了。”

“不說才是後悔呢，而且我又不嫌你老。”

不甘心，甚至要得寸進尺，攀著他的袖角就抓了過來，“房相一向對我頗為照顧，我都看在眼裏記在心頭，房相從了我吧。日後加晉爵再拜三公，都不問題，我同父親說去。”。

房相如實在聽不下去了，拚盡最後一力氣苦言進諫，“公主囈語，再說下去臣要喚太醫令了！”

他的鼻息間已經約聞見了上月季花的香。孩子氣和勇氣一旦加起來，這力量不可小覷。他被的胡言語纏得無路可去，隻覺得從指尖順著經絡脈脈的發涼起來，按理說春夜沒那麽冷了，可他心裏愁雲慘淡如秋寒，暗暗咽了下嗓子，竟覺得像吞了塊冰，堵在心裏，化不掉也下不去。

漱鳶一聽他要喊人，趁著房相如一個恍惚，那的軀隔著衫直接撲進他懷裏，一雙纖細的手臂不顧一切地環住他的玉鉤束帶，把臉埋進他的領，道，“那你吧。太醫署的人到來之前，我就當作一場夢好了！”說著，將他摟的更，側臉進他`前的時候，似乎還知足地歎了口氣。

房相如直楞著後背宛如青鬆，子像釘在那似的走不開也逃不掉，隻覺得一襲異樣的的溫熱地在`前，他心頭難以自抑地跳不止，他狠下心來推了李漱鳶幾下，誰想不僅黏人且力氣不小，竟死活不肯鬆手。

其實陛下還是豫王的時候，房相如在府邸就見過了，隻不過沒有打過照麵。從某種程度來說，他也算看著從那麽個小人長到現在。

可如今李漱鳶長大了，要大逆不道，要公然輕薄朝廷重臣。房相如已經絕至極，仰頭看向那慘兮兮的白月，恨不得奔月而去。

此時，巡夜的鍾鼓聲忽然敲了一響，從長安街坊裏浩浩地傳到這邊來。他如獲大赦，一把移開的手腕終於掙開來，顧不得紅衫服領錯，匆匆鞠了一禮，勉強鄭重道，“時候不早了，臣必須出宮了。不然宵一到，臣回不了家。”

“房相無妻無妾，那宅子怎麽能家呢。”

李漱鳶沒再糾纏，立在月下捋著一把青邊說邊看他。漫不經心，在得逞似的輕笑，笑得房相如心頭發涼，耳微熱。

自有分寸，知道輕重，這時候忽然又變得懂事起來，慢慢道，“也罷，天已晚，房相晚上回去大概還要忙於政務。我若是再耽擱，可就不講理了。”

房相如聽得眼前有些眩暈，明明這李漱鳶已經把不講理的事做盡了，此時又做起好人來。

他還是鞠袖說了聲臣告退，隻見彼此立在漆黑的山坡上靜默一陣，一襲蕭蕭影匆匆離去，獨留下一彎翩躚姿仍舊立在長亭遠眺。

杏崗沒了夜中，而大明宮與太極宮已經華燈初上，宏大的宮殿像剛蘇醒的遠古的，在黑夜中泛著迷濛澄黃的點，點中有緩緩飄過的柳絮在眼前翻落，然後隨著一陣晚風逐月華而去。

李漱鳶站在山上俯看，那一向淡定自若的宰相自下山後快步繞過折轉的回廊，一路有宮人侍朝他俯行禮，他匆匆而過點頭致意，步伐中有幾分令愉悅的慌。

然後穿過重重朱紅的陳舊宮門，終於迎著火，背影沒出了丹門，瞧不見了。

站得足夠高，目漫過宮牆，再遠出去，可見皇城外坊間裏的人間煙火。

漱鳶微微一笑，今夜的荒唐大概要房相獨枕難眠了。

第7章

晝盡，長街寂寂。順天門的冬冬鼓擊過了四百錘，將白日裏的繁華驅散盡了，隻剩下一天星鬥，半明月。

長安城的夜於最後的六百擊中開始，隔著瓦牆清晰地聽見沉重的錘擊聲如春雷在空中，從朱雀到開遠的六街上坊門依次關閉，接著便有金吾衛挎刀騎馬巡夜。這些武侯鐵麵無私，犯夜者不論何人，皆按律法笞二十。

房相如單指支著木窗聽了一會兒，隻聞坊間有些許吵鬧聲，仔細辨後便知又是有百姓了坊間的牆頭，想跑去另一邊，結果被金吾衛逮個正著。宵一事他也和陛下提過幾句，建議不必管得太嚴，百姓熱衷夜遊也無可厚非，加派人手巡查便是，可惜長孫新亭以不利於掌控為由，把這事駁回去了，最終不了了之。他緩緩放下窗，坐在翹頭案前對著快要滅下去的燭燈緘默。

今夜令他心煩的另有其人。

下人攏著燭火在屋外等了許久不聞主人傳喚，過竹篾紙眼見著屋的一點點弱了下去，這才悄然走，小心翼翼地添了一燈，又退了出去。

屋中恍惚間明亮起來，映在後的屏風上將一襲煙波明月圖照得粼粼出，房相如的臉攏在那片晦暗不明的中不語，冷在案幾角落裏的竹簡皆引不起他的興趣。

他想起關於李漱鳶的舊事。

記憶中原本和自己不那麽對付的這個人，忽然在他麵前變得輕佻嫵，仿佛轉了子似的，他必須聚會神地應對那些不太妥當的言辭和舉。

房相如覺得的存在大概要超出了他力所能及的範圍，探手斟了盞青飲，覆手銜起杯子停在邊，回想起前世李漱鳶傳遍長安城的那件“風月之事”。李漱鳶再如何縱，也不應該是會豢養道士做麵首的人，至他曾經篤定這一點……可今夜……

可今夜的眼神不對勁，甚至以商量點私事為由，趁機投懷送抱地輕薄他，這他百思不得其解。大十八變，難不在他離開長安的那幾年裏，李漱鳶的已經超出了他所料？

想起在杏崗的那些話，房相如很是煩惱，抬著二指起了眉心，今夜之事分外嚴峻，他一人勢單力薄，更不能與竇楦商量。良久，他沉了口氣，睜開眼攬袖提筆，終於下定決心要在陛下那奏一本，規勸陛下好生注意李漱鳶的言行舉止。

“義父。”

宋洵在角落終於見房相如麵舒緩些，才拘謹地喚了一聲，“見義父一直忙於公務，未敢打擾。”

房相如抬起頭，見宋洵自屏風下的影中走來，應了一聲，說無妨，“今日有些要事與竇尚書相談甚久，耽擱了時辰。你先回來用過膳了吧。”

宋洵順從地說用過了，又問起房相如是否要傳膳，見房相如擺擺手，隻道是不，他早些休息。隻見宋洵躊躇一會兒還是不走，似是還有話要說，房相如看在眼裏，問道，“洵兒還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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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與宋洵的關係比起父子，更像是夫子與學生。當年太子王麾下的宋將軍與房相如算是朋友，隻可惜一朝變天，站錯隊的宋將軍被生俘，奈何死活不投降，大罵還是豫王的當今聖上不仁不義，篡取太子之位。

陛下無奈之下，自然留不得這樣的人，手起刀落，宋家無一幸存。他苦勸之下，宋洵這個獨子終於留了下來，他帶在邊親自養，已有三四年。

房相如沒那麽刻板，宋洵留了他父親的姓氏，不必隨他改姓房，日後等他人後，謀求一半職自立門戶，他的良心債也算結束了。

他對宋洵管得不那麽嚴，終歸是覺得對他父親有些愧疚，房相如心裏歎了口氣，往事難言，他放下筆，看向宋洵，道，“你且與我說。”

宋洵見義父並未生氣，才放心些，推諉了幾句，才問起來，“義父與竇尚書所談之事是有關突厥和親麽？”

房相如頗為意外，宋洵問起朝中事倒是不常見，他開口，“的確有所涉及。”他淡然地答著，目漫了過去，心中奇怪宋洵對這件事的關注度。

“不知和親的人選，是否敲定了？”

“還未。”他凝著宋洵片刻問道，“你對此事很有興趣？”

宋洵忙說沒有，“父親莫怪罪。隻是今日讀古人詞，讀到漢有衛霍兩位將軍長驅直玉門關，大漠荒涼，胡奴野蠻，又想到昭君之輩，心有不忍。”

房相如點點頭，道，“原來如此。你一向溫和，這是好事。不過，太過傷春悲秋會壞了子，有空多看些兩漢策論為更佳。”

“多謝義父指點。”

房相如同他又囑咐兩句，便他下去了。他看著宋洵的背影回轉過屏風出了屋，垂下眼在紙上繼續書寫著奏狀，寫到“永公主”四個字的時候，他忽然起了疑，方才宋洵打聽起和親的人選，難不是擔心什麽人被選上麽？

燭一跳，急促而迫切的敲門聲響起。

房相如停筆抬頭，第一個念頭便是壞了。陛下大抵已經知道了杏崗的事，夜半派人來抓他進大理寺。陛下將李漱鳶視若掌上明珠，甚是縱著，若知道自己的朝中重臣與拉扯不清，必定要怒。

聽見下人移開橫木開了門，果然有三四人闖了進來，靜很不客氣。房相如深深歎了口氣，他時運不濟，不怪李漱鳶。正要起自請走一趟，忽然院中一聲高喝，“房六——出來救我！”

家仆舉火把擁著房相如從後院走到前院，幾個金吾衛扶刀迎過來行了一禮道，“房相得罪了。”，隻見他們後還著個人。

房相如回禮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