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一笑，不在意房相如淡漠依舊的表，因為清楚地看到宰相的耳頸還是起了一層淡紅淺，縱然他再如何冷臉掩飾，到底也是心有漣漪了吧。

低頭下去，複又起來，影錯落不過須臾之間，上的就淡了幾分，平和道，“不敢，那就是不嫌棄了。”

然後滿意地看著口脂印在他的袖角，而房相如卻沒有目睹這一切過程，抱著非禮勿視的觀念，堅持不看的任何舉。

想到這兒，漱鳶停了手裏的香匙，心底長長一聲歎息。可惜啊可惜，想來看不到房相如發現那個口脂印子時候的彩表了，那必定更加令人難忘……

也不知道今春的喜事是不是像翠筍似的，總是一段接著一段的來。

城安與康晉出降的事很快就定下來了，漱鳶攜著賀禮去兩宮祝二位姐姐大喜，“聽說姐姐選的是衛尉寧卿的次子與壯武將軍的長子，真是良配啊。”

大華尚武，兩位駙馬雖說品級不算很高，可武將之子仍然有些份量，陳宋兩位娘娘打典這些，著實是費心了。

城安同康晉相視一眼，皆有些尷尬，一人拉過漱鳶的一隻手，有些歉意地溫聲道，“比起你的賀禮，我們更想看見鳶妹妹你覓得如意郎君。”

第13章

漱鳶微微一笑，垂睫看著二人腕子上的金和翠玉環，說會的，“何以致契闊，繞腕雙跳。駙馬贈二位姐姐碧落環，這般好的寓意，我也沾沾喜氣。”

說完又有些恍神。一點都不羨慕，也不著急，隻是想還有沒有機會讓那個人給自己帶上這樣的碧落環呢。

不知怎麽，總覺得背後有一道目正看向自己，猶豫著慢慢回頭看向院子裏，卻又不見有什麽人在。

今日並非授業之日，房相如也不該出現在這裏的。

與城安和康晉二人又說了幾句賀喜的話，兒家私下裏的嬉笑之言，無非是說說相看的過程，三人掩笑了笑，看見兩位姐姐臉上除了幸福還有一心安。

臨別時候，們送到宮道上，“來年才去宮外頭住，鳶妹妹還要像以前那樣時常來玩。”

漱鳶還在想事，輕聲應著說好，春風吹起的發纏繞在脖頸間，白茭似的修長掛著金銀錯碧圈。今日沒有上妝，了平日的傲氣，或許是因為有些走神，此時竟然得有幾分出塵。

城安與康晉著宮道上遠去的漱鳶的背影，紛紛鬆了口氣。

們想，還好。還好這樣的漱鳶，沒有突然出現在賞花局上。不然，們二人怕是沒有機會了。

大明宮的宮道筆直而漫長，延到遠方，仿佛再走下去就要直通天空。

漱鳶攬袖走著，沒有目的，後的蓉與冬鵑問了幾聲，也沒有回答。明明是春天，天好像還是晚的太快了，轉眼就是紫黛輕紗鋪滿了上空，半抹斜躲在晚霞後頭慢慢的融化著。

直到走到延英門，聽見冬鵑在後止住了，“公主，過了延英門就是出了廷，是殿中省了！”

殿中省？漱鳶這才回過神來，揚起頭就著夕的看向彤門上的字，的確是延英門。過延英門，就是朝廷員在大明宮忙政務的地方。

西廊之外，中書省就在那邊。

漱鳶自己也納罕起來，怎麽不知不覺走到這裏來了……

正猶豫著要不要過去，隻見門那頭走出一道影，竹痕月白，好像在那邊等著似的。

“公主也在，真巧。”宋洵著，淺笑說道。

漱鳶依舊靜默地立在那，見宋洵含著一抹溫然笑意，彬然有禮。猜的出，他大概是等候多時了。

總在想，有時候人真是奇怪，明明做出來的事那樣不堪，卻總穿月白。宋洵也算是的前駙馬，那日在杏崗同行，他表現得很是殷切得，也不知若是得知了上輩子他們二人之間的種種，他還會不會這樣滿目思慕的神。

漱鳶審視地瞧他，下微微昂著，就是要看得他心虛。宋洵被公主盯了很久，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清秀細長的眉眼鬆懈下來，垂眼微微行禮。

蓉見兩人隔著延英門相對而立，這頭是廷，那頭是半個外庭，此時天不大早了，宋公子又是外男，總歸是不好，於是上前低聲提點：“公主，春夜風涼，咱們回去吧。”說著，就要上前攙扶。

漱鳶抬了抬手，說不急，“宮燈未上，鍾鼓尚靜，此時還不到夜。再說了，父親說過，大明宮裏我想去哪玩都可以，現在回去做什麽。”

故意提高了聲調，帶著一縱的語氣，蓉聽了忙垂首後退一步不再多言。就是要在宋洵麵前顯得跋扈傲然，讓他知難而退，這輩子打自己的主意。

宮門在無邊寂靜中顯得愈發沉重古樸，有歸巢的鳥雀點點橫過，襯得延英門的影子沉甸甸的，給人以迫之。門，是一道沒有填滿的牆，門檻將他們兩人分割開來，從遠看，仿佛兩個空間似的。

打量著他，青襆頭下垂視地麵的謙卑的臉，幹淨得似乎對世間任何權勢都不興趣似的，可就是這樣的麵孔，曾經因為駙馬都尉不可有實權一事百般不滿。宋洵依舊耐心地靜候著，仿佛公主不說話，他就要等到天長地久。

也不知過了多久，漱鳶終於開口了，“一直跟著本宮的人是你吧？”

從翠溫閣出來後，總覺得後有什麽人一直窺，見宋洵被問得有些慌了神，心中更確認了幾分。

宋洵小心翼翼地躬，語氣盡力恭順，誠實回道，“公主恕罪，是在下唐突了。”停頓了片刻，又慢慢解釋起來，“今日在下陪同寧吳家兩位郎君一同宮，覲見翠微閣的兩位娘娘和公主，也算是替義父向二位公主的喜事略表心意。”

漱鳶沒有停頓，立即接話問了一句，“哦，可這聽起來和本宮沒什麽關係啊。”

與城姐姐和康晉姐姐賀喜就罷了，事後又悄然跟著做甚，這宋洵做事不明磊落的格真是改不了。

宋洵被問得生生愣住，清朗的眼眸抬起眨了一下，半晌，隻聽他似乎鼓足了很大勇氣才說出來，“在下……就是想見見公主。今日有機會得窺一麵，已經是在下的恩典了……”

漱鳶聽著聽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發髻上的牡丹簪花在風中打，良久，才勻氣道，“你平日裏同旁的子也是這般講話嗎？”

宋洵一時語塞。他隻覺得公主太耳聰目明，連“旁的子”這事都看出來了。可是他尚未與那位訂親，一切還都不算什麽定數，不疑起公主是如何得知的。

漱鳶當然比他知道的更多，看著宋洵搖了搖頭，不再給他開口解釋的機會，道，“上次陛下春宴的戲言，你不會當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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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洵抿了抿邊，黃昏下他用餘虛看著，隻覺得眼前迷濛，“在下不敢，”他說了一句，然後忽然抬起頭微微笑看，“在下能見到公主，心裏就滿足了。”

然後目些許地追隨著的影，見提著優雅地過門檻，終於慢慢走到了延英門的另一邊。

第14章

若不是自己前世看得太清楚，此時大概會被宋洵的這番話打些許。漱鳶扶著蓉的手走到了殿中省，站定後朝後的斜了一眼，然後不急不緩地回轉過頭，問道，“房相還在中書省麽？”

宋洵本以為要走了，此時被搭話，又寵若驚起來，答道：“義父還在。在下也是要過去接義父一同回去。”他微微凝神，試探道，“公主要去中書省麽？”

不過是二三百步路，同去也礙不了多事。漱鳶沒回答宋洵，自顧自地往前走了起來。

夕輝把影子投在前頭，回想起曾經有一次與房相如在宮道上相遇，也是這樣的形。當時兩人的影子剛好疊在一起，看得心中有些快樂，可還是裝作滿不在意的樣子，與他肩而過。那時候，房相如才彈劾奢靡一事不久，二人正是僵持的時候。

想起房相如，漱鳶笑了笑，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宋洵說，“也不知房相回府後都做些什麽。”

宋洵伴走在一旁，對這個問題很意外，斟酌片刻，還是答了，“義父回去後，大多在室看策論寫奏章。非朝參日的時候，偶爾竇尚書邀請義父去做客。”

“竇尚書麽……”漱鳶蹙眉淡淡道，“他們關係真好。”

一旁的清瘦影微微向側靠了幾毫，大概是以為對這個話題來了興致，於是多說起來，“公主不知，前些日子竇尚書夜回不去了，竟想從平康坊悄悄翻進來，卻還是被武侯抓到，誤認為是夜賊，最後多虧義父解圍了。”

漱鳶一直覺得房相如清冷疏淡，從未想過他與竇楦會和平康坊扯上關係，一聽這個話，不問道，“房相和竇尚書經常去平康坊麽？”

京中誰人不知平康坊的“熱鬧”，宋洵隻覺得義父獨久了，若是真去自然也不會告訴他，這時候隻得尷尬齒一笑，道，“竇尚書與義父出去的時候倒不會說去哪裏，我這做義子的，也不便多問。”

漱鳶生生在中書省大門前止了步，臉上有薄薄的熱意又覺得一口氣悶在嗓子裏出不來。

宮人才添完燈，從裏頭端著燭火出來，顯然是室有朝臣還沒走。宋洵對公主的心事還不知，見狀抬袖引進去，“公主，義父應該還在裏麵。”

忽然不快，抬頭盯著牌匾的三個大字頗有些沮喪，“今日罷了，本宮沒什麽興致了。”

且不說古話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衝著房相如和竇楦的，兩人政見上都是一張一個聲音，想來更不用說私下裏的事了。竇楦拉房相如去平康坊，房相如必定也是跟著同去。

漱鳶想到此可真不是滋味。宰相雖不是俊朗年，可英姿翩然，腰堅，難免引人遐想……上次趁機那麽環手一撲，已經更加確認了幾分。平康坊裏紅巾翠袖環繞，真難以想像一向疏離淡漠的房相如是如何自的！

宋洵不清公主的脾，再三詢問後也不得答案，隻見拂袖轉，恍恍惚惚又沿著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