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廷去了。

房相如在燭燈下寫完最後一行字正在審讀，聽見有人輕輕走了進來，喚來一聲義父。

他沒抬頭，依舊目不轉睛地掃視著剛寫好的治胡論，道，“片刻就好。你隨坐。”說著，虛空裏一指，示意他再等等。

中書省裏隻剩下房相如沒走，安靜得很，重重垂簾在收斂了一切聲響，隻有燭花偶爾跳出來劈啪一聲。

孤家寡人的沒什麽早歸的心，一門心思撲在大業上，也算是他對得起旁人稱他一句“房相”。社稷如一口鼎，固然屬於是君王，可鼎下比要有人支撐著王朝的重量，才可保起不輕易傾塌。

他和那人說過，此生要扶持大華江山永固。

燈火一晃，房相如忽然抬起頭看向宋洵，見他就坐在旁的案幾之後，神自若，房相如凝視片刻，問道，“你今日見到城康晉兩位貴主了？”

宋洵說是，然後把對二位娘娘的恭賀之詞及賀禮一並說了，“一切按照義父吩咐的去做。”

房相如看著他，又問，“沒別的了？”

宋洵垂視下去，回答道，“沒有別的了。”

房相如將視線移回奏章上，卻再也沒有心看下去了。

此時鼻尖縈繞著再悉不過的翠雲香的味道，那是李漱鳶才有的，此時卻出現在宋洵的上。一切不言而喻。

看來，他是去見李漱鳶了，而且也不想讓自己知道。

房相如盯著未幹的墨跡一陣一陣的走神，終於將奏章團一團扔了，徹底放棄了似的道，“今日就這樣了，回吧。”他不忘吩咐宋洵，“你去那邊的高侍過來熄燭吧，就說這裏沒別人了，他方才見我留在這，還特意添了一圈燈。如今空了，要謹慎火燭。”

他說完，拾起外袍起，獨自快步穿過外堂，也不知為何一路越走越，直至門口，見橫道上往來的隻有寥寥宮人侍舉著螢黃的宮燈緩緩行走，別無旁的，這才輕輕吐出一口氣。

仰頭看向蒼穹，不知不覺，漫漫長夜又要來臨了。

漱鳶大概是聽了平康坊的事有些介懷，幾日來夜裏在榻上都是輾轉淺眠，不曾想，卻是迷迷糊糊地接連做了個不可說的夢……

**

大概是夜裏的夢太銷人魂骨，像一雙手臂似的環繞著人起不來床。

夢裏的像吃多了酒，正昏天暗地的撐靠在榻上聽琵琶，還有紅巾翠袖的人殷切地給肩捶，簡直舒坦極了。難怪聽聞那些京都俠，考生選人皆喜歡聚集此地。此等飄飄然的，能不樂不思蜀嗎。

有一翩然影從後頭走出來，待近了一瞧，竟是房相如。隻見他單手調開珠簾，立在那對笑得溫和睦又意味深長，角一，低聲說，“今日臣來侍奉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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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謝陪伴～謝閱讀～

漱鳶不可說的夢請自行腦補，不過房相日理萬機風寒剛好，切忌過度……

第15章

侍奉？怎麽侍奉。才醒過神來，又驚又喜，卻又有一張。他一步步走過來，邊的人看得都知趣地退散了。

然後，眼前就是鋪天蓋地的紅，連綿而起伏地糾纏在彼此的周，仿佛掉進了他的紅衫朝服之中，並且在裏麵迷了路。無論怎麽用力向上使勁，終歸又沉進了他的臂彎。

冬鵑喚喚得殷切，始終不聽聞裏頭有靜，隻好小心地著脖子往裏頭瞧，卻見公主在重重簾幔裏依舊睡得香，隻是懷裏環抱著錦被一臉正嘿嘿地笑著，也不知夢到了什麽。

今日有授業。公主曾吩咐過，但逢上弘文館的日子，一定要早些起床。眼下鳴過了三巡，再過兩個時辰，恐怕房相早已放仗等候了。

或許是近日看了幾本不該看的奇書，了夜後漱鳶總覺得頭腦昏沉，夢境連連。就算早上被蓉冬鵑拉扯著起床了，也依舊覺得渾不大爽利，滿頭薄汗，有熱氣從口直往上冒。

朝參快結束的時候，到底還是勉強醒過來了，宣徽殿的宮人忙一團，為梳洗盤發，為遞送早食。侍仰頭打升起簾子，線猛地照了進來，漱鳶的睡蟲才被外頭的日照散。

這才絕的意識到今日又要遲了，清明了幾分的眼終於有些急，顧不得裏含著一口的餅，趕忙含含糊糊地人拿床頭的幾卷書簡給。

“公主莫急，”冬鵑一麵將書簡遞過去，一麵安道，“房相不會走的。就算公主遲了，他也不忍心罰。”

這話多麽心，漱鳶聽著就覺得歡喜幾分，有時候真想試試挑戰一下宰相的底線，看看這人怒極的表究竟是什麽樣子。

一路穿過宮門往南去，過了崇明門就到了東庭，就著筆直的宮道往西邊日華門看過去，有零零散散的朝臣往外頭走。看樣子今日放仗遲了一些，定是朝中有什麽大事商討。漱鳶看了片刻，也沒想太多，自己抱著書拐進弘文館。

繞過稀稀落落的竹群，輕手輕腳地推開門往裏看，那個悉的位置上卻空空如也。

漱鳶左右瞧了瞧，慢慢走了進來，一步步踩在地板上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極靜的室，似乎真不見房相如的影。正以為是他還未到，四下檢查的視線剛好又落在案幾前的憑幾上，隻見房相如的青外衫卻還搭在上頭。

怪了，服還在，人卻不見了。難道是有人把他走了嗎？

漱鳶期盼弘文館的日子，如果今日落空，那又要重新等待。想到此有些沮喪，可還是決定要再等等他。空的書館，連外頭的鳥雀都顯得熱鬧得很，走了過去，拾起那青衫看了一會兒，然後又抖開在自己上比劃起來。

他的衫可真大啊，若不是高高舉著瞧，那擺幾乎要層層疊疊落在地上。這畢竟是男人的服，需得寬肩修腰才可挑起來。房相英姿，除了人清冷了點，其他地方沒得說。

越想越開始後悔上輩子自己的不開竅，人活一張臉，可在喜歡的人麵前，何必故作瞧不上呢。

搖著頭歎了口氣，鬼使神差地旋穿上了房相如的外衫，輕紗薄料披在肩上，有了一種不可言喻的心。果然，廣袖是太長了，就算收卷一大部分到手腕，可還是疊著累贅在手臂上，像倒掛的雲山似的，從的雙腕垂下。

也不知道房相如用的是什麽香，聞著像青蓮，卻又有些冷冽，總之很好聞。提著擺兜轉一圈，開心不已，大概快樂來的就是這麽簡單。

占據了他的服，就好像暫時占據了這個人，心有一種膨脹之意，忍不住學著他的樣子做了個大大的環手禮，肅著聲道，“今日臣來侍奉公主……”

夢裏上演的場景此時從裏說出來，居然有一種稽之。被自己逗笑了，不哧哧地笑出來聲，低頭掩，直到笑彎了。誰想，等再抬起頭的時候，一眼瞥見了偏室門口站著的人，負手而立，滿目不解，正皺著眉頭瞧。

漱鳶瞬間臉上的笑容就凝固了。

回頭看看敞開的大門，又看了看那人，沒看錯，確實是房相如。

誰能想到他始終都在屋裏，隻是一直在拐角的小偏室寫奏章，居然不聲地等了那麽久，也不出來說一聲。

漱鳶頰邊轟然一熱，一子火流從脖頸竄到耳。方才那句自言自語，他怕是全都聽見了吧！○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愈發慌神起來，一瞬間沒了主心骨，低頭見自己上還穿著人家的服，簡直沒有理，更說不清。

“房相……我……”

抬手要說些什麽，可腳卻不爭氣地往後退步，眼見房相如慢慢近走來，眉間鎖著一沉，實在人害怕。

眼神發虛，隻顧著想個妥帖的理由，急之中誰想一腳踩在了那長長的擺上，一力道纏著子，連服帶人一同朝後踉蹌了過去。

房相如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的臂彎將扶穩，晃了幾下，總算站住。

漱鳶覺得簡直丟臉極了，頭頂上一道低沉的視線著沒臉抬頭。大概房相如把當做了輕浮放之人，以後連管教都懶得再多言了。

雙手慢慢尷尬地垂了下去，耷拉著腦袋也不說話。

房相如垂眼看著他那件對於李漱鳶來說過於寬大的外衫袖子頹然及地，雲雲散散，一如喪氣的臉。

為臣者除了為君分憂，更要讓君免於這種況的發生。他本想責幾句，可見滿臉的愧之，忽然又覺得於心不忍，還是太年輕，胡鬧慣了的子，顯得穿宰相的服也變得理所應當。

他點了頭，改口問了一句，“公主很冷？”

不知道他的視線已經在外衫上遊走一番，將看了個明白，此時聽見他還心平氣和的講話，漱鳶心裏鬆了口氣，喃答道，“現在不冷了。有勞房相。”

他心照不宣地嗯了聲，這種時候就不必再追問什麽了，否則彼此都尷尬。公主如今是大姑娘，臉子也薄些。他想起從前的自己總是禮法擺在最前頭，有點沒人味。如今也有了愧之心，得過且過，和一個孩子計較什麽。

漱鳶見他沒再追究，底氣足了幾分，眼神一抬，笑著轉移起話題，道，“說起來，房相讓讀的文章，我都一一看了，今日帶了寫的一篇心得，房相來看看。”

說完，也不知是走還是逃的，趕轉往室走去。

房相如皺了下眉，似乎還有話要講，來不及開口，隻見一道浮香倩影已經從眼前飄了過去。

第16章

他的那件外衫穿在上顯得有些奇異，寬大的服罩著那麽纖瘦的一個人，挑不起來的袖子垂在地麵，必須反覆揚手將袖子到半臂，這樣的場景很是微妙。

房相如頭一，著那背影又把話咽了回去。他其實隻是想教把外衫了還給他，可是這話不好開口。說得不了，有冒犯貴主的嫌疑；不說，也不知要穿到幾時。難不，還真的要這麽穿著他的服招搖出去，搞得人盡皆知？

漱鳶早已神恢複如初，畢恭畢敬地把書簡擺在房相如麵前，“房相瞧瞧吧，我熬了好幾個晚上才寫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