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國王想以暗殺震懾海盜的想法算是完全落空了，紅獅子不僅不畏懼威脅，更喜歡挑戰，當月便有五艘倒黴的西班牙船被海雷丁搶掠後焚燒殆盡。

你要戰，便戰。

囂張至極的迎戰方式讓查理五世暴跳如雷，他那因傳缺陷導致的凸下更是氣得合都合不攏。當即命令所有隸屬西班牙的軍艦及商船，不問理由，見到疑似海盜的船隻立刻開炮攻擊。

然而海雷丁是個經驗極其富的老江湖了，從十四歲起就跟著哥哥們出海，地中海每一淺灘島嶼、每一刻的風向海流他都像自家花園一樣清楚。

獅子一樣威猛，狐貍一樣狡詐，在這片藍海域上，沒有人是他的對手。

海妖號船長室

“法國的船，不要。”海雷丁對在座的監理們宣布。

不同於其他海盜，紅獅子是一個嚴的組織，監理是各船的船長，海雷丁本人則是所有船的元帥，無論是選擇目標還是分戰利品，每個船長必須聽從他的指示。

“沒別的選擇時，就隨便拿一點，但別超過三分之一。”海雷丁笑著補充，“過程注意風度，盡量別殺人，對士要有禮貌。”

監理們麵麵相覷，不知他是何意思。海盜們也會對目標分三六九等，協議國家的船隻完全放過，關係還行就拿一部分，隻有敵對國才會劫掠一空殺人滅口。而法國作為天主教國家，完全沒有理由放過。

“原因嘛，大家可以相信我，都是為了紅獅子將來的發展。”海雷丁輕鬆地靠著椅背上，表是無與倫比的自信。

作為船隊的領導者，無論是戰利品的分配還是對戰決策，他從來沒有出過錯誤。監理們對這位船長有種近乎崇拜的忠誠，既然他這樣說了，那肯定是有道理的，於是紛紛表示服從命令。

監理們退出房間，海雷丁的笑容慢慢消失在臉上。其實這個想法隻是試驗，不知事會不會像他期待的那樣發展。與整個基督教世界為敵，並不是件輕鬆就能決定的事。然而想要達他的目的，不冒險是不了的。

敵對，聯盟，矛盾，利用……海雷丁默默坐著，思考方向。

暮由淡轉濃，燃燒的晚霞漸漸退卻，星辰從海平麵上升起。海雷丁一直坐到房間裏看不清人影，才站起來活。

剛開手臂，突然想起一個人，角不由自主就彎了起來。同樣的姿勢，有個小家夥懶腰時就像隻慵懶的野貓。

海雷丁驀地想起，船隊的事他都籌劃到十年後了，卻一點也沒考慮這個衝鋒隊長會變化。他想過尼克如果陣亡需要後備，卻沒想過這前一片平坦的小家夥會長大。

再過兩年，的特征就漸漸明顯了，即使穿著男人服，也一眼就能看出別來。在海上混朝不保夕，船員們都有些迷信，什麽人上船會怒海神，經會帶來噩運之類……這還好辦，這片海隻講拳頭和運氣，兩百年前的英吉利母獅貝利維夫人，就是用實力堵上所有聒噪的。

難辦的事在後頭。海雷丁眉頭。

孩兒小還看不出，大了難免會在一群男人裏製造混，打架鬥毆、爭風吃醋，團結合作的組織分崩離析；要不就是選定一個人，鬧騰著結婚生孩子，然後就心不在焉，例假婚假產假，最後辭職，所有栽培化為流水……

海雷丁越想越遠，然後就開始腦仁疼。

和所有BOSS一樣，他從不懷疑人的能力，可是相信人會帶來麻煩。

愁了半天，海雷丁失笑，還都是沒影的事呢，他倒先頭疼上了。喜歡馴養的人，最怕就是心付諸流水，然而會鬧的孩子有糖吃，意外越大，他越是不自覺的關注。

海雷丁決定去甲板上看看，讓海風吹散這些莫名其妙的擔心。

推開門，過走廊，上舷梯。值班的水手恭恭敬敬行禮，海雷丁剛爬上船尾最高層的甲板，就看見角落影裏有一團小小的影子。

借著星，海雷丁看見煩惱的源。

尼克埋首在膝蓋裏，小子隨著均勻的呼吸微微起伏，雙臂叉攬抱著鐮刀，即使睡夢中也不放手。這幅姿態，是長期於致命危險中的人才會有，有些人即使武藝高強，睡眠中卻一樣破綻百出。

海雷丁輕輕向走了幾步，距離還不到兩米，尼克就驚醒了，握鐮刀準備揮斬出去，稚弱的臉上一雙戒備十足的黑瞳，看起來格外違和。

“呼……船、船長……”

尼克看清來人，才放下鐮刀，努力平穩呼吸。“幹嘛嚇唬我，好不容易才睡著。”尼克著眼睛抱怨，微微嘟起來。

又是這幅表，海雷丁笑了。沒吃飽，沒睡好，了錢，那副麵無表的樣子就會發生變化，出屬於這個年紀的稚。畢竟還是個孩子……

“怎麽睡這裏，雖然是春天，夜裏海風也涼的很。”

“下麵太悶了……”尼克四一，帶的毯子已經卷一條丟在旁邊了。船上的空間是很寶貴的，隊長的單人艙也不過六七平方米，還沒窗戶，關上門又又窄，讓人好生憋悶。

“哦？難不，你怕黑？”海雷丁笑問。

“才不怕！我就是……討厭又窄又黑的地方。”尼克辯駁。船是木製的，為了消防安全，晚上八點以後必須滅火熄燈，隻有船長和醫療室才有夜裏點燈的特權。

“今天天氣真好，星星好亮。”尼克站起來懶腰，回靠向船舷，雙手支著下看向天空。星星組的明亮河流在天上流淌，黑天幕像個巨大的弧形穹窿，無邊無際的蓋在海麵上，盯得久了，人會在眩暈中產生渺小的自卑。

兩個囚犯從牢房的鐵窗向外，一個人看到的是荒涼和泥，另一個看到的卻是那夜空中的星芒。

海雷丁突然想起這句話。

兩個人默不作聲看了一會兒，海雷丁瞥見尼克眼睛下麵的淡青，這一趟出來半個多月沒靠岸了，的神越來越差。又想起尼克喜歡找陪睡的怪癖，不帶著惡意的想法問：

“沒人陪就睡不好？怎麽不你的副隊長，想來他不會拒絕。”

“金？他又不給錢，我幹嘛要給他睡。”尼克想也不想就回答，最近卡爾這家夥好奇怪，原來總是寸步不離跟著嘮叨，現在倒是不羅嗦了，就遠遠看著，那副言又止的樣子讓看了就難。

“給了錢就能睡？”海雷丁徹底轉過來，盯著問。

“看給多了。不過，我現在倒不缺金子。這有什麽問題嗎？”尼克奇怪，船長從來不問下屬的私人事務，怎麽今天問這麽多。

“有。”

“什麽？”

“關係到紅獅子的形象，我們從來不做廉價皮易。”海雷丁迅速找到理由。

“這樣啊……”尼克苦惱狀，想了半天，突然靈一閃，“那好吧，我就多收點錢好了。”

“……”

好像養了個叛逆的兒，海雷丁突然很想打屁。抬手猛拍了一下尼克的後腦勺，“找個不礙事的地方睡覺去，耽誤了生意，扣你工錢。”

小尼克被拍了個趔趄，看著船長離去的背影，完全不著頭腦。又沒做錯事，為什麽總被威脅扣工錢呢。

海上的生意稍一走神就要送命，即使力不濟，幹活的時候尼克也從不敢放鬆。可意外總是發生在想不到的時候。

四月的一天，海妖號虜到一艘威尼斯香料船，實力對比是倒的，看到揮舞著黑巨鐮的年跳上船舷時，商船船長非常幹脆的舉白旗投降了。海妖恐怖的大名傳遍地中海，與其人財兩空，還不如奉上一部分財保全命。

“士們請站右邊，紳士們請站左邊，想死的站中間。”尼克練命令。

對於主投降的船，紅獅子向來優待，隻拿二分之一，不劫俘虜。衝鋒隊長盯著舉手向天的水手們，手下從船上轉移貨和火藥武，搶劫秩序井井有條。半小時後，一切搞定。

“那麽謝謝各位合作，下次再見。”

照虎畫貓，尼克像船長曾經做得那樣鞠躬道謝，卻學不來海雷丁那種優雅又囂張的風度。

一切進行的太順利了，尼克打了個哈欠，走到船舷準備跳回海妖。揮出鐮刀，剛要起跳，一個小小的黑影子突然衝了過來，尼克本來心不在焉，腳下一就從兩船中間掉了下去，撲通一聲水花四濺，就此沒了影子。

“隊長，天又不熱，你下去洗澡嗎？”

“哈哈，才不是，我剛剛看得清楚，隊長是被貓嚇掉海的~”

“嘖，不吉利，見到純黑的貓就會倒黴可不是說假的哦。”

海盜們嘻嘻哈哈站在船邊看熱鬧，完全沒有張心理。此時風平浪靜，海上男兒誰不能遊上十裏。

“小白癡！！”

“尼克！！”

撲通撲通，一紅一金，兩個人影同時跳下海去。

傳說中的海妖竟然不會遊泳，這件事隻有海雷丁一個人知道，聽見有人喊隊長落水，鬆開皮帶火槍一個猛子紮進海裏。卡爾一直跟著尼克，卻不知道是旱鴨子，見掉下去一直沒頭才害怕起來。

地中海的海水那樣清澈明，一串串驚慌失措的泡泡從水下升起，尼克的影清晰可見。明明不會遊泳，卻又不甘心就這麽淹死，手腳並用揮來舞去，卻越遊越往下沉。一般來說人落水後幾分鍾才會溺死，但如果不會屏息，水嗆肺中，有可能十幾秒就死亡。看著口鼻不停竄出水泡，兩個救援人員拚命的朝下遊去。

同時水，海雷丁的水下功夫可比卡爾好得多了，雖然材高大強壯，在水中卻靈活的像尾海豚，率先趕到尼克邊，拎著後頸襯衫向水麵上浮。尼克反的向後抓他胳膊，海雷丁知道被纏住了兩個人都要玩完，幹脆手把兩條胳膊掰臼了。

“船長上來了！放繩梯！”

一陣喧鬧忙碌，了的海雷丁把尼克丟到甲板上。剛想罵上兩句，看綿綿的像個麻袋，口鼻不停冒泡，知道肺裏進了水，於是攬著後腰抱起來，抬一個膝撞頂在胃上。尼克趴在海雷丁上哇哇吐出幾口水，抖著子嗆咳起來。

“行了行了！能氣了！”

海盜們拍手慶賀海神放人，爬上船的卡爾想去扶尼克，船長卻沒有放開的意思。

“你上帶了什麽？”海雷丁著尼克的肩膀，哢哢兩下給接上胳膊。

尼克輕輕哼了兩下沒靜。控水上環，海雷丁都故意使了重手，估著肚子和肩膀上得留下幾個青印子，知道疼才能記得。

“你最近可沉得多了，不是吃得太好，需要減減吧？”

尼克垂著腦袋不做聲，海雷丁也不理，手探進服一拽，竟拉出一件金閃閃的甲來，仔細一瞧，全是一枚枚金幣串的，沉甸甸的將近有二十磅。

“……好，要錢不要命了是吧。”

怪不得掉進水裏連個頭也冒不上來，咕嚕咕嚕直往海底沉。海雷丁氣得尾音都哆嗦了，幾乎要把尼克了狠一頓，好在角落裏剩下一點理智記得是個孩，還是帶了幾百個兄弟的隊長，不能當眾損了麵子。

“沒收了。”海雷丁抓起金甲轉就走。

“船長！”尼克終於開腔了，可憐看著老大的背影。雖然是個海盜頭子，海雷丁卻總喜歡穿得整潔優雅。現在那些好服都了沾在皮上，糾結的線條和冷冰冰的表，讓他兇狠野的另一麵徹底暴出來。

“船長……”尼克小聲央求。

錢多了是好事，但誰也不相信，藏來藏去不放心，最後想不如藏自己上。海雷丁忍不住回頭掃了一眼，不知是海水還是淚水，那雙黑眼睛裏水汪汪的，衫浸，更顯得瘦弱單薄。這個小吝嗇鬼啊，一天到晚不停還瘦這樣，不知道的以為他紅獅子苛刻手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