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不知來自何方的風暴猛烈襲擊了地中海沿岸，整個意大利陷遮天蔽日的疾風驟雨。

與此同時，神聖羅馬帝國的馬克西皇帝病逝的消息漸漸傳開，爭奪皇位的風暴也將整個歐洲拉未知的境界。

最有競爭的繼承人隻有兩個：法國國王弗朗索瓦一世，以及那位‘白袍戰神’的外孫——西班牙國王查理五世。皇位是由19名選帝侯綜合各種況投票選舉的，這對終為敵的年輕國王員一切可能的力量，在政治、軍事、金錢賄賂、宗教影響力等各方麵展開了一場最激烈的角逐。

連續的暴雨沒有阻擋尼克逛街的興趣，第二天、第三天，都是一早就失蹤，半夜才歸來。

而紅獅子期待的消息，終於冒著風雨送到了他的手上。

“跟利奧十世一起來佛羅倫薩的男人，是那不勒斯總督、西班牙侯爵佩德羅·德·托萊多。”

海雷丁把紙條碎扔到窗外，碎片飛舞到空中，接著被狂的雨水打泥。尼克在口袋裏的手攢拳，麵無表地看著這個名字消失在雨中。

佩德羅是查理五世最信任的臣子，被委任到意大利南部的西班牙屬地主持事務，在這個多事之秋出現在佛羅倫薩，顯然不是陪同教皇來觀的。

“叔叔把佩德羅介紹給毒蛇，目的太明顯了，跟船長你一樣，來弄錢。”維克多把新鮮羊緩緩注杯子，觀察紅茶裏浮出的雪白花朵，“佛羅倫薩的銀行家曆來熱投資政治，國王大公們來家裏借錢是經常的事。”

“查理會缺錢？”卡爾不可思議，“整個洲和半個地中海都是他的，他怎麽會缺錢？”

海雷丁搖了搖頭：“那些金子不是屬於國王個人的，查理想弄到神聖羅馬帝國的皇位，一定要很多錢賄賂選帝侯才行。西班牙國還有許多人不支持他，這筆龐大的選舉資金，查理得自己想辦法。”

“如果倫佐真得給他經濟支持……”

“那麽查理就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了。”海雷丁著窗外雨幕，神比天空更加沉鬱。半晌他突然笑起來，在雷映下，眼睛裏迸出獅子嗜的紅芒。“讓敵人囂張得意，可不是我的作風。尼克，出趟門吧，我給你三倍加班費。”

如果說全能的羅薩·海雷丁有什麽辦不到的事，那就隻有報工作這個弱項了。他一頭火焰般的醒目紅發和極出的相貌，每個見過的人都會念念不忘，顯然不適合做跟蹤監視等工作。而他的某個手下，則完全勝任這個活計。

就在距離第奇宮三百碼的一條巷子裏，一個包頭巾的年躲在屋簷下啃幹麵包。他材瘦小，髒兮兮的臉麵目模糊，是大街小巷常見的跑堂、雜役、小的標準形象，讓人過目即忘。

在船長下命令之前，尼克已經在這裏蹲守兩天了，但第奇家堡壘般的防衛完全沒有機會靠近，等待的人也沒興趣出門遊覽采購。海雷丁的命令是：調查這位佩德羅總督的任務有沒有完。如果沒借到錢，那很好；但如果他真得爭取到倫佐的支持……尼克手到背後，過鐮刀冰冷的利刃。那和的目的就一致了。

雨一直沒停，夏日最後的炎熱被完全驅散了，市場停業，沒有人呆在外麵。冷的空氣夾雜著雨星不斷撲到上，雖然躲在屋簷下，尼克還是淋了半邊子。，粘膩，冰冷，就像毒蛇的芯子。尼克閉上眼睛回憶當年地下室裏發生的一切，唯恐恨意被時間衝淡，忘記了敵人的麵目。

當年的審判是由卡利圖斯主教主持的，但這個癡的胖子後，始終站著一個目如毒蛇般冷的男人。

“撐開的眼睛，讓好好看著自己的叔叔。”男人不帶一表的命令。

尼克停止回憶，把指甲狠狠掐進胳膊，才止住渾抖。他沒有名字，沒有痕跡，所有人都說不曾見過他，尼克漫無目的打聽了很久也沒有一丁點頭緒。

但蛇的尾還是了出來。

佩德羅·德·托萊多。

尼克再次默默念誦這個名字，用齒咀嚼裏麵每一個字母，就像在極度中咀嚼一隻發黴的靴子。盯第奇宮厚實的圍牆，每一隻老鼠鑽出來也不放過。

過了不知多久，小巷裏響起撲哧撲哧的腳步聲響，一個穿長靴的男人踏著積水靠了過來。

“你又忘了帶傘。”金發青年說。

“回去，船長讓我一個人監視的。”尼克拒絕。

“但船長又改變主意了。”卡爾說，“他命令我輔助你完任務。”

“你的金腦袋太顯眼了。”

“我遠遠跟著。”

“他要是隻有離開的時候才出來，我就必須追到那不勒斯。”

“那我就跟你到那不勒斯。”卡爾固執地把傘遞過去，“我說過永遠跟著你的。”

對這招，尼克完全沒有辦法，隻能接了傘撐開。

卡爾微笑著從懷裏掏出一個帶著溫的新鮮麵包塞給，長靴又撲哧撲哧踩著積水離開了。

一語讖，這個佩德羅的男人異常小心，似乎完全不想讓人發現他的行蹤。第二天一早，他便乘著教皇的馬車離開第奇宮，在十幾個護衛跟隨下沿著海岸一路向南疾馳，目標是他自己的領地——那不勒斯。

猾的倫佐對西班牙人的來訪容不一口風，海雷丁帶著維克多回到船上，從海路繞行那不勒斯。佩德羅從事各種不見的工作十數年，為人低調謹慎，安全工作做得非常到位，尼克和卡爾不得不掩人耳目，搭乘旅人的普通馬車跟隨。

簡陋的馬車上滿出遠門的窮人和小商販，車在泥濘的道路上顛簸，比第奇家族的豪華馬車差了不是一個檔次。卡爾用擋住一邊瞌睡一邊流口水的農夫，給尼克留出一塊不那麽難的地方。他低頭看看主人，一不地著窗外，仿佛一毫無的首。

卡爾突然心生懼意。小心翼翼地手了，尼克一，詢問地看向他。

還好，是活的。

卡爾在心裏嘲笑自己，又不是沒見過殺人的模樣。如果佩德羅真是當年主使，尼克的反應可以說非常正常。夜已經很深，馬車裏的人全都睡了，車過石頭，發出不規律的沉悶聲響。這樣寂寥的氣氛，不知怎麽就讓卡爾心中掩藏最深的鬆了。

“你……想知道過去的事嗎？”他用極輕的聲音問。

尼克依然看向窗外，用平靜的音調回答他，“你想說，我是哪個貴族的私生子吧。”

“怎麽這樣想？”

“猜的。三四歲之前，我是跟一個人住在一起的，日子似乎過得不錯。後來阿薩帶著我跑了，他不承認是我親生父親，所以大概是人的姘頭。”

當然不是。卡爾苦笑，對早已偏離正軌的語言應用無可奈何：“那麽，你想回去嗎？那種“不錯”的日子？”

“不想。他死了，我和過去的關係就斷絕了。”

“但是，如果還有很多人在等著你呢？”卡爾焦急的問。

“那和我沒關係。”尼克回頭，背後是一點星也沒有的夜幕。

“你落過水嗎？那些事對我，就像被沉到海底，黑得一丁點亮都看不到。等報完仇，我會忘掉一切。”

到達目的地之前，這是尼克的最後一句話。

那不勒斯是西班牙的養子——地中海的人如此稱呼這塊土地。近兩百年的統治，讓這裏的人文更像西班牙本土，而不是意大利的地盤。海上天氣依然不佳，洶湧的海浪反複撞碎在陡峭巖壁上，岸上的建築都失去了，一片肅殺。

佩德羅下了車便進總督宅邸，那是一座建在山崖上的古老堡壘改建的，城牆高大厚實，易守難攻。尼克遠遠地圍著宅邸轉了一圈，發現上山的路隻有一條，隻要兩個警衛居高臨下，就能監視山下靜。

“我要從後麵爬上去。”尼克咬著指甲，估量山崖的高度。

“絕對不行，那山崖上的石頭都風化了，踩不好會直接摔死在下麵的石灘上。”卡爾堅決反對這個想法。

“我又不是維克多那家夥，笨手笨腳的。隻要從上麵垂下條繩子……”

“誰混進去給你放繩子？”

尼克瞬間呆滯了。

“這件事兩個人辦不到的，我們先回去跟船長商量一下吧，解釋清楚況多帶些人來，他不會責怪你的。”

卡爾假裝不知道尼克跟佩德羅的糾葛，爭取讓戰鬥力最強的衝鋒隊擋在前麵。騎士衝撞戰時前排都是炮灰，他自己可以犧牲，但決不能讓尼克暴在危險的境地。國人手不足，他之所以勉強忍耐尼克留在海盜團裏，也是考慮到將來起事時可以用上。

“不……我一定要親手幹掉他。”尼克眼神如磐石般堅定，想了想又補了一句：“還有三倍加班費。”

“……”

尼克一般很好說話，但真的固執起來簡直像頭犀牛，而且名義上卡爾也是尼克的副隊長，無論是主人的命令還是隊長的命令，他都不能拒絕。兩個人隻好在山下找了家小旅店住下來，等待合適的時機。

這一等就是四五天，期間尼克試過各種混進堡壘的方法。

藏在運送蔬菜糧食上山的板車裏——可惜卡爾太重，看起來又完全不像宰殺清洗過的豬。

偽裝維修家的手藝人——沒想到總督府邸有專業的業管理。

假扮勾引警衛……卡爾以命相脅決不許尼克這麽辦，但當他自己穿上裝走過去時，警衛還是出了驚悚的目——雖然有一頭麗的金發和矢車般純潔的藍眼睛，但這位的塊頭實在結實到讓人不能無視。

尼克非常焦躁，卡爾雖然是個好劍手，但絕對不是一個好刺客。他們跟警衛混得臉越，進城堡的機會就越渺茫。偏偏金犬跟得極，不給任何獨自行的機會。那不勒斯是西班牙在意大利的重要據點，港口軍艦穿梭，海盜船想大舉進攻需要付出高昂代價，尼克開始怨念船長為什麽不給派個更得力的助手。

就在這樣兩難的境地中，機會終於如天賜般降臨了。

見過佩德羅總督真麵目的人非常，這跟他是個既不喜歡出門又厭惡際的人有很大關係。但總督不可能永遠遙控下屬幹活，總有些重要客人的來訪需要親自接待。

這一天，北方駛來一輛印有金盾紅球徽章的馬車。車窗垂下厚厚的天鵝絨窗簾，顯然拜訪者不想讓閑雜人等圍觀探究。第奇的家徽讓馬車暢通無阻通過進城的關卡，駛那不勒斯最豪華的酒店。

佩德羅的佛羅倫薩之行並不功。商人都是重視回報率和資金安全的，倫佐希觀一段形勢後再決定投資與否。而僅僅隔了幾天就有第奇家族的人士回訪，顯然事有轉機，而且很可能朝有利的方向發展，佩德羅希立刻見到來訪者。

“所以，我們爬到馬車底部就可以混進去了。”尼克總結。

卡爾覺得計劃太過簡陋，非常不妥，但他不能公然懷疑主人的智商，隻能用黑方巾蓋住耀眼金發，趁著夜濃重跟尼克潛酒店。

總督的先行已經來到此地，正在跟第奇使者涉商議行程。一大一小兩個黑影躲藏在窗外的灌木裏，尼克豎起耳朵，傾聽屋裏的靜。

“閣下一路顛簸辛苦了，總督讓我向您轉達最真摯的問候，還請問閣下何時能到府邸詳談？”

“嘛，這幾天天氣太差了，我實在沒什麽心……”屋裏傳出一個年輕男子懶洋洋的聲音，“都說那不勒斯是之都，風景麗，我瞧也沒什麽大不了，連家上檔次的旅店都沒有，比佛羅倫薩差得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