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沈嫿打算先去正院陪母親用早膳,再一同去給祖母問安。
可到了才知道,今日合賬母親要見各的管事,用過膳后獨自往素心堂去。
不想剛出院門就上了一臉沒睡醒的沈長洲。
沈嫿看了眼天,這會早就過了書院早課的時辰,「大哥哥,你怎麼又逃學了?」
沈長洲不以為意地打了個哈欠:「起晚了,反正去與不去都要挨罰,還不如晚些再去。」
沈嫿仔細一想,竟然覺得還有道理的。
而晃神的短短半息,他已經自然地順走了手裏的食盒,趕忙跺了跺腳追上去。
食盒裏裝著最喜歡的竹節卷,炸的金黃香脆,但晨起不好多吃煎炸油膩之,母親特意裝了讓帶回去了當零,沒想到被截了胡。
沈長洲許是真的了,手指毫不顧忌地夾著小巧的竹節卷,幾口吃掉了一個。
沈嫿怕他邊走邊吃噎著,便拉著他去長廊坐著吃,順便讓核桃去倒壺茶來。
不消半刻鐘,滿滿一碟子的點心就空了。
沈長洲舒服地了懶腰,偏頭看了眼自家妹妹,瞇著眼在額頭點了點道:「怎麼瞧著焉焉的,進宮有人欺負你了?」
昨晚泡了澡本是舒坦了,可瞧見那腰間的掐痕久久不散,又想到進宮一無所獲,更是輾轉反側一宿難眠,自然看著神不算好。
聽見沈長洲問起,沈嫿護著自己的額頭,那委屈湧上心頭,可話到邊又咽了回去。
對方是手握重兵的肅王,連陛下都要看他臉,別說沒傷著,便是真的縱犬傷了人,除了爹娘兄長,誰又敢為得罪那煞神。
便是太子待再好,兩人也還未親。
也正因知道,才什麼也說不得。
沈嫿搖了搖頭甕聲道:「才沒有,有太子哥哥在,誰敢欺負我啊。」
沈長洲輕聲嘖了下,「這還沒嫁過去呢。」
沈嫿沒心害,只擔心下次進宮再撞見那煞神,想著哥在書院有不狐朋狗友,知道的消息多,便存了兩分打探的心思。
「旁的沒遇上,就是遠遠瞧見了只獒犬,嚇人的很,夜裏做了噩夢。」
沈長洲聞言擰了擰眉,語氣也跟著正道:「通漆黑足有半人高那隻?」
「對,大哥哥怎麼知道?」
「我隨父親出城迎肅王時瞧見過,那是他的犬,名曰甪端,隨大軍出生死殺敵無數,毫不亞於雄兵猛將,甚至肅王還請旨給它封了犬將軍。」
沈嫿:「……」
難怪聽到小將喊它甪端將軍,還以為是拍馬屁,誰能想到真是個將軍。
「聽聞肅王此番歸京途中舊傷複發,陛下憐惜胞弟,不僅派了十幾個醫,還將人留在太后的寧壽宮養傷,想來便把犬帶在了邊。」
他那手勁,可半點都看不出有傷的樣子!
出事後,一直覺得有些可疑,平日朝臣進宮都不能四走的,更何況是個手握重兵的王爺,怎麼可能邊沒侍跟著,還能縱犬遊盪。
如今得知他暫居寧壽宮,一切便能說得通了。
難道真是倒霉,平白了場無妄之災?
沈長洲見的小臉煞白,以為還嚇著,便輕輕地了腦袋,「別怕,你剛進過宮,想來最近娘娘也不會召你,往後躲著些,那犬將軍再兇惡也與你無關。」
沈嫿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向來藏不住事,怕再說幾句就會餡,便岔開話題:「我要去素心堂,大哥哥可要一塊去?」
沈長洲立即變了臉,「不去,你也不許說見過我。」
說著就要起,沈嫿眨了眨眼又道:「窈表妹或許也在祖母那,大哥哥真的不去嗎?」
「那就更不去了,天病歪歪淚盈盈的,瞧著就讓人害怕,你可不能學那樣。」
這回是真的扭頭就走,一副避之不及的樣子,與夢中全然不同。
雖然此番進宮並沒試探出什麼,但太子待溫寵溺,與往日無二,哥哥更對趙溫窈不喜,或許真是想多了。
夢就是夢,怎麼可能真呢。
沈嫿不再胡思想,帶著兩個丫鬟往素心堂去。
到時,沈老夫人剛看完手中的書信,見進屋,招著手讓坐在邊。
「你叔父今年怕是又回不來了。」
沈嫿的二叔外派去了蘇州做知府,已有好些年沒能回來過年了,別說祖母想念,就連也時常記起二叔一家。
有了這封家書,沈老夫人的心註定好不到哪去。
安了好一會,直到說起宮的娘娘與太子,老太太才算有了些笑意。
「娘娘和善,太子待你這般好,你才更要用心學規矩,等開春了讓李嬤嬤和孔嬤嬤繼續來教你,別到時婚期定下,你還什麼都不會。」
沈延並不認同子無才便是德的觀念,不僅親自為兒開蒙,還請了教習的先生教讀書寫字,半點不比尋常的男兒差。
只是天賦有限,又被寵著長大,不是能吃苦的子,琴棋書畫皆是學了些門便擱置一旁,唯有看書不需要筆最為喜歡,也最能堅持。
但隨著凌維舟被封太子,便躲不了懶了,祖母更是從宮請了兩位教習嬤嬤,日日拘著學規矩學紅,還要學如何管家下。
之前生了場病,蘇氏心疼兒,就讓兩位嬤嬤先回去,待到開了春再來。
一聽到嬤嬤,沈嫿角的笑便耷拉了下去,若要說嫁給凌維舟唯一的不好,便是規矩太多,這太子妃可不是這麼好當的。
「孫兒知道了。」
「呦呦乖,你父親如今雖然了閣,但在朝中仍未站穩腳跟,我們沈家要想回到昔日榮,可都得靠你了。」
沈家祖輩曾有從龍之功,被封護國公,可惜後頭的子孫不爭氣,沒出什麼有才幹之輩,不僅爵位斷了名也大不如前。
直到沈父高中狀元到陛下賞識了閣,沈家才有了些許起勢。可偏偏他不是個左右逢源的子,為人又正派不知變通,得罪了人也不知道,本不是混跡場的料。
故而沈老夫人只得把希都放在了沈嫿的親事上,從小在耳邊念叨,要規矩要識大,萬事要以沈家的臉面為先。希能順利出嫁,將來當上皇后庇護沈家。
若非有疼的父母,與偏袒的兄長,或許真要長個只知家族榮辱的木頭人。
沈嫿微垂著腦袋,邊聽邊點頭,一副無比認真教的模樣,實則左耳進右耳出,背書般道:「孫兒謹遵祖母教誨。」
「對了,你這幾日可有去看過你表妹?」
沈嫿慣地點了下頭,等聽清容才又搖了搖頭,「孫兒這幾日忙著準備進宮,沒時間過去。」
好在沈老夫人也不是為了挑的錯,拍了拍的手背:「不怪你,只是你表妹命苦,這才來了沒幾日眼瞅又病上了。」
沈嫿最近是真沒關注趙溫窈,聽說病了有些詫異:「可是了寒?」
「應是一時水土不服,吃不下東西,我想著你們都是小姑娘許是能說得上話,你若得空便去看看。」
與趙溫窈本就陌生,又橫了個夢在其中,有些彆扭,這才不願多來往,可如今人家病了,自然得去探。
聞言便點頭應下:「祖母放心,孫兒一會就去探窈表妹。」
沈老夫人這下滿意了,笑瞇瞇地摟著又說了會話,待用了午膳,才帶著丫鬟往三房的院子去。
瑤芳院並不如鄒氏所說的那般僻靜,相反的,沈玉芝為人張揚酷明亮的彩,院中的佈置也偏繁複。
沈嫿有些怕與這位堂姐打道,心眼多又喜歡攀比,還貪些小便宜,將母親的那點壞病學了個十十。
好在來到時,沈玉芝不在,院中的丫鬟直接領著去了廂房。
饒是知道趙溫窈病了,可真的瞧見人時,還是被嚇了一跳。的面太差,臉像是又小了一圈,好似風一吹就會倒。
見要起,沈嫿忙解下斗篷進:「表妹快些躺下,你我姐妹不必這麼多虛禮。」
趙溫窈卻很固執,不肯躺著,一番折騰最後靠在了榻上,雙目直直地看著:「不只是為了禮數,五姐姐能來看我,我很高興。」
說著那張蒼白的小臉上,泛起了淡淡的紅暈,角也掛著淺淺的笑。
這虛弱的聲音,以及誠摯的笑,讓沈嫿沒法再綳著臉。
眼前只是個世可憐的小姑娘,小小年紀痛失雙親,來到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換做是誰都會不適應的。
上次的事,令三叔母不得不收下趙溫窈,以們母的子,雖不會苛待但也不會真心照顧,不然沈玉芝最近也不會頻繁去外祖家了。
既然夢不是真的,也不必如此戒防。
恰好這時丫鬟送來了茶水和點心,趙溫窈略微起,親手端過遞給了,眼中滿是期待地道:「表姐嘗嘗,這是我家鄉特有的一種香茶,不苦還有回甜。」
見細白的掌心都被茶碗燙紅了,沈嫿不好再推辭,趕忙接過嘗了口,確是如所說的清香甘甜。
「還有這些糕點,也是江南才有的小食,表姐試試可合口味。」
丫鬟手中的瓷盤裏裝了四五種形態各異的點心,很是緻可人,且都不是京中常見的糕點。
沈嫿不是忸怩的子,大方地手去捻,配著茶水一一嘗過,「往日我便聽說江南的小□□致味,今日一嘗果真名不虛傳。」
「表姐若是喜歡,一會我讓如月包些,表姐帶回去吃。」
沈嫿雖然吃,卻不貪吃,飛快地眨了眨眼,略帶輕快地道:「這怎麼能行,我來陪你一趟還拎著東西回去,豈不是人以為我是來打秋風的。」
趙溫窈被逗笑了,本就生得好看,又著江南子的,笑起來時眉眼彎彎似月牙,就像是丁香花一般溫婉人。
連見多了人的沈嫿也不得不承認,這表妹確是有令人憐癡迷的資本。
想著便誠心地慨道:「還好我是子,若是個男兒,表妹這般沖我笑,我該連回去的路都走不了。」
趙溫窈許是不怎麼聽這樣的打趣,聞言愣了下,而後掩著笑得愈發暢快,連雙頰都染上了淡淡的紅暈:「祖母說的沒錯,表姐真真是個妙人。」
待笑過後,的氣竟看起來好了許多,姐妹兩的關係似乎也近了不。
又說了幾句逗趣的話,沈嫿才想起今日來的目的,「我聽祖母說你胃口不佳,神也不大好,可是想家了?」
「要我說啊,日日悶在屋裏反而病氣更難散,最近天氣好,表妹不妨多去院中走走散散心。」
不想話音落下,趙溫窈臉上的笑意微斂,眼中的亮也跟著黯了黯,低垂著長睫,輕輕搖了搖頭,半晌沒有出聲。
勸也勸過了,既不願去,沈嫿也就不再多說。
又陪著坐了會,看天不早就打算回去了,可剛要起,就聽趙溫窈怯怯的聲音傳來:「表姐,我有個憋在心中許久,不敢告知旁人。」
「如今,我願說與表姐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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