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雲蕭正於藍蘇婉、阿紫房中探看藍蘇婉,便聽樓下熙熙攘攘傳來眾多嘈雜之聲。
藍蘇婉仍舊昏睡未醒,大夫說是失過多需得靜養幾日。
阿紫趴在床榻一側聽得樓下愈演愈烈的喧鬧聲,心下立時大火。
轉頭便向屋外衝去。
雲蕭微驚,忙於後跟出來阻,卻見紫的丫頭一臉呆愣地站在屋前回廊上。
清瘦幽靜的年順著的目往下去。
見了樓下滿滿一堂子的人。
橫刀挎斧的漢子、折扇翻翻的公子、腰間懸劍的劍客……
各各樣之人皆有,駐足客棧堂前,似乎正向那店小二要房。
“怎麽會突然來了這麽多人?”且一看便知多是江湖中人。
那店小二直推說真沒房了,卻還有嚷嚷不停不肯罷休的客人。
至後實在無法應對,忙請了客棧老板出來主事。
阿紫於此刻忙招了那小二上樓來問:“這怎麽回事?今天怎麽來了這麽多人?”
那小二聞言十分驚奇道:“二位難道不知麽?”
阿紫怔:“知什麽?”
那小二道:“我原以為幾位客倌也是同他們一樣,隻是十分明智地先一日過來尋了住店呢!”
阿紫好奇道:“你們關中今天是什麽特殊的日子麽?”
小二立時道:“今兒個是十五啊!梅初月十五!”
梅初月便是暮冬月。
雲蕭微微一愣:“莫不是樂正申屠兩家的……”
那小二立時應道:“對啊!我們這梁州城屬這兩家勢力最大,明日梅初月既,便又是他們兩家十年一次的決鬥之日,聽說此一次兩家都是勢在必得,立下之約尤其大……這些個江湖人士都是特地趕來觀戰的。”
阿紫一驚:“明日便是暮冬既?!”不由咋舌道:“被那個破老頭兒一攪和時日都給忘了……”
那店小二嗬嗬笑道:“虧得兩位客倌來得早,不然今兒個就必得和他們一樣尋不到客棧落腳了……”
阿紫唏噓道:“我才不稀罕呢,若不是有事要來大過年的誰想往外邊跑……”
本是隨口抱怨一句,不想正被樓下爭要住店的幾個大漢聽實了,不由心頭不爽,一個漢子直聲便向阿紫道:“小丫頭片子,你說不稀罕!那你把你的房間讓出來!讓出來趕回家過年去!”
阿紫聞言瞥了一眼樓下的漢子,哼道:“你說讓就讓?憑什麽?”言罷眼珠兒轉了一圈,忽想到了好玩之。
“你讓出來,大爺我給你三倍的房錢!”
阿紫忽是嘻嘻笑道:“房錢倒不必了,不如我們來玩個法子……”說罷不知從何掏出一顆豆丸兒來。“我這兒有一顆豆子,我馬上把它擲到你們那邊去,要是有誰能在它落地之前接住了,我便把房間讓出來給他……怎麽樣?”
就接一顆豆子……對於習武弄刀的江湖中人來說有何難……樓下眾人不由狐疑道:“……小丫頭,你此話當真?”
雲蕭眉頭輕皺,要阻卻已來不及了。
“當然!”阿紫高聲應了,下時又道:“你們可得看仔細了……這豆子一到地麵就會沾上灰塵,都不掉的。”
“好!”樓下眾人應道:“說話作數!小丫頭你扔吧!”
阿紫瞇眼一笑,兩指夾住了那顆淺綠豆丸,手腕輕轉微微凝力,突然彈指便向……左麵牆壁去。
人群微一愣,忙飛撲過去抓,誰知那豆丸兒一撞到左牆又飛快折竄去了右牆,速度之快直像一碧過眼前,眾人剛追至這一麵,豆丸兒又飛去了另一麵,一左一右一來一回仿若牽連線,半晌不見減速,眾人本追看不及。
阿紫在樓上看著他們一會兒往左一會兒往右,樂得跳腳大笑。
至後人群中有人惱了,幹脆擋在左右牆之間,要那豆丸兒緩下速來。
阿紫這才微一驚。
下時便見那豆丸兒撞到大漢上,那大漢捂著口徑直倒退了三步角還依稀滲出了來……
眾人無一不震。
而那豆子終於在他上微微緩了速,隻是也變了方向,突然向客棧大門之外飛竄而出。
“哎呀!我的青犽豆!”阿紫哀一聲。
門外同時也響起驚之聲:“公子小心!”
阿紫立即捂住了。
門外卻並未響起慘之聲。
眾人正怔怔呆立著,便見一位白如雪的公子緩緩走了進來。
“這……是誰還要的麽?”他麵微微蒼白,說話聲音極輕,無聲舉起右手兩指看著客棧中的眾人問道。
阿紫愣一下……而後突然抱住雲蕭一隻胳膊急聲道:“怎麽辦怎麽辦!有人接到了!小雲子你得讓出房間來了!!”
青麾年額角默默黑了黑……
白公子聞聲抬頭,一眼見得樓上紫俏麗的人兒,怔了一下,“是……你……”
阿紫咦了一聲,垂目細看他一瞬,驚聲道:“樂正無殤!!”
客棧中人都是一驚,聽聞樂正公子弱多病極出門,今日竟出府來了麽!
白如雪的公子著樓上的阿紫微微笑道:“一麵之後,兩年未見了,阿紫姑娘。”
阿紫嘻笑道:“不想才兩年又見了!白的大哥哥。”
樂正無殤失笑一瞬,不由出口問道:“此一次怎的未見那藍的姑娘?”
阿紫苦了臉,自責道:“我師姐傷了……正於房中休息呢。”言罷想起一事,忙拉過雲蕭:“不過這次還有我師弟一同出來!他便是我師弟!”
樂正無殤聞言過側青麾霽然的年。
下瞬不由一怔:好一雙沉靜如水清輝難掩的眸子……
雲蕭於樓上向他微微點頭,輕聲道:“在下雲蕭,見過樂正公子。”
聲清如拂弦,澈澈如流水。
樂正無殤眉間不由現了溫然之意,微微笑著回道:“在下樂正無殤,雲公子有禮了。”
阿紫從樓上飛而下,落到他麵前,笑意盈盈地問道:“樂正無殤,你家不就在梁州城裏麽?你還跑來住店??”
樂正無殤聞言這才一震,忙四顧客棧一周,下瞬正道:“無殤並非是來住店的,是為請人而來。”
客棧中人都震了震,一麵驚奇這小丫頭是何來頭竟似與樂正家公子是舊識……另一麵便又要驚詫何人竟能勞了樂正無殤親自來請。
阿紫笑嘻嘻地從他手裏拿過青犽豆,低頭察看之餘隨口問道:“竟要你樂正大公子親自走一踏……你這是要請誰呀?”
“端木先生。”
“誰?”
樂正無殤凝聲道:“在下是特地為請清雲宗主端木先生轉往樂正府住而來。”
阿紫愣愣抬頭看他,才發現他後客棧門前停了數十人之眾,一頂雪垂幔的厚轎靜靜停著。
樓上幽然靜立的年微凝了眉。
一位莽撞漢子聞言,直聲便向樂正無殤問道:“你說的可是歸雲穀主端木先生?!”
樂正無殤毫不含糊地點頭道:“正是清雲鑒當下之主,端木先生。”
“先生來了關中?!”眾人不由驚聲難止:“且就在此?!”
樂正無殤當門立了許久,麵比先前更見幾分蒼白,他看了一眼樓上樓下,便上前兩步正聲道:“端木先生,樂正家有先生應邀而來,特請先生府暫居,懇請先生應下。”
阿紫眉頭了,忍不住攔住他道:“你怎麽就認定來了?而且就在這裏呢?”
樂正無殤和聲道:“阿紫姑娘有所不知,月前家父命人送邀雲函至歸雲穀,同時附送了一隻冰天蠶。此蠶於我樂正家為子母蠶,送去的乃是子蠶,昨夜府中母蠶便應到了子蠶回了城中,故久鳴不止,樂正今日循著母蠶之聲指引,方來了此客棧。”
阿紫不由傻住了。
雲蕭麵微變。
人群中再度有人驚道:“說的竟是冰天蠶麽?!”
下瞬又有人道:“如此說來端木先生當真在此?!”
樂正無殤靜靜點了點頭,而後自旁侍從手中取過一方小盒,輕置手中,下瞬便打了開來。
一隻全明晶瑩剔的蠶蟲驀然現了眾人眼前,那蠶蟲大如拇指,全如冰雕,唯腹部之一團極豔。
此時蠶蟲便在急速振翅,嗡然之聲自盒蓋打開便未停過。
“真是冰天蠶啊!”人群中不由傳出驚聲。
樂正無殤斂眉不語,下一瞬眾人驚見那蠶蟲竟從他手中小盒飛了出來。
“呀!”眾人再度大驚,兩眼盯著那晶瑩剔、背生雙翅的蠶兒,似乎生怕它撞到哪,馬上便碎了。
樂正無殤卻極泰然,靜靜看著蠶蟲飛去的方向。
眼見那冰蠶朝自己飛來,雲蕭麵一變正要避開,便見那小蠶雙翅一收穩穩落在了自己前。
眾人一愣。
“啊!”阿紫驚一聲,恍然大悟道:“我說怎的在二師姐那兒尋不到!原來師姐讓你收著了!!”
雲蕭麵黑了黑。
阿紫一言罷,回頭驚見一堂子江湖好漢全盯著自己,這才又一聲立時捂住了。
樂正無殤目中有驚,愣一瞬,來回兩人幾許,聲音轉而十分恭然:“敢問……兩位是……”
原也是要與他們兩家相見來行事的。雲蕭心知已然不好再相瞞,隻得微微拱手,直言道:“雲門,清雲宗下,雲蕭……見過樂正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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